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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当街断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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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抓起来,带回衙门。”为首的一个武将看了一眼李霖,高声说道。“问都没问,就直接抓起来,似乎不太合适吧。”李霖笑着对他说。在场之人见这好汉一股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由得都为他捏了把汗。
“聚众闹事当街斗殴,本官就可以直接抓你,至于是什么缘由,到时候自有知县大人明断。”
“既如此,那为什么只抓我一人,不是应该将所有人一并带回去吗?”
“废话少说!给我带走!”那巡街的官兵本就是得了消息特意赶来,不想此人竟如此大胆,正欲带回衙门好好修理。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妇人,头上簪一根银钗,身无环佩,面色不虞。
“长公主在此,还不下马!”此话一出,众人惊愕。
李霖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威风凛凛的黑色狼头栩栩如生,大张的嘴巴尖牙毕露,凶狠的注视着眼前之人。凡是在大楚军营中待过的人自然知道这块腰牌是出自何处,几个官兵当即翻身下了马,为首的是从九品巡检朱彤,新帝登基宵禁初解,今夜抽调了二百人分散在城中巡逻,听到来报,自己只当是知县那个不省心的小儿子又惹了事,本不想插手,奈何自己离东市最近,想着将人带回去挫挫威风便罢了,哪想到竟撞到了大名鼎鼎的“猎狼卫”,长,长公主也在此??难怪乎家里老娘总是抱着本黄历,以后自己上街也要先查查才行!!
那妇人说什么公主在此?街上的百姓还没等看清这好汉掏出个什么玩意儿,就见一队官兵齐刷刷的跪倒在地,莫不是这里真的有什么大人物,大家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朱彤瞪大了眼睛,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黑衣女子,长发束在脑后,利落洒脱,面如明月,气质雍容,身后一队猎狼卫警惕的看着周围。三军大比当日,观战台上,那个皇帝身侧笑语晏晏的女子,不正是眼前这一位么?他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卑职朱彤参见长公主!长公主万安!”
人群一片哗然!乌压压拜倒在地。
“传秫陵知县。人就不必带回衙门了,本宫要在此亲自审理此事。”轻歌说道。
“是!卑职这就去传!”朱彤一头冷汗,心道坏了。长公主身份贵重,开罪了这一位,只怕吴乾那小子这一回是凶多吉少了,片刻不敢耽搁,即刻派人去寻吴知县。又赶紧让人从茶楼里搬了椅子,条案,请长公主坐下。
秫陵知县吴正通听到官兵来报,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长公主?不是听说已经死在荆南之乱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真是活见了鬼了。“确定没有弄错?”
“巡检大人见了那腰牌便有七八分信了,他曾在京郊大营待过,见过长公主,确认无误。”
“慈母多败儿!我就知道小兔崽子早晚有一天会闯祸,偏你不听,就知道惯着他!”手里的折扇啪的一声拍在案上,他对着吴夫人就是一通骂,“还不快将我的官服拿来!!”略一思索,又喊了师爷前来,写了一封书信命人即刻送往京师。
刚入了东市,吴知县便下了轿,一路小跑到轻歌面前,刚刚好热汗淋漓。“下官秫陵知县吴正通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吴大人免礼,”轻歌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自己的儿子此刻意识模糊躺在地上,这位吴大人尚能如此镇定,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呢,“本宫碰到桩小事儿,本该顺手解决了,只是在吴大人管辖范围之内,涉事之人又自称是大人之子,所以不得不惊扰了。”
“不敢不敢,下官已知晓此事,是小儿约束不严,致使家仆背主伤人,着实该打,来人!还不快将涂六拿下!”几个官兵这就要上前将络腮胡子绑起来,李霖往前一迈,挡了下来。好个约束不严,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就将他儿子给撇得干干净净,“吴大人平日里就是这么断案的?”轻歌笑着问道:”我看这秫陵的风气有些不正嘛,一个两个皆是如此,断案断案,不断就立案么?”吴正通心下一沉,正要回话,轻歌接着说:“既然吴大人不懂得如何断案,本宫就示范给你吧,来人,将一干人等都带上前来。”
刘龙海约是肋骨断了,稍一挪动便疼的厉害,月秀紧张的看着兰姨给他简单包扎。其他人小吴公子,络腮胡子涂六,众家丁,茶店老板,小二等人跪倒在案前。“今日在你店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轻歌问道。“回禀长公主殿下,”茶店老板看了眼吴知县,心下一横,大声将今夜店中发生之事说出。原来那吴公子几杯黄汤下肚,便拉着月秀要动手动脚,刘龙海阻拦不成,反被打了一顿,他奋力反抗,举了把椅子要跟吴公子拼命,遂被涂六等人扔了下来。要不是自己借着送茶果的名头进去伏低周旋,只怕月秀姑娘已经失了清白。
“涂六,茶店老板所说可否属实?是谁指使你将刘龙海从二楼扔下来?”自吴知县将罪责推到自己身上之时,涂六便大喊冤枉。“公主娘娘饶命,公主娘娘饶命,小人,小人是将刘龙海扔下二楼,但那都是我家少爷指使的,小人只是奉命办事而已。”
“指使你的可是你旁边的这个人?”
