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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大幕闭合,曲终人散。挥别杭城,繁华褪尽。
      毕业晚会的声响余音犹存,我们的身影已天各一方。
      常有人问我:“杭州那么好,为什么不留到那儿?”我说:“想留的人多了,可我们有规定:从哪儿考上的,毕业后还要回哪儿。”
      邯郸支队机关搬迁了,搬到了我新兵连的地方。我们曾经住宿的几排房子都还在,看到这些房子,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我初入军营时那些火热的生活画面来,现在那许多的往事都静静地隐藏在这座新办公楼的后面了。
      江涛是我的老乡,在我考上军校时他还是个刚下连不久的小新兵蛋子,现在已成通信班的班长了。我从军校回来他特别高兴,拉我到他的宿舍坐。有个一期士官正在床上坐着弹吉它。江涛让我先别说话,然后提高音量对我说:“史班长说他写了首歌,叫《月光寄语》,让你听听。”说完我俩对望着都笑了笑。我一听那个士官唱就皱眉头——怎么都给我改了!那个人还自我感觉良好。等他弹完了,江涛取过他手里的吉它递给我,又对那个人说:“现在让你听听原版的《月光寄语》!”歌一出口,那个战士就呆住了,惊讶、激动里面掺了更多的欣赏,我越唱,他越是坐不住。我唱完,江涛便向他介绍我:“这才是《月光寄语》的原作者:梅班长!”他慌忙地站起来握住我的手说:“呀,梅班长啊!早就听说过你了。我原来在四中队,你给我们演出过,还记得吗?我特别喜欢这首歌,就跟别人说这是我写的,你别介意啊!”我笑道:“哪里。不过,你是怎么学的?都不对啊!”“是是!我只听过一遍,自己凭着印象学的,后来怎么听着都不是原来那个味儿了,现在再听你弹,就发现我一直弹的简直什么都不是!”“这个版本的听着还好吧?”“那真是差得太远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以后我再也不弹我那个了!”我们都哈哈地笑起来……
      在机关停留的时间不长,我就被分配到大名县中队当司务长。
      客车载着我一直向东南方驶去,车窗外城市的喧哗渐退渐远,大片大片的田野越铺越开。
      成安……魏县……车还在一直向前开,我的思维却仿佛还滞留在军校,纠缠在那整洁的城市、清新的空气、秀丽的山水和如诗如歌的纯情岁月里,不愿出来。在我把自己已融入其中,当成那城市的一份子时,却从天堂似的国度猛地坠到一个不被人知的小角落里,这么大的落差我不会那么快的适应。
      大名,我对我要去的这个地方知知甚少。我只在地图上见它位于河北省的东南端,冀鲁豫三省交界处,但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不知道我在那里能学到什么、能做出什么、能收获什么。我还想学琴、学鼓、学电脑、学外语……可那偏远的县城里有我需要的东西吗?我的梦象风筝一样已经被我放得很高、很远,可如果我离我的梦太远了,那根线会不会断掉?会不会我在那里呆多久我的青春将耗费多久呢?虽然说“革命军人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不应该多想,但其实我疑惑更多的是:人为什么对自己的未来和命运难以掌握?人究竟怎样才能把握自己的未来和命运?总之,不管前方我愿意不愿意去,我都是要去的,因为人活着,就是要履行使命——不是自己给自己使命,就是他人给自己使命!
      一路上我都在整理自己的思绪,终究我得回归现实,而现实就是——我将要在这一片未知的土地上耕耘、劳作!
      前方是个谜,我只是离这个谜底越来越近了!

