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拜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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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臣……我恨你啊，我恨你没有心啊！”
男人拖着破败不堪的身躯无力地朝床上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嘶吼，一腔的愤恨无声回应，他早已忘却这是自己第几次冲着那人的尸体宣泄，明知得不到任何回应却依旧日日来这么他，就连谢一言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
可那个能治他病的人已经死了，死了七年了，若不是有护尸珠，留给他的，恐怕连白骨都不剩。
天边偶尔飞过几只仙鹤，小仙乘着腾云匆匆离去，即使有神仙从朝青殿路过也段然不会往里瞧一眼，神界之人无一不对此地避而远之。
没人会想惹这尊大神。
昆仑派青臣长老座下五弟子谢一言，于承奉十五年十月二十四日飞升成神，赐号“卓恒”，赐居“桐瑞殿”，后改名“朝青殿”。
他甚至将主殿的宝座拆除，换成次殿的床榻，每当跨入殿门便可看到那具隐隐泛着尸斑的许珘。
对此，无人有异。
准确的说，是无人敢有异议。
谢一到现在都不知道许珘是怎么死的，他查了很多年，始终一无所获。
殿内大门紧锁，烛火在谢一言的脸上晃动，隐约看清那张血迹斑斑的脸。他跪坐在床边，轻轻拉扯许珘的衣角，诉说着自己是如何打败殷渝的，即使他是重伤，殷渝是中伤。
“许青臣，你醒过来看看啊，看看自己仰慕一生的人是如何被我打败的，我告诉你，是我赢了，最后赢得人是我，是我啊！”
他突然咆哮起来，猛然站起，甩开那片衣角，不停重复着自己才是最后的赢家，最后是他赢了，是他，而不是殷渝。
渐渐的，红了眼眶。
“许青臣啊……”他努力平复心情，黑暗中，看不清表情“我真的好恨你啊，恨到牙根痒痒，恨不得亲手杀了你啊！”
“你怎么就死了呢……”
“连怎么死的都不告诉我……”
谢一言是飞升的神，方才重伤的身体如今已然恢复如初，炽热的鲜血凝固在他的皮肤上，曾经笑面如花的少年此刻表情显得有些狰狞。他知道，所有人都知道许珘是怎么死的，他就死在飞升台上，死在他的面前。
许珘的死因是神界人尽皆知的秘密，不会有人告诉他，他只能去找许珘，可他的灵魂，早就不在六界之内了。
随着傍晚的钟声响起，在一声声“我恨你”中许珘方才悠悠转醒。
落日余晖透过门缝散落到许青臣脚边，他抬手捂着嘴打着哈欠，坐在床榻上愣神，静候大弟子的到来。
不久，所念之人便急匆匆地赶到。
来人猛得推开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连带着博古架都轻微晃动，吓得许青臣慌忙爬起来去扶。
快到只留残影的人穿过外间直达里间。想来应是一路跑来的，那人满头大汗又喘着粗气，好一会才缓过来朝许青臣作揖，道：“师尊！掌门师叔让徒儿转告您，徒弟来不行，您无论如何都要在拜师大典上露个脸，平日里您可以任性，但今日不行。您若不去，那便不光打了师叔的脸，还让整个昆仑派彻底沦为仙门的笑柄。”
此人身着一身玄青色道袍，身姿挺拔，面若冠玉，即便因匆忙赶来而有些乱了方寸，向来被其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衣领微微向外翻起，几缕碎发浸着汗水散落额间，样子有些狼狈。
卫醒把头低的很低，拜师近百年，但实际相处的时间不过十年，他到底是没摸清许青臣的性子。
从前他以为他师尊同传闻中的没什么两样，直到那晚……
卫醒微微摇头，试图将那夜所见暂时抛到脑后，身子不禁又弯了几分。
许青臣仔细检查着他的宝贝们，好在只是轻微，出不了什么事，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撇了卫醒一眼，随后走到茶桌旁站定，抬手仔细观赏这他这那上好的和田玉瓷茶杯，“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弟子不敢欺瞒师尊。”
许青臣抿了一口茶水，抬眸看向身体微微颤抖的卫醒，说起“彻底沦为笑柄”一事，他自是不信的，不过是四长老给他下发的最后通碟而已。