“就是他!就是他!”涂六忙不迭的点头。“在场其他人,你们是否亲眼所见,是吴乾欺侮良家妇女在先,又指使涂六将刘龙海殴打并抛下二楼?”轻歌转向去问当时在雅间儿里的其他人,“咳咳,”吴知县清了清嗓子打断道:“长公主,这涂六本就是泼皮无赖,惯会欺上瞒下,我已查清其底细,正欲将其撵走,以免坏了我儿名声,不想此人今日竟教唆我儿闯下此等大祸,唉,都是下官的疏忽,请长公主治罪。”那群家丁大部分都是跟着乾儿长大的家生子,卖身契在自己手里攥着,只要他们统一口径,一口咬定是涂六的主意,那么乾儿便保的下了。
“茶店老板,吴乾是怎样欺侮这位姑娘的,你看到什么了?”吴知县厉声问道。“我看到吴公子将月秀姑娘拉进雅间儿,待我进去的时候,月秀姑娘衣衫不整,哭着倒在地上呢。”“你可否亲眼看到是“吴乾”将这位姑娘推倒在地,拉扯她的衣衫欺侮于她?”“这…”茶店老板一下子语塞,“小人不曾看到,可,可…”
“也就是说,你也是在事发后才进入的雅间儿,所以你之前说的都只是你推断出来的对吧?”
这吴正通做个区区知县实在是屈才了。轻歌没想到他倒打一耙的本事还真是厉害,这连环诘问让茶店老板根本招架不住,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涂六!你怂恿吴乾在先,醉酒伤人在后,你可知罪!”吴知县大声问道,那涂六险些把后槽牙咬断,只听吴知县话锋一转,对他说道:“本官知道你尚有老母在世,未尽孝道,你若认罪态度良好,是可以考虑从轻发落的。”这是将他的软肋一并也拿捏了,被李霖一拳打歪,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的鼻梁此时更觉得连呼吸都痛的要死。
“这么说来,涂六是主犯,而吴乾不过是跟从罢了。”轻歌说。
“长公主明察!”吴知县躬身道。
“来人,传刘月秀上前。”猎狼卫找了大夫来看刘龙海的伤势,月秀趴在她爹身侧,泪流不止。
“妇人之言,不足为听,下官见她情绪激动,只怕会为报父仇胡乱攀咬,雅间儿所有人证皆在此,长公主不如先审这些人。”吴知县说完,半晌没听到动静儿。大街之上本还有人窃窃私语,小声议论,小吴公子素日里不学无术,仗势欺人,早就恶名远播,不知为何,看长公主突然不说话了,莫不是真要受那吴知县蒙蔽?那以后,这秫陵城岂不又是他吴正通的天下了?轻歌靠后坐在藤椅之上,冷冷看着吴正通,“妇人?本宫也是妇人,你是觉得本宫说的话也不足为听吧。”
吴知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急磕头道:“长公主恕罪!长公主恕罪!下官不敢,不敢!”自己一时情急,为给乾儿脱罪,忘了眼前这一位是景瑄帝掌珠,岂可与寻常女子相比,即便新帝登基,亦要按例加封,更何况长公主此次是有守城之功在身的。“我当真不晓得,除了父皇,什么时候还有人能做得了我的主了。”吴知县一听此言,磕头如捣蒜。
“忤逆长公主大不敬,掌嘴二十!”站在轻歌身后的兰姨出声道。
“什么?”自己好歹也是正七品的朝廷命官,吴知县一脸不置可否。猎狼卫环伺周围,朱彤等人无人敢上前求情,“吴大人是自己来,还是奴婢来?”
