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华》云端剪雨

7、【回忆】

　　渐渐地，对家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对爸爸的是一样，慢慢长大的心开始明白，自己的处境与书本里写的那些孤儿没什么两样，只有舅舅一家才是我最亲的人，他们供我吃穿，供我上学，一直到小学五年级我都很感激他们，打心眼里感激他们。
　　可是，我错了。他们可以给我一切，也可以突然收回，而我却还要替他们保守秘密。
　　“囡囡，你说，舅舅、舅妈对你好吗？”
　　舅母问我这句话的时候，我还在忙着整理书包，只随意地点了点头，因为晟睿哥哥已经上初二了，每两周回家一次，没有他的周末我宁愿早点去学校。
　　显然舅母对我的态度很不满意，原本温和的语气骤然转冷，“我问你话呢，听见没有？”
　　我顿时被吓得打了一个寒颤，“咚”的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包。
　　“老实跟你说吧，你读书的钱其实都是你爸爸给的，但现在你舅舅出了点事儿，急需要钱，就当是舅妈问你借的，你肯不肯？”
　　我从没见过舅母有这副表情，似乎舅舅真的出了什么大事，既然我一直住在他们家，而爸爸给我的钱也是由他们管着的，他们有急用就拿去好了，除此之外我什么也没去想，只是战战兢兢地答应了。
　　但单纯如我怎么会想到，失去了这笔钱就意味着失去继续就读现在这所小学的机会。
　　五年级的那个暑假，我很少看到舅舅回家吃饭，当然我没有把这事儿告诉晟睿哥哥，我怕他知道以后会影响学习，直到他提早开学我才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每天晚上，我都会听见舅舅和舅母的争吵，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摔东西，震得阁楼的地板嗡嗡作响，我不敢下去看，只好胆怯地把头埋进被子，捂得额头上渗出汗珠。
　　临开学的时候，天气格外闷热，偶而也会有同学打电话到我家，约我一起去买学习用品，可我从来都是找个理由婉言推脱，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没有钱，我知道舅舅和舅母每次争吵都是为了钱，寄人篱下的我又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呢。
　　这天是周一，也是一周里舅母上班最忙的一天，下午时分，我正在客厅里看书，突然听见电话铃，就下意识地以为是同学打来的，犹豫着要不要接，可它连续响了四声都没有放弃的意思，于是我只好一边想理由一边慢吞吞地走过去接。
　　拿起听筒的一刹那，我就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气急败坏的吼声：“你干什么去了？接个电话都这么慢！”
　　我一听是舅母的声音，连忙解释：“舅妈，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同学，我……”
　　不等我说完，她立刻接了下去，“行了行了，你赶紧去我房间，打开衣橱下面第三个抽屉，在里面那个大红色的饼干箱里有一叠用报纸包起来的东西，你拿个不透明的袋子套上，赶快送到，别坐公交车了，直接打的，零钱你有的吧？”
　　我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只得记下她说的话，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拿好她要的东西，冲下楼去。
　　午后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我因为心急来不及打伞，整个人曝露在灼烧的烈日下，强光像针一样刺得我双眼生疼，可我仍然要瞪大了眼睛不放过任何一辆从我眼前驶过的出租车。终于在被炙烤了大约十多分钟之后，我连滚带爬地钻进了一辆的士车内，“叔叔，我要去，快一点！谢谢你了！”说着，我还把事先准备好的钱递给了那位司机。
　　兴许是从我外表上猜出了我的年龄，司机叔叔面带微笑地把钱推还给我，“这个是等到了以后再付的。”
　　我那时候哪里顾得上尴尬，更没有心思去问清楚具体要怎么给钱，他既然不收那我就把钱塞回裤兜里去了。直到车子到达了目的地，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一块黑色长方型屏幕上显示了一个阿拉伯数字25，心里才突然明白过来，那个东西是根据路程的远离计费的，可我回望了一眼裤兜里的钱，才只有20元，还差5块怎么办呢？我无奈地咬着嘴唇，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那位叔叔见我这副表情，似乎很能明白我心里的想法，“小朋友，钱没带够是吗？你一个人这么着急地出来有要紧事吧，算了，那5块钱就不用给了。”
　　我听了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再三道完谢才下车，关车门的时候叔叔还关照我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我使劲地点了点头，甚至夸张地把刚刚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都摇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