“你是本尊的徒弟，鸿越峰的大弟子，本尊又不会因你给掌门师兄传个话就杀了你，这么怕本尊做甚？”虽然他会因看不顺眼而稍稍惩罚一下就是了。
见卫醒不说话，许青臣刚燃起的兴趣忽被瞬间浇灭，实在无趣。
他起身理了理青衫，随手从笔筒中抽出一根簪子，简单别了一下头发便大步离开。
卫醒自觉跟在许青臣身后，渐渐卫醒发现……他好像有点跟不上了。
所以说，许青臣他急了吗？
嗯。
他急了。
与此同时，收徒大典那边——
掌门从大殿内急得团团转，嘴里不停念叨着让许青臣跑快点，此次收徒大典在昆仑派举行乃是近五年里昆仑的第一头等大事，他千算万算却还是漏了许青臣这货。
用脚都能想得到那货的借口：“掌门师兄，你是知道的，我生性就不喜热闹，人多口杂，吵得我头疼，还不如把这个时间放在修炼上，说不定下一个飞升的就是我嘞。”
可许青臣那是不喜热闹嫌弃聒噪么，不是！全是胡诌！
每逢这种要他参与的活动就这样，平日里连自己座下弟子的修炼都关心甚少，美其名曰：“要好好锻炼孩子的能力。”
啊呸！
完全是他这自拜师以来，被师尊师兄师姐千娇百宠的小师弟要睡懒觉，起不来！
“掌门师兄，你要转圈能不能别光从我眼前头转了？我头晕。”三长老率先发话，本来就因为大典忙的焦头烂额，抬眼还要看转圈，她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秒犯头风晕过去。
掌门像是没听见般，还在转。
“你要是真急就去找他啊，”三长老被气得急火攻心，一阵头痛，身旁弟子见状赶忙扶她坐下。
“我怎么去找他？”掌门咬着后槽牙，恨不得咬碎，音量不自觉越来越高：“各大门派掌门长老马上就到，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日里稍不留神看管就能让他躲得无影无踪，想当年师尊尚在人世时，曾不止一次动用全身灵力就为了找他，结果呢？到最后还不是他闹够了自己跑回来才找到的？师尊临近渡劫期都没本事把他找出来，现如今我才是个合体期，你告诉我，我怎么去找他？我又该上哪里找他？！”
“你朝我吼什么！若不是前些日子丝毫不顾他意愿便除了他带队蓬莱的位子，他能无奈到一气之下跑了么！”三长老拍桌而起，站都站不大稳，显然气得不轻。“你明知前去蓬莱的机会对他来说有多重要，最后你还是把他除名了。程文瑾，你居心何安！”
四长老眼见情况不对，就在两人即将打起来时，无意间瞟到许青臣半拖着卫醒在门口悄悄露出的半个头。着急忙慌得斜差在掌门和三长老中间，喊道：“许青臣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不快过来换衣服！”
毫无疑问，四长老的话许青臣还是听的。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刚准备扬起一张笑脸开玩笑解围时忽觉后脑一凉，随即四长老的巴掌就落了下来。
卫醒悄咪咪站到其他峰弟子的最后，偷偷探出身子，瞅了瞅掌门以及三师叔气到一些扭曲的脸，转头看向蹲在地上使劲揉头的师尊……
他还是隐身比较好。
“我看你是真长本事学能耐了，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置气离家出走了，还一连消失半个多月，
“出走”一事许青臣自知理亏，蹲在地上默默揉着自己的后脑勺，他原本还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一抬眼边看见四长老明示到不能再明示的表情，再看掌门师兄那张有愧疚但气愤更胜一筹的脸。再不如意，他只能把这个哑巴亏硬往肚子里咽。
掌门忍着将许青臣吊起来打一顿的冲动，踹了旁边的桌腿一脚便让四长老把他拉起来，直直拖进前掌门——也就是他们的师尊从前的寝室里，现在改为了更衣室。
“师兄，咱能不能……”温柔一点？
四长老一记眼刀让许青臣哑然失声，剩下四个已经到嗓子眼的字硬生生咽回腹中。
四长老毫无感情地扒下许珘的脏衣服，套上掌门为他精心准备的青衣锦服，头冠以及浑身上的饰品大多是宝石白银所制的饰品。
尤其是腰间的的银链，每一接口都镶嵌着一颗蓝宝石，走路时相互碰撞从而发出清脆的声响，但稍有不慎数十条银链就会缠成一团，想要解开便难了。
许珘低头看着用银丝金线所制的衣裳，不禁感慨万千，“浑身上下都是钱啊……”
“闭嘴！”
许青臣：……
你是师兄，我听你的。
