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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阴谋(四) ...

  •   “我不管!你们姑苏佚氏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必须!”

      昏昏沉沉中,一声尖啸雷厉如一巴掌逼面扇来,耳鸣嗡嗡,头痛欲裂,我艰难地撕开沉重的眼皮,喉干舌燥,大脑像自天灵盖钻了一个洞,直灌入沸腾的铁浆。

      我躺在床上,宿舍的床上。

      纱幔之外人影幢幢,看不清脸,鬼一般的恐怖。

      “唉呀,懒够了?”

      一个声音讥诮道。

      我熟悉的声音。

      “哥哥……”我挣扎着掀开碍眼的纱幔,喉头通向大脑的位置毒火辣辣,见眼前,惊讶道:“父亲……”

      竟然,都来了。

      我有些欣慰。

      “啧,别了别了……”我欲请安,哥哥却拂袖,嫌恶地,“你看看你自己惹出的事!我都没你能耐!寒窗十二载,好不容易考上尚优,你看看你!都怪父亲太偏心……”

      父亲盯他一眼,他立刻噤若寒蝉。

      我的父亲负着双手,泰山般立于人群之首,他不看我,我只望见他侧脸。金漆神像一般,仰之弥高,深不可测。

      这当儿,倒叫人怀疑我究竟是他的儿子,亦或他不屑一顾的罪人。

      “醒了?醒了咱们就说正事!佚弃贤,一直以来,咱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做你的姑苏宗主,我做我的高尚散修,没想到啊,宗主位儿一个屁股塞不满,想把手伸进我秦岭?名门仙首就这副德行?喝呸!仗着自己家大业大,就宠坏公子哥杀人放火不在话下?还撒野到我刘子骥的地盘?毁我桃花源,还纵尸伤人!吓?这笔账要是不算个清楚,我刘某绝不罢休!哪怕碰个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我如遭雷殛!

      这是什么跟什么?!

      脑中的铁浆遭此一殛竟兀自翻搅起来,狠命地残忍地恨不能爆破冲出,我一下子虚脱了,欲辩而无言,欲言却无声。

      我从未试过这样的绝望。

      眼前一黑,从床头跌落,掷地有声。

      只拼命喘息,不成活。

      “哀行了行了,看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儿,脸都白了!还配与我并称“姑苏双壁”?!活像个大烟鬼!起来啊——”

      哥哥来扶我。

      他还是心软的。

      一丝慰藉,助我眼观这阴谋。

      颠倒黑白的那位,干瘦劲厉,自称“刘某”,想必就是刘子骥了。

      这么大动干戈,想必,他是早有准备的。

      夫亲一语不发,他是相信我的?

      此时,告了病假的李夫子也被请回了,站在刘子骥的身后,察言观色,左右顾盼。

      因为我,一个小小的宿舍,群雄拥堵。不成体统。

      体统?在地位面前,只能沦落成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勾当。

      都看我如何自处。

      我扶住床栏,奋力抖擞,艰辛道:“刘修士莫要血口喷人,我佚伯可的为人有目共睹,自是世家子弟,坚纪守法,不曾有殆……”

      “喝!要证据啊?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冠冕堂皇的世家子弟做了亏心事没胆认就爱来这些虚的!”他邪笑,股掌在握似地叫道:“来人,带上来!”

      我莫名好笑。

      环顾四周,却不见谢逸。

      忽地一阵铁石踉跄声入耳,我心一抖,一只遍体红毛的怪物被封制着带上来,它苦苦挣扎。

      ——我苦苦挣扎,又是那只红毛!

      我们、中了、奸、计!

      “就是这只狗东西,我亲眼看见他们的人从入口偷偷带进来的,是个穿娘们衣服拿绿扇子的骚男人,反正是他的同伙!我好好的桃花源民宿民居全被他们砸的砸推的推破不成样儿!你说怎么赔?这可是先秦时的无价之宝!你们怎么赔?还弄出这个脏东西,败了我们名声,名比天大,佚宗主比我更清楚。我不仅要让你赔,我还要这小子的一只手,一只腿,泼血赔罪!”

