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柠檬来去

7、第一章 第六节

　　天亮时，周坤照例没有起身，他其实早醒了，或者说本来就是一夜没有睡好。透过眼睛的隙缝他看着秀枝蹑手蹑脚地起床，然后窸窸窣窣轻身穿衣下炕走出屋门。院子里传来父亲与她的对话，两个都是习惯早起的，他却不同，自从去乡里上班以后，更是没再早起干过什么活，家里的农活也都叫秀枝跟父亲给包了。
　　他仿佛又回到那个只要学习，不要管家的地步，这种感觉他没有觉得不对，在他的意识里，妻子与父亲所做的一切只是对自己工作上的支持，别的他不想考虑或者根本就不会去考虑。

　　“秀枝！你怎么了？坤子！快起来，看看你媳妇！”他听到父亲在院子里的声音，快速起了床。

　　走出屋门，看到厨房门口拿着铲子的秀枝正在干呕，地上什么也没有，但看得出秀枝呕得很痛苦，他有些手忙脚乱。

　　不知道先拍秀枝的背好，还是去屋里拿些水好。嘴里嚷着“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昨天吃什么了吗？”

　　旁边站着的年迈的父亲突然间本来还有些浓重的表情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丝笑意。“坤子，先扶秀枝进屋，然后你去叫你隔壁王大娘来一下！”

　　周坤连声答应着，把已经有些停止干呕的秀枝扶起了屋里的炕上，秀枝的脸煞白，闭着的眼睛流着因呕吐呛出的泪水。周坤有些心疼，轻轻叫着秀枝的名字，秀枝睁眼对他牵强地一笑，“我没有事，可能是昨天吃什么吃坏肚子了，你快去吃饭吧，我做好了！”

　　“你想喝水吗？”

　　“不，你快去吃饭吧，一会还得去乡里，要不然耽误了！”秀枝抬起手摸了一下周坤的脸，这张年青的脸庞上现在写满的是焦虑与不安，她不知道用什么来把这些抹除。

　　“你等着，咱爹叫我去叫王大娘呢，你先躺着吧，我去去就来，听话啊，先躺着别动啊……”周坤一边说着一边向外倒着走路，头一下子碰到门上，忍不住哎哟一声。

　　“你怎么了，你看看你这么大个人了，走路也不小心点！”秀枝抬起靠在被子堆上的头说道。

　　“你别管我，我没事，你别动啊，你别动……”周坤扶着被碰的头走出了门，话音留下一路。

　　一瞬间，秀枝的眼角有些湿润了，因为她看到了那个憨憨的，为她着急的孩子气丈夫身上的男人味。

　　王大娘来了，她一直是村里的接生婆，之所以周老汉想到她，也是因为秀枝结婚一年也没动静了，这次早上干呕叫他想到坤子他妈怀坤子的时候。

　　王大娘进去了好久，然后走出来跟站在屋外的两个男人说“秀枝有喜了！你们两个以后可要多照顾她呀！”

　　周坤不相信似地看着说话的王大娘，一动也不动，王大娘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这个孩子傻了吗？你媳妇快要给你生儿子了，你还不去屋里看看她！呵呵……”

　　周坤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角色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改变了，他要当父亲了！

　　这样的想法跟冲动充斥着他的内心，叫他飞一般地冲起房间里，看着斜斜靠在床上的秀枝那张因激动红润的脸，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猛地停在秀枝面前，然后静静地看着这个即将给他带来新希望的女人，流泪了……

　　泪水顺着脸颊缓缓地流下来，他轻轻地靠近秀枝，把她抱在怀里，小小的夫妻两个就这样沉浸在一个不被打扰，不愿被打扰，也不会被人打扰的他们自己的世界里。

　　屋外周老汉在谢过王大娘后，进厨房给媳妇端了一碗饭，走进小两口的屋里，看着在炕上静静依靠，身心相依的小夫妻两个，他默默地退了出去。

　　也许老周家快该添人口了啊！他叹了一口气冲着天在心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