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漆黑的穹顶垂挂了晃眼的氛围灯,亮束洒在舞台上,亮如白昼,这是偌大会场里唯一冷色的光。

      观众席上是密集的暖橙色灯牌,被粉丝举在手里激动地摇晃着,于是暖橙色连成了一片,粉丝们刻意排了座次,暖光的形状像是一颗完整的小太阳。

      方汐年穿了一身宽大的白衬衫,松松垮垮披在肩上,很有设计感,收束的褶皱勾勒优越的线条,腰上覆了黑色小羊皮腰封,塑造属于omega盈盈一握的纤细感。

      他有一副很惊艳的样貌,睫毛很长,被舞台灯映得在眼睑投下一小片浅色的光影,配上扬起的眼线,总透出几点旖旎来;挺直的鼻骨撑起立体的中庭,下颚线利落精巧,有清透朗朗的少年感。

      其实并不那么柔软的,方汐年本是放肆张扬的长相,体态也偏向修长高挑,不像omega那般娇小可人。但是妆发平滑地软化修饰了一切——稍长的头发别在耳后,编进银链扎了一个小辫子,眼里像是含了一汪水了,迤丽的,漂亮的,无可挑剔的精致。

      他坐在钢琴前,娓娓地唱着,声音沉静剔透,很有感染力,热情又温柔。像是把人从沉寂里一点点拖出来,救出去,去触碰清朗的空气。

      琴音从他指尖流出去,那是剔透的救赎。

      他唱歌的时候好像会发光,那么明亮,像漆黑舞台上肆意的魅影,天真的治愈,纯粹的快乐,放肆的动人。

      粉丝按捺着兴奋听他唱,在熟悉处插进声音和着,意外的琴瑟和谐又声势浩荡。

      mortal像是一个符号,被所有人直白热烈地喜爱着。

      “mortal,mortal,我好喜欢你!”

      他们在两首歌的间隙冲他大声地喊。

      然后如愿看到台上方汐年勾了嘴角,舞台的灯映在他眼底,像是碎落的星光。

      “我也是。”

      方汐年笑时会有一个小小的酒窝,狡黠又张扬,很漂亮,粉丝一直很爱看,超话里的彩虹屁吹了一长串。

      公司很懂叫方汐年发挥自己亮眼的地方,所以方汐年在台上会刻意地去露出酒窝。

      他笑的实时画面同步投在电子屏上,演唱会场的气氛果然一下子就热起来了,欢呼里甚至夹了叠声的尖叫,灯牌被用力摇着,连成一片暖橙色的海。

      “那么现在是最后一首歌——”

      “绝望的人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跳舞
      纯洁的人你是否愿意和我一样污浊
      疲惫的人你是否也像我一样失落
      勇敢的人你是否也像我一样羞涩”

      mortal的歌大都慢节拍的,温暖轻灵,这首歌却是罕见的节奏明快,充满元气的。

      可这首歌罕见地极富张力,伴奏多用和弦跳音组,音阶昂扬,瞬间把气氛推到顶点。

      台下骚动起来了,粉丝们尖声和着叫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踩着鼓点地跟着他唱。

      “愚昧的人你是否愿意像我一样快乐
      伟大的人你是否愿意让我为你唱一首歌
      沉默的人你是否也像我一样闭塞
      狂妄的人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选择
      究竟是死亡还是堕落”

      热辣的氛围蒸出淋漓的汗水,浅淡但杂乱的信息素突破遮盖剂的遮蔽,肆无忌惮地弥漫在会场。

      演唱会会场无疑是人流密度极大的公共场所,有中央空调也吹不散的热烈氛围,是有一定风险的——alpha和omega在同一个略显逼仄的半封闭空间里悦恸欢呼,信息素搅在一起,很容易出事。

      以往就有不少歌星的演唱会出现过omega被过浓的信息素提前带入发情期,引发混乱甚至踩踏的情况。

      所以会场都是明确规定需要佩戴腺体贴的,现场也会装配通风口,把随汗水溢出的信息素冲淡吹出。

      方汐年的演唱会这方面做的尤其出色,网友都猜测大概是因为方汐年是歌星里鲜有的omega,公司团队对此有多一份忧心或是感同身受。

      方汐年用一个漂亮的高音给最后一首歌画上休止符,他从钢琴前起身,把散落的几缕头发别在耳后,露出清瘦的颈线,汗水顺着下颚滑下去,无可掩盖的魅力。

      他走在台前,扶了麦,笑着冲台下鞠了一躬,说话稍微带了点气喘,出口是上扬的声线:“你们喜欢吗?”

      “喜欢!mortal再来一首好不好!场馆可以续!”