      “拿绿扇子”?“穿娘们儿衣服”?

      谢逸?

      不不不,他血口喷人!谢逸明明一直都在我身边!

      我嗤笑,眼下,就连讽刺的一笑也令我心力交瘁,咬牙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一人所见即为真?那我告诉你,我还见了地下……”

      “啪!”

      掷地有声。

      蓦地,脑子一白,身体不由自主的倾倒,接踵而来的却是面颊的火辣,辣如毒。流了血。

      父亲?

      竟是父亲!

      他一巴掌就欲将我抽死!抽死……

      我颓然跌落,跌入万丈深渊。

      逆光处的那尊神像,我的父亲,那么刺眼。

      众目睽睽之下,我似乎还听到了鼓掌声,叫好声,还有那永不缺席的取笑声辱骂声……

      大庭广众之下,他一巴掌要甩死他不中用不听话的儿子,色厉如石,我无地自容。

      无地自容。

      这一巴掌,响彻天地。

      不分青红皂白。

      我的右耳仿佛被堵着了,听不见了,只嗡嗡的,一摸,还是血。

      血淋淋的,我成了血的儿子。

      血温柔的抚过我的面颊,我的嘴角。

      他终于转过来,直视我,直视我的不堪,直视我的抗拒,用他那副嘴脸将我钳制,将我完全曝光,一字一顿道:“你要对得起佚家的列祖列宗。”

      我骇然,这算是一句威胁吗?

      是啊,我要对得起佚家的列祖列宗,佚家的养育之恩,只可退而保其周全,不可进而损其英明。

      成为一颗成功的棋子,不为人子。

      “刘子骥。这样,我把——姑苏城心的两座庄园给你,再为你在各大宗氏面前正名。你,见好就收。”

      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他无奈地咬牙。

      我大惊!万万不可!

      名门宗氏的城心,相当于人的心脏,若他真是心怀不轨的歹徒,那姑苏将会面临灭顶之灾!会从里子烂出来!如一具腐烂的尸体,任人宰割。

      “哼——”刘子骥一脸奸计得逞后的嚣张,“几个破庄园就能抵你儿子的一腿一臂?你儿子也太不值当了吧,你儿子不中,我可不干。你继续码价,我得好好算算!”

      什么意思?

      他这架势到底是来要交代的还是来拖延时间的?!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与此同时,姑苏佚家堂——

      佚夫人赫蓝氏正挥着教鞭赶往校场,佚家的家主可是严出了名的,无论是叱咤风云的佚齐贤还是蛇蝎狠辣的赫蓝氏。

      姑苏佚氏校练一练就是整整一下午,除喝水撒尿其余一概免谈。门生弟子们也是人,不免有趁机插科打浑偷懒爽滑的,于是情况就变成了两宗主亲监,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落日熔金,暮云闭合。校场上呵呵哈嘿越渐消颓无力,不过,赫夫人的鞭子在,动作仍旧无敢马虎。

      “动作快!快!再快!再快!”

      赫夫人口令铿锵,越发急促,看似指挥,实则发泄。听得弟子们那叫一个心惊胆颤,唯恐一鞭子失错亲掉人一身皮肉。

      突然,赫夫人一壁喊落,“唰!”的一响,血鞭重重抽地,她咬牙切齿地嘴角掠过几分讥讽道:“怎么,他今天没来?”

      “他”?

      弟子们一听就知——当然是指她的丈夫佚氏的宗主佚齐贤!

      子弟中无敢应声者,更是兢兢战战继续练功。

      赫夫人自嘲一笑,面起愠色,然后面向一高个弟子,沉声道:“柳十六,给我看好他们,一个也不许偷懒,”似是强压怒火般,转而瞪向广场众子弟,高吼道:“一个也不许偷懒——!!听到没有!”

      “是!——”

      雄狮出山、鲸鲲吞海般的气势,这女的好生厉害!

