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蕊》亚加德

8、刻意

　　到家的时候，电话正在响着，答录机已经录满了。我随意按下播放键，录音带开始发出撕裂般的声音。
　　“田婉，你是跑不掉的……”整盘带子里，就只有一个低沉的声音重复这句话。我知道是他，披着惠施外衣的曹商。实在是厌倦了，为什么这些人始终看不开，始终要纠缠呢？我“啪”地关掉答录机。情绪逐渐烦躁起来，斗室中容不下我反复逡巡，我只好披了外衣，到楼下去，这时候空气也还算清凉，想了想这几天一直是昏昏沉沉，该买些水果吃吃了。
　　楼下人不多，稀稀拉拉有些遛晚的人。饭后的余香弥漫在街道上，有穿着睡衣和小贩讨价还价的妇人，也有牵着狗的老人。安逸而静谧的，仿佛俗世间一个普通而温馨的夜。我迎着风，无目的的到处走着。忽然，心里流过一种感动，好似那些奇异的事情已经远离我而去了，我又回到了我原本的地方。
　　我拎了水果，随便走走，夜就忽然深了。居民区里已经少见有人，夜空里竟然有星星。我一个人走在孤独路灯的路上，背影被拉的很长。半晌，我突然觉得似乎走的时间太长了，再抬头看时，路边不是高楼砖瓦，而是葱蓬的杂草，而远远的，有舞蔼沉下来，依稀能看见有山的影子。
　　我笑了笑，奇门遁甲的东西我是一点都不懂的，不过看着样子，就是曹商下的手了，既然知道对手是谁，对手的目的，那么我就一无所惧。早年在商场锻炼出来的我，已经不会再为这样的手段屈服了。
　　我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等着曹商的出现。闭上眼睛，那原不该属于我的回忆就一层层涌出来了。
　　青衣，也是三月草长天。
　　细雨绵绵，望不断蒙山云烟。
　　描丹青的油纸伞，我执一扇，送了一扇。
　　从未曾想过他的名字，也没在意那背后的目光，原来，他就是这么认识的我。
　　而我，早就忘却了有一段因缘。
　　似乎忘记了和庄周的相识相知，只记得没有豪华的宴席，也没有烦琐的仪式，仿佛一切就是顺理成章的，我变成了田氏。
　　“你在想什么。”冰凉的手握着我的肩膀，那低沉嘶哑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了。
　　我睁开眼睛，鬼脸面具和那道伤疤依旧醒目。
　　我叹气，“你为什么不肯放了我呢？我都没有怪过你啊？”话音没有落，肩膀上的手就是一紧，他的脸狰狞了起来。
　　“你错了，你都错了！”他怒吼着，“你以为是我卑鄙，我逼迫你，而你根本不知道，你侍奉一生的根本就是伪君子！”
　　他狂躁的把我推倒在地上，身体撞到了地面，内脏忽然就痛了一下。我没想要反抗，只是坐在那里，叹气。“曹商，一切都过去了，几千年了，你为什么放不下？”我抬头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悲悯。
　　曹商却是一楞，颓然的倒退了几步。他掩住了脸，孩子一般呜咽着。我走过去，轻拂着那熟悉的头发，“惠施他，压根就没有转世吧？”语毕，我顺手揭掉了那面具。
　　那张熟悉的脸，又再次出现，可是那神情，早就不是沉稳儒雅的惠施了。
　　“告诉我，到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问他。
　　而他只是不作声，背手而立，天地间，风呼啸着，仿佛是无尽的申诉。
　　我们都沉默着，也许是在等待什么事情的发生。而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惊讶太多的人，就已经没有了表情。
　　光，撕开曹商的幻境，柔软的白光，环绕着庄周，他破了曹商的法，闯了进来。
　　不动，不怒，远不是我曾想的那样古今大战的样子。
　　庄周温柔的笑笑，却对曹商颔首。这令我实在不解，他们，难道不是仇人、孽缘么？
　　“婉儿，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庄周开了口，却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