      我在终点站下了车,有个战士已在出站口那儿等着接我了。
      他热情地抢过我的行李,放在一辆三轮车上,好奇地问:“这个叫什么来着?”“吉它。”“噢,对。司务长会弹吧?”“还行。”他马上变得更加兴奋:“那太好了!中队里战士们都特别想学点东西,以后有时间教教我们吧!”“没问题!”战士让我坐上车,带我回中队。
      拐过一个路口,迎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题着“大名府•麒麟城”的古城门,两旁古色古香的房屋都被黄昏那固有的颜色渲染的很历史沧桑!听战士介绍说,《水浒传》里的玉麒麟卢俊义和浪子燕青就是大名人,令我惊讶的是听说邓丽君的祖籍也是大名。
      对一个地方的印象好坏,关键取决于这个地方的人。
      基层战士给我的感觉都不错,他们看起来很纯朴、厚道、老实、勤快,不像机关兵那么油滑精钻。他们的眼神让我安心。
      交接完工作后,我开始忙碌。
      以前我的身份是战士和学员,从现在起,我就是一名中队主官了(小中队也跟大部队一样,单位主官由司、政、后三大部门领导共同组成。队长主抓军事训练和行政管理,指导员主抓思想教育和政治宣传,司务长就主抓部队的物资装备以及官兵们的吃穿住行)。我先了解中队情况,熟悉本职业务。发现在日常中的实际操作和在学校里所学的理论区别太大,便潜心钻研琢磨,逐渐驾轻就熟,再凭我的亲和力,很快和战士们打成一片。等我站稳脚跟,可以有片刻闲暇之时,心底一份情愫又悄然变得明显起来。
      小心翼翼地拨动琴弦,静静地听着从手指间泛开的记忆,熟悉的旋律总能把人拉回到以前的那些日子,每一个音符都能在心底击起波澜,眼前又浮现出他们的音容笑貌,依然可爱且灿烂。我忍不住给还在学校的强子连线,他强笑着哽咽地说:“你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没意思极了!我特别怀念咱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喝酒、聊天、玩琴、排练……每次经过礼堂的时候,我都会想念!……”
      我觉得不行,有些东西我还是放不下。我不想放下,也不能放下。其实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种可以让自己快乐起来的东西,谁都不愿意放下。
      我给文书说:“咱们一起出去转转。”
      一路问过去,我们在窄窄的南街找到一处破落的房院,人家说那就县文化馆。
      阴暗的屋子里,一个姓刘的老师叨着烟,搭拉着眼皮,很深沉的样子,没等我介绍完自己,他就不耐烦地说:“你想干嘛吧?”
      “我想学弹吉它。”
      “我去过你们中队,条件不行,没有乐器,没有音箱。”
      “我自己有一把木吉它。”
      “要练吉它必须组成一个乐队,吉它、贝司、键盘、鼓都要有,你就自己一个人练吉它,怎么练?”
      我好生奇怪:“练吉它干嘛非得组成乐队才能练?等我自己先练得差不多了,有一定基础了,再找几个人一起组乐队不是更好吗?”
      他把烟一掐:“你不懂,你不懂什么是音乐。”
      我很讨厌一说不过别人就说别人这不懂、那不懂,不过我压住火气,还听他继续说:“你就是想自己玩儿是吧?能抱着吉它唱个歌儿就得了吧?”
      “我想从头学起,好好打打基础。”
      “那我教不了,我只教高层次的,组乐队什么的。像你们那种,自己一伙儿人搞个小联欢,你清唱一首歌,我干讲个笑话,光能逗个乐什么的,没层次,那你也没必要来找我!”
      我有些气愤:“没有乐队伴奏就是没层次?心连心艺术团下乡演出时有的歌唱家也是清唱,难道他们的也是低层次的?我那里的条件是差了点,但对于音乐,人人都有需要,人人都有情感要抒发。音乐是不会嫌贫爱富、看人的身份是否高低贵贱的,只要有人需要,只要有人喜欢,谁都可以寻求音乐、拥有音乐……”
      “你们他妈的什么都不懂!”他粗暴地打断我的话。
      我也怒了:“我在外面遇见的老师,比你有名气,比你有能力的多了,但从来还没见过一个像你这么牛X的!”
      他愣了愣,一下子没还过神来。可能是还没有人这么说过他吧。他这才把脸扭过来:“你说什么?”我打保证,这是我进屋后,他正眼看我的第一眼。
      我盯着他又一字一句地说:“我见过的老师多了,你根本没法和人家放在一起,你怎么就这么牛!”