      不依不饶,继续逼哄道:“但凡有一个偷懒的,我先不饶你。”

      然后离弦之剑般朝“贤阁”急步走去,去势汹汹,佛挡杀佛。

      赫蓝氏与佚齐贤夫妻不和,常年分居,有气必吵,都是修真界的名门之后,武功高强,故动辄翻箱倒柜拆屋毁梁不在话下。每年光修缮都不知要浪费掉多少金银。

      既然如此相看两厌,那当初何必要在一起呢?存心找不快?

      听说这赫蓝氏当年嫁给佚齐贤三分为爱,七分因妒,习武修习之人大多快意恩仇,这不,一失足成千古恨,简直荒唐。

      赫夫人极为要强,整个姑苏恨不能一把抓,佚齐贤一个家主,又是个大男人,立刻对此心生不快,她一把抓了,那他呢?旁人还不得以为他是吃软饭的!背后指指戳戳——男人最是要面子的。

      不过,再怎么不和,再怎么相看两厌,毕竟是夫妻,毕竟是姑苏佚氏掌事的,这次,佚齐贤莫名其妙缺席监察,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就连风灵耳也没一个,简直不把她赫蓝氏放在眼里!

      简直心里就完完全全没有她!

      一鞭子破门而入,厉声喝道:“佚齐贤!佚齐贤你给我出来!”

      要强的女人总是不疯魔不成活。自古如此。

      四室空空荡荡。

      她心里陡地由暴怒添了些失望。

      他不在,他不在,他不在。

      他走了?

      女人的心头动荡起来,她要他立刻出现!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但不能问,不能通讯,她万不能主动!主动是变相的输,她不甘。

      做女人难,做要强的女人更难。

      她一气之下绕进他的书房,那偏僻一隅的,他从不让任何人靠近的书房——

      踹门而入,闯入。

      无人,仍旧无人,人去楼空。

      忽地,她瞥住了何种异样,她靠近异样——

      呀!那竟是一张女人的画像!

      金丝的镶框,玫瑰色的卷木。

      画中女子英姿飒爽策马啸风,披肩潇洒飞腾,风卷残云,棕马驰骋,仿佛下一秒就会自画中呼出。游离在颈间的绺绺发丝,袅袅若柳,刚中融柔,而那冷艳的浅浅一笑更是煞动人心,似傲雪松梅一吻。

      令人久久不能平复。

      赫夫人心魂动荡,手中的血鞭凄厉地抖动着,拼尽全力。

      多少年,多少年来的声嘶力竭的争吵中,她气急攻心的对他咆哮“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

      寻寻觅觅。

      如今近在咫尺,她却连话也不知怎讲了。

      世间的女人,嫁了夫,任她再如何如何要强,她终究是女人,她只要一心一意的男人。嫁了夫随了夫,忍辱负重,若遭此一役,心痛欲死。

      暝色已深,该几时就几时,苍天不会因为她的痛而有丝丝毫毫的改变,天若有情天亦老。

      月浑云稀,高松的枝丫乱横,黑影续续闪过,穿枝拂叶,马上,又是一阵答答的跺瓦踏尘之声——来者轻功了得,尽是高手。

      赫夫人立刻自悲痛中惊醒。掣鞭在手。

      她双肩扛着的责任不容许她有丝毫女人的脆弱。

      做要强的女人难,做有能力的女人更难。

      来者乎乎如蝙蝠。来去莫测。

      “着火了!着火了!快打水来救火!”

      “着火了——救火啊!”

      “快快快、快快快!”

      外患不敌内乱,小小一筐地,因一篷火,惊弓之鸟一般,四处溃散。任再严明的纪律 ,人 ,究其根本都是趋利避害的。

      谁都不想死。

      赫夫人杀出来,大喝一声“快开起御界!”

      指挥一来,情势大转,最怕群龙无首。

      众弟子结印开启结界——

      却天不由人,那“黑蝙蝠”嗜血恶魔一般纷纷扑将上来——弟子纷纷倒地,似无还手之力。

      那一群群的竟是——

      尽是异化的凶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阴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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