      台下粉丝又掀起一股浪潮,热情地挽留想要再听他唱,但其实他们都知道的,方汐年从不续场——虽然他各方面对粉丝的需求都无比配合地满足,演唱会却从不“宠粉”,每次都在热切的挽留里走得毫不留恋,从来没松过口。

      今天也是一样。

      “那大家玩的开心,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方汐年狡黠地笑了一下,配合着眨了眨左眼,做了一个不很标准的wink.然后在涌动得尖叫声里退场。

      后台人来人往,演唱会的幕后其实很辛苦,工作人员操纵巨大的机械摇臂收声录像,这时候收拾也很花时间。

      没有人注意他们的主角辅一下台便消失了。

      方汐年狼狈地缩在后台的杂物间里,旁边乱七八糟地支着木笤帚和搓斗,粉尘很不好闻,混着信息素清洗剂的味道糊在鼻腔,方汐年仰头用力地吸气,像溺水的人祈求空气,无力地渴望。

      他的头发已经散下来,混着汗水黏腻地贴在后颈,银链子被囫囵扯下来紧紧攥住,支起的菱角扎进手心,留下深深浅浅地红痕。他用力把链子缠上手腕,腕骨交叉绑缚,链尾用牙叼了,恶狠狠地咬紧。

      手有些扭曲地转过去了,把信息素清洗剂喷进鼻腔,对剂量不管不顾,过量的清洗剂水雾喷在脸上,面颊和嘴唇都水淋淋地一片,殷红的嘴微张着,像在吞咽一整片情潮。

      他想从疼痛里唤回几分清醒,却只能反复堕入欲海里去,无处挣脱,无处可逃,被死死缠覆。

      他对清洗剂已经大体免疫了,因为过于频繁地滥用,耐药性无比强大,几乎已经起不到用处。方汐年听见自己黏腻地喘息,简直像个发情期omega。

      杂物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两下,一轻一重,熟悉的敲门方式,声声像杂在心口,瓣膜都在震颤。

      红姐没有替他看好门吗?他怎么会在这里?红姐不可能允许任何外人看见他的狼狈,不可能让mortal的幻梦碎在任何人面前。

      “方汐年,我要开门了。”

      门外的人又敲了两下,轻声通知了一句,一轻一重,他的敲门节奏方汐年在很久以前便烂熟于心,以往听来分明总是带着雀跃的,此刻却是要无情揭开他拼死维护地最后一层遮羞布,去看底下的鲜血淋漓。

      “别开门,你别......”方汐年挣扎着把背脊压在门上,脱力地仰起头,他的声音有些含混,热辣的渴求已经把意识蒸得模糊,银链子在舌尖划了一道,铁锈味充斥整个口腔。

      门被不由分说地推开,动作说不上粗暴但也绝对并不温柔,祝斯侧身挤了进来。

      方汐年被顶得向前跄了一步,他不想看见祝斯,只能把脸埋得更低,蜷曲着身子靠在木箱上低声喘气。

      祝斯的信息素是水生花的味道,温润清冷的水生调,柔和又冰冷,把他在演唱会吸入的杂乱的信息素冲淡了些,熟悉的信息素包裹上来,某种程度上抚慰了他空荡的腺体腔,方汐年稍微舒了口气,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靠近。

      靠近祝斯的后颈,去在温柔的信息素里找一点聊胜于无的慰藉。

      多可笑呀,祝斯的信息素一直对他有绝对的吸引力,只是从前轻易勾起他的渴求,现在却是挣脱欲海的解药。

      祝斯把他的挣扎和狼狈尽收眼底,脸上却没显出什么表情,只是抬手去扶他,冰冷的指尖覆上滚烫的皮肤,方汐年被激得一抖。

      “冒犯了,马上就好。”

      祝斯拿出随身带着的抑制剂针管,单手覆在脆弱的颈线,低声道歉对他道歉,然后不由分说把浅色的液体打进方汐年的颈侧。

      他的手轻握方汐年的颈项,食指落在后颈,那是揉皱的腺体贴,他用两指夹住扯开一点,再重新贴紧。

      祝斯轻轻“啧”了一声。

      方汐年下意识地挣扎,但他的手被自己缚紧,根本提不起气力,那点挣动被祝斯轻松地镇压下来。

      他踉跄着被扶起来,微肿嘴唇贴在祝斯的耳侧,烫得灼人。

      反抗没有效果,他只能贴着祝斯艰难地同他解释,声音被情欲撕得沙哑。

      “没用的,我不是,不是发情,别他妈......给我打抑制剂——”