殿外，望仙台下通过最后试炼的准弟子早已恭候多时，对殿内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自己所期望的师尊。
“早闻四长主修炼丹，脾气不是一般的火爆，稍有不慎就会被狠狠骂一顿，被罚抄写丹书都是家常便饭，真不知道那个倒霉蛋会成为他的徒弟。”
“不不不，成了五长老的徒弟才惨了！”
“此话怎讲？”
“五长老不是昆仑派最强么，鸿越峰的修炼资源比掌门的重棠峰还丰富，拜他为师有什么不好？”
“一听就知道你们了解甚少！”为首的少年绘声绘色地讲着，看他那身行头便知此人并非寻常出身，少说也得是个家中有仙缘，在昆仑内修行或是地方财主之子一类。
“你们怎么不打听打听鸿越峰呆的都是些什么怪物！个顶个的修炼天才，虽说五长老很少会管的日常琐事，但在修炼上可从不马虎。他会根据你的能力而给你一个期限，在这个期限之内必须把他教的功法剑术学会，学不会就卷铺盖走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兄长就是从鸿越峰卷铺盖走人，而后到二长老的恒鹤峰画符的人之一……”
“给家里的回信都是在说五长老疯了之类的话。”
“那像咱们这种没什么天赋的压根无缘鸿越峰啊。”
“怎么着，你想拜五长老为师？”
“不是我，是他——”
随着一人的手指向角落处的少年，原本吵闹的环境瞬间鸦雀无声。
他们好奇啊，好奇为什么会有人想不开要拜师许珘。
次举让本该负责看管的弟子也不禁伸了伸头，他们也实在是实在想知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长什么样，回头好看笑话。
被指着的少年朝那些人咧嘴一笑，朗声回应道：“对啊，我就想拜五长老为师，有什么问题吗？”
被这么一说，他们原本心中的众多疑问，此刻也不知如何开口，众人眼中的不屑似要溢出，不少人没绷住噗笑出声，随后以如雷贯耳之势迅速扩散开。
就连殿内正整理仪容的几人吓了一跳，心想今年的上山试炼是不是太弱了，竟还有心思说笑，完全不像他们当年那副累成狗的样子。
少年也不管那些刺耳的嘲笑，收起笑容，面上恢复平静，直直盯着望仙台上那座涟容殿。
良久，那扇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而其他宗派也如约而至，许青臣瞟了手中的怀表，待大门彻底打开，时间是七时整，同请帖上的时间分毫不差。
以掌门为首，依次按拜师年数排开，让那些弟子意想不到的是，他许珘竟会站在掌门的身侧，虽然疑惑，但昆仑派的规矩一向很乱，便没有深究。
蜀山派首当其冲，峨眉派次之，蓬莱阁阁主因重病缠身派遣副阁主前来，身份较低，顾排在第三。
后面的就是些像万剑宗、终南紫府、炼魂谷、丹宗、器殿这样不是很熟的门派，最后的小门小派太多，实在记不清，暂且不提。
许青臣昂首挺胸目视前方，转头微笑之际忽的发现戴在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发出微弱的光。
他记得猫是怕生的，更何况是现在动则上千的场合，不禁轻叹一声，耐下心低声安抚着戒中的小兽。
掌门坐在主殿内同各门派掌门长老寒暄几句，许青臣不动声色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水晶球，待几人话闭，收徒大典方才正式开始。
他从身侧拿出一本极厚的点名册，下面留了空隙记录是何灵根。许青臣轻咳一声，大声喊出望仙台下的人名，由上乘到下乘依次排名。
“谢一言，综合试炼成绩，上乘！”
方才被指少年穿过人群走上望仙台，全然不顾周遭炽热的目光。
“把手放到水晶球上。”
谢一言照做不误，放上去的那一刻，紫光乍现，强烈的紫光刺痛着殿内众人的眼睛。
少年仰头看向许青臣，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仙师，接下来弟子该干什么呢？”
许青臣不禁皱眉，这小子胆子倒是不小。
“测完灵根后就能回你刚来时的住所休息了，当然，若你实在无事可做，也可以找一个看起来跟你一样闲的弟子，让那个人带你熟悉熟悉昆仑宫其他地方，以便后来的修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拜师（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