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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琴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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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离掀起白色下摆,轻坐于玉凳上。他伸出纤细葱白指,抚弄金丝弦,这名为《望川》之曲,令人听出那江流大川之浩瀚,江水随风,浪层层叠叠,在渊翻滚着,时有游鱼挣出水面,飞跃凌空,亦有鲲鹏至九万里高空之势,气象磅礴。
楚云笙与青儿心生震撼,此曲与武朝曲风截然不同。武朝之曲富拥凄清、优雅,如兰草般端庄;但《望川》却让人感到一种大义凛然,气势磅礴与雄伟,令人感到君临天下之感。
楚云笙觉《望川》并不是武朝之曲,便问道:“沈先生,此曲并不是武朝之曲吧。”
沈离点头,应道:“不是,我也不晓得,应是我曾在远方听到过的曲子。”
楚云笙奇怪:“先生为何会忘却许多呢?”
沈离微笑:“我于八年前被师父从冰河中救起,那是在下十五岁时,醒来后便失忆而且不能视物了。”
楚云笙点了点头,她并不知道沈离的过去,本以为他仅仅是一位平凡之人,身世却如此令人吃惊。
“不必说这些往事了,公主不是要学曲吗?在下来教你吧。”沈离站起让座,楚云笙欣然入座,然后她便吩咐青儿:“青儿,再去别去借一雅座吧。”青儿轻允,寸莲小步便出了青鸾宫。
雅座移于云笙身边,沈离用竹杖轻触,“公主,在下怎可与公主坐于一处?”楚云笙却不在意:“无妨,他人不敢多语。”
沈离只得坐于她身边。“公主可还记得刚才之曲?”沈离语气藏着些许温柔,心中跳得紧了些。
“大概记些,还请先生指点。”楚云笙微笑着,看向沈离。
沈离恭敬应着,“是,公主。”楚云笙微抿唇,开口语:“为何总是‘公主公主’叫着,令我与先生如此生疏,叫我云笙便好。”
“这怕是不妥吧。”沈离有些窘迫,“有何不可?任谁也不敢说这闲话。”云笙并不在意这封建礼数。
“那……好吧,云笙公主。”沈离迟疑道。“先生说错了,不要再添这公主二字了。我若非有这血脉,也于你们无异。”
“云笙……”他欲言又止剩余二字。
“这才对啊,那我也应叫你沈离才是。”沈离道:“在下卑微,公主本就呼在下全名。先生一词太过抬举在下了。”
“你我二人是平等的,何来卑微?”
……
细语并着琴声绕于庭院,随清风回荡。
“天色不早了,云笙,在下便告退了。”沈离微躬行礼。
“那就明天见了。《望川》还未教会我呢。”楚云笙微笑挥手,将沈离送至青鸾宫门口。竹杖与白衣随晚风远去,渐渐消失于云笙眼中。
今夜无月,芷兰琴坊由二十年的寂静变为悠扬的琴声,夜中休憩之人均不知这竟是此时传出的乐声。
梅渡雨所弹之曲便为他所作之曲《绘山河》,是他曾与南芷兰共同之愿。琴声由舒缓变为激昂,就如从烟雨江南的那种水墨文雅之气,递进至北牧草原的粗犷豪放,又随澜沧江之浩荡离愁,行一叶小舟游其上者,心旷神怡,宠辱皆忘。行舟渐停,峰回路转,愈行愈高,转眼已至泰山之巅,“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所有景物尽收眼底,从泰山而下,又回至那水墨江南。
梅渡雨一曲荡气回肠,令心中痛快。他将碗中笑红尘一口饮尽,大笑起来,爽朗之声已是他很久未感受到的了。他狂笑,也不顾留在颔的酒水,却又骤然落泪,那是欣喜之泪。
他躺于乱琴之中,面带狂喜,直到五更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