      他想说omega的抑制剂对他没有任何作用,可很快便说不出话,硬生生地哽住了。

      冰冷的液体霸道地挤进静脉,顺着经脉在周身游走,血管壁似乎都在刺激下收缩颤栗,那么冷,竟是把欲望都冻结了。

      方汐年鼻腔里残存的信息素在绝对冰冷前烟消云散,他感受到渴求一点一点凉下来,神经却还在兴奋地跳动,头像针扎似的疼。

      他彻底脱力滑了下去,自暴自弃般合上了眼睛。

      那不是信息素抑制剂,方汐年清楚自己的情况。他是个怪物,针对omega的抑制剂对他不可能起效。

      “你给我打了什么?”他逞强般地质问。

      神智在混沌里逐渐回笼,可这让他只觉得一切更糟——他的丑态毫无庇护地曝露在最不想被看见的人面前。

      比如身为alpha顶替omega歌手出道,比如褪下光鲜的外壳在演唱会后台疯了一样地克制对alpha信息素的渴求。

      他松了口,嘴里的银链子滑出去,带出一点血丝。

      祝斯还和以往一样,矜贵的好看。今天只是随意披了件黑西装外套,却意外地很显腰身,胸口别了一枚金色的胸针,在逼仄昏暗的杂物间有点扎眼,那么动人。

      以前方汐年总爱说他是带刺的小玫瑰,架子大又娇艳得不行。祝斯也不否认,只含着笑不说话。

      祝斯总是衣着得体,带着一点傲,出挑的好看。

      而他自己靠在木箱上,舞台装被蹭的脏兮兮的,脸上还有未褪的红色,嘴唇不知什么时候被咬破了,后颈的腺体贴在挣扎时揉皱了,隐约露出浅色的疤痕,手胡乱被银链缠在一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祝斯俯视着他,从他质问里读出一点色厉内荏的味道,他动作轻巧地把注射器收了,末了声音凉凉问他。

      “为什么不肯看我?”

      方汐年不肯说话。

      分别的几年,他落进泥沼,却硬生生拗出光鲜美好的姿态站在大众面前,可终究原形毕露。

      祝斯是他最想见到又最不想见到的人。

      祝斯俯身,一手撑住木箱,并不宽阔的阴影把方汐年完全笼住了,水生花香不由分说地缠上来,冷淡又清甜。

      omega的信息素总是不带侵略性的,可方汐年竟忽地生出被侵入的错觉,不自觉地屏住了鼻息。

      “你不是mortal,我知道的。”祝斯近乎残忍地笑了一下。

      他的下巴被祝斯扳起,强行对上了视线,和着恼怒羞耻地眼神缠在一起,像一场秘不可宣的交锋。

      方汐年看见自己映在他浅色的眸子里,那倒影像琉璃珠里的瑕疵,他知道自己是最恶劣的仿品。

      “跟我走,我可以救你。”

      方汐年意外地眉毛跳了一下,眼睛便瞪大了,祝斯看见有水珠在里面荡,似乎无助又纯情。

      这个样子一点不适合他,他张扬自矜的时候更好看。

      方汐年等这句话等了好久,可不该从祝斯嘴里说出来,尤其是在他刚刚戳破了自己不堪一击的伪装之后,他明明最恨欺骗。

      他眼里盛不住光的。他是屈居于地底的腐生生物,晦暗而绝望,想要被拯救,又不相信自己能登上方舟。

      祝斯静静地看着他,方汐年唱歌时,他也在观众席。方汐年在台上那么明亮,自豪而漂亮,满是肆意的少年感,像是永不疲倦的太阳。

      冒用别人的名字,也能心安理得地捧起偷来的光吗?

      可在后台他又身陷沦浯,无助又愧疚,像是一切都非他本意,挣扎着想要求援似的。

      至少对于信息素的过激反应,不该是能是能演出来的。

      祝斯终于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像是怜悯,又含了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朝方汐年欠身,不容置種地拉起他的手。

      太瘦了,有点硌手,他这么想。方汐年的骨架修长,白皙的皮肤覆在上面,似乎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时间可以把人变成这样吗?

      方汐年抬头望他,像是想挤出一个随意的笑,维持基本的礼貌和体面,但他笑不出来——他太难受了。

      矛盾挣扎充斥在大脑,他知道自己应该继续放肆下去,像在台前,在公司,在面对任何人时一样肆意,没什么可以覆盖他张扬的性子,哪怕只是出于伪装。

      他对祝斯为该一样,不管经历了什么,久未谋面的故人相见本来就该骄傲且体面。

      可他忽然又不舍得把祝斯的手甩下去——他硬撑了太久了。

      就当是信息素导致的必然柔软吧。

      他终于攒了一点力气,把祝斯的手握紧了。

      像是隔了好长的光阴,他终于牵起了他的玫瑰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