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登门拜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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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6点半，你正在浇花。
虎尾兰、常春藤、仙人掌、君子兰、芦荟、含羞草……你家阳台上的植物几乎不开花，却都很好养活。你经常出差，不忍心留下一屋子的花在家里空等。
早晨的空气干冷干冷的，好在你开车上班。
你的工作报酬很高，到现在也算小有积蓄。
有钱后，最大的改变是不用太关注天气了。比起搭公交，然后在寒风暴雨中踽踽独行的日子，现在的你就像被定格在了春天。尤其在冬天的上班路上，车里的大家像一株株要自己打工挣暖气费的温室植物，金属外壳之下是假装不知寒暑的怯弱，浮华奢侈之中饱含让人昏昏欲睡的疲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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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车正在高架桥上向北行驶。
你住在城北，你的工作在更北，几乎要越过城市的边缘。小城的北面原本是荒地，越北越荒凉。这几年，不值钱的荒地被圈养成值钱的工业园区，还招揽了大批年轻血液。可是那里的土地含水量依旧少得可怜，连新开凿的几条人工河都干涸了。
你切换着电台，新闻里还是战争、瘟疫、自然灾害、金融危机，仿佛它们才是永恒的主播。
“7点整。”滴滴的报时响起，然后是首难听的流行歌。你切回本地交通频道，两个主播又在说今天马拉松的热闹。你喜欢跑步，却不喜欢马拉松。你觉得跑步就像喝水，是应该平静专注完成的，属于私人的事。而马拉松那饱和度过高的热闹，总让你想起水源污染。
交通主播们又奉送了几个冷笑话，然后继续播报堵车、事故……不好，你也堵车了。
果然听什么来什么。车流慢慢顿住，你的车速也无奈地从120码降到了0。
堵车时的等待是最无趣的，被动、孤单、呆滞，好像连这一小块时空也跟着一起停了下来。
你看向绿化带，高一些的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低矮的灌木灰得像金属和水泥般僵硬，都在寒风中无精打采。
目光向远，高架右边是三座被废弃的冷却塔。它们是百米高的水泥烟囱，被废弃多年却一直没有被拆掉，仿佛拆了一座旧的，就要立刻补上个一座新的一样。再远是高大板正的住宅楼们，白天看来面目可憎，晚上远观时倒有种如星瀑坠地般的，震撼而宁静的美丽。
淡淡的烟味飘了过来，你皱眉关窗。
如今的汽车都不再冒尾气了，人却戒不掉这点烟火。你看向四周，果然，后面的司机正开着窗户在抽烟，左面的在对着后视镜拨刘海，右面的在打电话，前面的在探身向更前面看。汽车停下了，人却停不下。就好像人虽然进化掉了尾巴，却进化不掉尾气一样。
车流终于动了。
广告也跟着来了，你继续切频道。这个是情感咨询、那个是保健品推荐，然后是打折卖酒，又是卖酒，酒、酒、酒、好多今天不买就永不打折的酒……听多了，连司机都要被熏染上廉价的醉意。
车速提了起来，时间也感觉过得飞快。是呢，时间像流水，忽快忽慢，跳跃、间隔、延展。有时会感觉几年如一日般没有变化，有时一天又像飞跃了几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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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好车，你走进工厂，认真工作，准时离开。
熟悉的节奏过久了，人一睁眼就像被按下开机键，电量耗尽、睡眠充电、天亮开机……
失去新鲜感的生活就如同超市里的鱼一样，虽生犹死。方形玻璃鱼缸里那一条条原地打转的银色生命，看得到冰块上同伴们被公开展示的新鲜血肉吗？
你正要挣脱出你的鱼缸。
因为，写作就是一次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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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儿写起呢？”
你凝视书架上的一排名著，它们是你追赶的目标，因为目标总应该比计划更长远。
“我要了解我的主角们。”
于是你打开了文学城的另一个附属论坛，属于作者的论坛。
依然是一片艳粉色，粉得像人人都能一夜成名飞升成神的神仙幻梦，又像个个剖心沥肝却等得望眼欲穿的人肉刑场。
只见呼朋唤友的、提问的、碎碎念的、发癫的……数据的焦虑、青春的躁动，让她们一个个都像蛰伏十八年，终于破土而出却只剩两个月生命的蝉那样，疯狂尖叫。
“为什么这么急呢？难道不是只要想，就能一直写下去吗？”你一面观察，一面疑惑。
不是的，现实总是比想象中更强大。考学工作、结婚生子、疾病意外，任何一点变化，都可能结束她们不算太长的写作生涯。而且读者们看起来喜新厌旧，大多却是喜旧厌新的，喜男厌女的。这是旧时代一点一点压下来的沉重遗产。
你想到最开始穿越到清朝的那一批女孩子们，她们是现代的人，有着现代的思想。
她们推动旧时代去改变，用爱情、用智慧、用努力。后来，读者厌倦了她们童话公主般超现实的成功与幸福。于是，第二批穿越到清朝的女孩子们沉默了，她们融入时代，不争不抢，成了王子们驯顺的乖女孩。成了困守在嫡庶和贞操之下的鲜美羔羊。
没有人是作者，没有人不是作者。人人都想看点新鲜的，然而阳光之下并无新事①。当主题恰好迎合需求时，一个潮流就开始，或者说，回来了。
比如穿越后的反穿越，女配的崛起，对琼瑶的批判……一个成功，一涌而上的跟风，毫无节制的滥俗，最后套路与反套路一番激战，还没谢幕，这一轮潮流就被下一轮逐出了舞台。
潮流如此，作者也是如此。
十年前的作者在现在看来，已经是连垫脚石都不如的活化石了。哪怕曾经有出版改编的风光，只要停笔，都会被渐渐遗忘。因为读者们的换代，因为短视频的冲击，最重要的，是因为写得不好。
“我要写的，是不被流行和时代淘汰的书。”你这样想着。
所有作者刚开始时都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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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早上，天气很好。你去鱼市买了鲫鱼，装在自带的水桶里，桶里面放了水，七八条小鲫鱼们在水里活蹦乱跳的。你又去花市买了花，向日葵、玫瑰、千层金、梦香兰……有的是鲜切，有的连根带土包着，满满的一大捧。你总喜欢带着花去朋友家。
到了朋友家门口，你左手拎着一桶活鱼，右手捧着一束鲜花。
你不想把花和鱼挤在一起，只好用右胳膊肘去揿门铃。门铃响了，门立刻就开了。
“好久不见。”
朋友身体前倾，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扶着门沿，就像画里的人物将要跃出纸面。
她上前两步，给了你一个大大的笑容，和紧紧的拥抱。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登门拜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