“我,我自己来!”吴正通咬了咬牙,“啪!”“啪!”“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围观的人群中不知谁带头喊了句:“好!长公主教训的好!”“狗官该打!该打!”……一时间群情激奋,李霖带了刘月秀跪倒在前,“民女刘月秀给长公主磕头了,求长公主为我父女住持公道。”
“本宫不会听取任何片面之词,吴乾欺侮于你,你可有证据?”轻歌见她礼数周全,说话条理,应该是读过书的。证据?月秀脸色惨白,雅间儿内都是吴公子的人,在酒席上便没了正形儿,吴公子嫌爹啰嗦,便叫人撵了出去,众目睽睽之下就开始动手动脚。其他人非但没有劝阻,反倒在旁边幸灾乐祸,爹冲进来的时候,自己正被吴公子按在身下。情急之中,抓破了他的手臂,吴公子恼羞成怒,这才让人将爹扔下了楼。“回禀长公主,”月秀猛一抬头,看着上座的轻歌,“民女反抗之时,抓伤了吴公子的手臂! ”她伸出右手,指甲间的血迹依然尚在。李霖撸开吴乾的袖子,左手小臂果然有几道抓痕,清晰可见,在场之人都瞧得明白,吴知县瘫坐在地上,脸上心上都火辣辣得疼。
“吴乾,你欺侮良家妇女,纵奴行凶,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啊啊啊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富家公子哥儿,被李霖胖揍一顿,牙齿打掉几颗,连舌头都肿得紫红,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含糊不清的比比划划,瞅自己亲爹的眼神儿里都是哀怨。“既如此,就朝西北流放个五千里吧。”五千里?那岂不是到了一毛不拔的苦寒之地了?吴知县一听,什么也顾不得了,爬到轻歌脚边,“可使不得,可使不得呀!长公主饶命,长公主饶命啊!”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别说是五千里了,就是一百里,也要了他的命了。
“嗯…看在未伤及性命的份儿上,三千里?”轻歌摸摸下巴,吴知县按下吴乾的脑袋,“小儿知错,甘愿受罚,只要不是流放,怎么都行,怎么都行。”“哦?怎么都行?你先拿一万两银子给刘龙海把诊金付了吧,”轻歌看着已经起身的大夫说道。
“一,一万两?”
“怎的,本宫觉得尚且不够呢,先不说他骨头断了,需要治疗休养,万一留下个毛病,岂不是将人家的后路都断了?”
“是是是,长公主说的是!来人,赶紧回府取银子来。”吴知县吩咐。“按楚律,再打……”轻歌还没说完,这时人群中挤出一个牵着孩子的女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公主娘娘,吴乾去年指使下人,将我家相公的腿打折了,请公主娘娘为我家相公伸冤。”说着,拉过孩子一起给轻歌磕头。
“左腿还是右腿?”
“左,左腿。”
“打折左腿!赔银两万两。”轻歌看着吴知县说道。“长,长公主!下官愿拿出五万两银子,请长公主饶恕小儿,饶恕小儿。”
“这么说,你是知道这件事儿的?”“我.我……”吴知县嗫喏说不出话来。
“公主娘娘,那吴公子尚欠本店一百五十两酒钱。”
“公主娘娘,吴乾先前让人砸了小人的铺面,小人找他理论,反被打了一顿。”
“……”
人群中陆陆续续走出七八个人来,都是之前被吴乾欺负过的百姓,见今日长公主当街断案,连吴知县都被打了耳光,便壮着胆子站了出来。轻歌气极反笑,“兰姨,算算小吴公子拢共欠了多少账,咱们一并算算,今日就让吴大人清了吧。”
不多时的功夫儿,猎狼卫亲自带人,去吴知县家中取了十几万两银子,并古董首饰若干,给上前伸冤的百姓依次分发了下去,吴夫人与众位姨娘在府中哭的脂粉都糊了脸,其中六姨娘尤为惨烈,整张脸都险些破了相,她平日在府中仗着吴知县的宠爱最是猖狂,上前与来人拉扯,哪里晓得军营中男人的力气有多大,被带了一把撞在门框上,当即青了半边脸,鼻血横流。
“吴乾,欺侮良民,纵奴行凶数起,对所犯之事供认不讳,故对造成的损失悉数进行赔偿,再打一百板子,以儆效尤。”
“啊!!!”一板子下去,小吴公子的尖叫声,半座秫陵城都听得见。“公主娘娘英明!”“公主娘娘英明!”……围观人群又恢复了最初的喜气洋洋,发自内心的山呼千岁,吴知县瘫在地上,一时间左右扶都扶不起来了。
“下官已叫人收拾了房间,请长公主移驾休息。”朱彤见轻歌起身,赶紧上前。“不必麻烦,我等已在客栈开了房间,事儿已了了,涂六等人收监查办,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吴大人收了惊吓,你命人将他送回府吧。”“这……”未等他回话,轻歌径直朝来时的旅店方向走去,人群自发让开一条路,跪倒在地恭送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