      他不吭声了,半天才吐出一口气:“你们走吧。”
      我也没必要再跟他浪费口舌了,最后对他发话:“你不配当老师,也不是好老师,更教不出好学生!”我站起来,一拍文书后背:“走人!”头也不回地跨出屋外。
      路上文书劝我:“在他抽完第一根烟的时候我就想走,不过看你还坐着耐着性子跟他说话,我就忍住了,可他越说,我就越气!”
      “我早就看出他是什么货色了,不过不能就那么走啊,太憋屈,行了,这次大吐为快了!”
      “你挺不给人家面子的,人家对面还坐着个女孩子,是他学生吧?”
      “活该!他在别人面前对咱这么放肆,咱干嘛还要给他留面子。真是越有修养、素质越高的人待人越是谦卑和蔼,越是自命不凡的井底之蛙越是牛气冲天,最看不起这种人了!”
      “那倒是。”文书笑笑:“不过,你第一次从中队出来,就跟别人吵了一架。”
      “我挺想尊重他的,可他太看重自己了!我就是这样,该尊敬你的,我会尊敬你;不能容忍的,我什么都不怕!脾气也不好是吧?”
      发泄归发泄,可我心里晦暗的很!什么叫破灭?这时我最懂得。

      中秋之际,我把中队门口两侧的黑板报都出了,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战友们全围过来看,说这是他们见过的最漂亮的一次黑板报了。看他们喜滋滋的欣赏,我心里也在乐:“这才只是用彩色粉笔画了画,我还没用广告色呢。”
      开始了几期军训,一直到大名花生节现场执勤任务完成,我才闲下来。可那种失落和空虚感又不约而至。
      迷茫!每个人都会迷茫。迷茫的感觉就像是全身有莫名多的力量,却没法用出去,只是憋在自己体内胡乱冲撞一样。迷茫并不是一件坏东西,有迷茫就会有思索,有思索就会有出路,有出路就会有进步。人怕的不是迷茫,而是怕迷茫的时间太长!那么我的出路在哪里?
      我一个人走向长长的街,我一个人走向冷冷的夜,我在忧患我来时的担心会不会成为真的!
      我望着凄迷的星光,禁不住低声地吟唱:
      “前面是哪方,谁伴我闯荡?沿路没有指引,若我走上又是窄巷。
      寻梦像扑火,谁共我疯狂?长夜渐觉冰冻,但我只有尽量去躲。
      谁愿夜探访,留在我身旁?陪伴渡过黑暗,为我驱散寂寞痛楚。
      寻觅没结果,谁伴我闯荡?期望暴雨飘去,便会冲破命运困锁。
      几多天真的理想,几多找到是颓丧,沉默去迎失望,几多心中创伤。
      只有淡忘,从前话说要如何,其实你与昨日的我,活到今天变化甚多。
      只有顽强,明日路纵会更彷徨,疲倦惯了再没感觉,别再可惜计较什么,始终上路过……”
      不知不觉,眼中的星光变得模糊了。
      我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儿,正要把涣散的精神收回来,突然一块牌子吸引了我的视线:“河北大名师范学校”!
      我眼前一亮,真的,就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希望之光破空而来!
      我第一个感觉是:像什么“一中”的学生,学习成绩肯定是没得比,但这一般只是针对学习成绩来说。他们接触的知识不一定全面,甚至在我的印象里还比较呆板,而什么“师范学校”的学生就显得活跃多了,因为它开设的专业类别比较多,氛围比较轻松,学生的思维当然也就比较开阔和灵活。这里可能有我需要的。
      但我有些不相信,不相信在这样的一个县城里竟然还会有师范学校。我走过去仔细地又看了看牌子,还问一个学生:“你们学校有音乐专业吗?”
      “有啊!有音乐班。”
      我心中又是一喜:“有会弹吉它、敲架子鼓的吗?”
      “卢老师会敲架子鼓。”
      找到了!我终于又找到了一个老师!虽然我还不敢确定我们会有什么样的相遇,但我将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只要我有一个新的不一样的开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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