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者看上了我挚友》云上烟火

1、顾九

　　花月两圆，人影成双。
　　顾九趴在圆桌上把玩着白玉杯，凤眼中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倦。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鹅黄薄衫的女人，女人低着头，后领露出的皮肤细腻温润。
　　她将顾九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托起，拿起双股细细的修剪。
　　此刻夜虽未深，紫玉兰熏香的清淡甜味却渐渐弥漫开了，屋外人影晃动，从屋内能隐约听到那些深解风情的男女嬉笑打闹的声响。
　　她知道那些姐妹已经开始了今天的工作，但也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和其他恩客不同。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抱着软香玉在铺满云锦的床榻上走上一遭，而是为了让这座城中最美的女人、织锦楼一夜千金的头牌帮他修一次指甲。
　　这是一个衣着寒酸，却能拿出一千两银子修一次指甲的怪人，也是一个宁愿看着空酒杯也不看她一眼的男人。
　　女人的脸上带上了笑，她的声音与长相一样美，“客人玩那酒杯干什么，辛夷再温一壶可好？”
　　顾九将酒杯放到一旁，摇头回道：“这种好酒一天喝上一壶就够了，再多我就要醉了。”
　　“月上梢头，暖玉生烟，便是醉了又如何？”辛夷笑着，眉眼间带着雨雾般的朦胧。
　　顾九也笑，笑声低沉柔和，“醉了，就拿不稳剑了。”
　　辛夷有些惊奇，托在她掌心的右手白皙光洁，掌心温热柔软，看上去实在不像一个武人的手。
　　在这个男人进来时，她想过这男人或许是个富家公子，又或许是一个舞文弄墨的书生，却从未想过对方竟然是用剑的剑客，
　　若对方真的是剑客，他的剑呢？
　　看着对方又将酒杯抓到了手里，辛夷按下了心中的问题。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自然知道什么问题该问，什么问题不该问。
　　因此，她只是静静的修剪着对方的指甲，仿佛花匠修剪枝桠。

　　很快，顾九的指甲变得圆整。
　　几乎就在同时，顾九从圆凳上站了起来。
　　他趴着的时候软的像一滩泥，站起身却挺拔的像一棵松。
　　像辛夷这样聪敏的姑娘，天生就会把握其他人的心思，顾九起身的瞬间，她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她将衣架上的外袍披在顾九身上，用那双惯于抚琴调香的双手将外袍上的每一丝褶皱抚平。
　　看着顾九向窗户方向走去，辛夷柔声问，“公子要离开了吗？”说着，眼里带上了似真似假的不舍。
　　“嗯。”顾九站在窗户边。
　　他来的时候是从门进来的，走到时候却要从窗户走。
　　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只是现在还未到深夜，若他从大门离开，老鸨免不得要为辛夷介绍新的恩客，但他若从窗户离开，辛夷今晚就能睡个好觉。
　　辛夷也明白顾九的意思，她心里洋溢起感激和某种柔软情愫。
　　“你还会再来吗？”
　　当一个头牌放弃用公子称呼恩客的时候，她往往已不仅将对方当作客人。
　　顾九转身道：“或许。”
　　他这次来是为了赴一个老朋友的约，明日就会离开，离开后又是天高海阔，江湖如此之大，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下次会出现在哪。

　　他推开窗一跃而下，月白长袍被风扬起，好似一条瀑布从天而降。
　　落地不停，提着气，几个跳跃蹿上了隔街铺满细雪的屋脊。
　　右下方正好是一个铁匠铺，顾九右手微抬，二两银子飞射而去，恰巧压向铁架上的长剑尾，一个震动，长剑便脱了剑鞘顺着敞开的侧窗飞射而来。
　　顾九接了剑，继续在屋顶与屋顶之间飞速前进着，脚步无声，宽大的衣袍在风中飞舞，轻盈的仿佛鸟雀在天空飞翔。
　　他从屋脊上跳跃到树枝上，继续向前前进着。
　　走得越来越远，树木也越来越密，但等他走到树林正中，此处却没有了树，只有一汪清澈的湖水倒映着天边的明月。
　　清风徐来，水波粼粼。
　　湖的旁边站着一个穿水蓝色长袍的男人，男人穿着风雅，背后却背了一杆寒光熠熠的红缨长枪。

　　顾九道：“季北望，好久不见啊。”
　　“才一年而已。”季北望慢慢转身，他背后背着枪，身前还立着一把剑。
　　季北北指指身前长剑，道：“比武的彩头，你看这剑够不够？”
　　顾九从树上一跃而下，看也不看便道：“季家百年资产，不用看就知道是举世无双的宝贝。”
　　“算你有眼光，”季北回道“剑长三尺三，名为照影，吹毛即断，削铁如泥，就是在兵器榜上也能排得上号。”
　　“这么好的剑也舍得拿来做彩头，”顾九感慨了一下季向北的豪气，玩笑道“那我得多跟你打一会，感谢你送我这柄好剑了。”
　　“看来顾兄对这次比试信心十足？”
　　顾九反问：“你觉得你的武功比莫向三如何？”
　　莫向三排名英雄榜第四，长的文质彬彬，但天生神力，是单手能扛千斤鼎的神人。
　　季向北回道：“你刚从关外回来，大约还不知道我五日前与莫向三在天山比武，小胜。”
　　这消息顾九还真不知道，他在关外采了一年灵芝，刚回来就收到季向北的消息，还真没来得及了解最近的江湖大事。
　　“既然你赢了莫向三，那现在英雄榜第四是你？”顾九摸摸下巴“怪不得你要跟我比武，我还以为你只想跟我切磋，原来是看上了我的位子。”
　　季向北道：“切磋是真，想要英雄榜的位置倒也是真。不过既然顾兄误会了我的初衷，那我们改日再约。”
　　顾九摇头，“还是今天吧，我刚花了一千两修了指甲，不比武就太浪费了。”
　　季向北有点迷茫，倒不是冲着修指甲就花了一千两，而是这修指甲跟比武有什么关系？
　　他这样问了。
　　“在我家乡，剑客比武前是要花一千两找名妓修剪指甲的，这叫诚于剑。我今天试了试，感觉确实有点意思。”
　　季向北眨眨眼，他也曾听过有人喜欢在比武前焚香沐浴，有人喜欢在比武前跟姑娘一度春晓，这些都是武人调整精神气的一种方式，但找名妓剪指甲这种行为还是头一次听说。
　　“叫名妓来剪指甲，真的对武技有效吗？”
　　顾九沉默了一会，回道：“花一千两银子，不管做什么都能有点用。”
　　“是吗，”季向北扯了扯嘴角。
　　原来不是名妓有用，而是花钱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