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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我只会心疼老板(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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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传闻,武林八大派联手围攻天下闻,天下闻教主师玠坠崖而亡,在崖底发现其尸首,经查验,气息已绝。
参与剿灭天下闻的各派侠士在天下闻总舵找到其经营不法生意的罪证以及藏着众多秘密的二十四楼地址。
在善因大师等德高望重的前辈见证下,这座风闻天下声的楼阁建筑连同着里面的辛秘,在大火中化为乌有。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侠士们却未曾合眼,守至明光破晓,天下闻总舵旧址沦为焦黑的炭土。
翌日,天白洒落,能看见众人眼底清晰的血丝,但是他们没有过多停留,而是继续向二十四楼的位置进发。
无人关注的地方,带着黄金面具的青年领着下属们将潜逃的天下闻残部一点一点重新收归在一起。
……
天下风云变幻莫测。
一个月后,朝廷将稽司府并入新设立的官府机构明镜台,并更名为司案堂。
明镜台单独立于三省六部外,直接听命于新皇,下设司案堂、司法堂与司讯堂。三堂各司其职,司案堂主刑审,司法堂主判案,司讯堂则为帝之耳目。
明镜台府衙的后堂。
坐在最高位置上的是个苍白阴郁的青年,他一身重紫官服,腰间挂着一副黄金面具,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案卷上翻动着。
邱覆霜上前禀报:“大人,这是天下闻残余势力筛选过后的名单,其中四百八十五人移交法办,一千六百四十九人编入司讯堂的人员造册。”
余慈点点头:“做的不错,造册的时候除身份外,每个人所擅长的东西也一并登记下来。”
“属下听命。”
“下一个。”
“……”
三堂的官吏轮流上前汇报,各自领完新任务后便一一告退。
出了门,邱覆霜对着身边的年轻姑娘笑着拱手:“世事难测,怎料转眼又成同僚,还请吕大人不吝赐教。”
吕霖微微一笑,递过去厚厚一沓文书,上面记录的是自邱覆霜离职以来稽司府未完结的案子与合并为三堂之一后的案子。
吕霖:寒什么暄?工作去吧你!
……
余慈忙到蜡烛见底,正将笔搁下,听见薛锦敲门:“大人,师玠提出想见您一面。”
“走吧,你也一起。”余慈起身向外走去。
路过拱门时,步履顿住,余慈视线定住其中一个部下的身上,凝视对方的背影,绕过去走到他跟前,冷声道:“你随我来。”
部下挠挠头,乖巧跟在余慈身后。
薛锦举着烛台,三人下到地牢,地牢最里面的一间单独关押着江湖传闻中已经坠崖而亡的天下闻教主师玠。
师玠背对着他们,四肢皆由玄铁锁链禁锢住,他衣服整洁似有细心打理过,只是牢房内条件终究有限,盖不住他一身落拓。
“你来了。”
师玠转过身,在这被关押的一个月,他日日夜夜被怨怼不甘折磨,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以至于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遗忘在地牢里。
现在,他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交流了。
“我弟弟呢?”
师玠注视着余慈的面容,一寸寸打量:“如果你不是我弟弟,为何连耳后的小痣、指腹的伤疤都一样,但你不是他。”
如果说师玠还有什么在意的事,那就只剩弟弟的下落。
“你想见他?可你应当知道,他其实并不想见你。”余慈笑意温和,说出的每个字却如冰锥刺骨般寒冷。
师玠黯然,他知道——
弟弟恨他。
在他为了填饱肚子将弟弟卖掉的时候,他看到弟弟原本盛满孺慕与信任的眼睛里全化作不敢置信和仇恨。
即使后来他干掉天下闻上一任教主,成为新教主,有能力找回弟弟,他和弟弟也再无法回到过去那种相伴相依的关系。
“但是现在,你弟弟愿意试着放下仇恨,全看你如何抉择了……”
听到余慈的话,师玠并没有立刻相信,反而戒备心大起,就像沙漠里看到绿洲的人第一反应是质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望见海市蜃楼,师玠也忍不住怀疑余慈如蜜糖的话里是不是藏着砒霜。
“出来吧,系统。”
牢房内有片刻的静默,随后空中出现一道师玠从未听过的非人声音:“反派宿主,好久不见。”
“系统,好久不见。”余慈脸上像是嵌着一副笑面具。
系统高冷维持不到两秒,马上破功,崩溃大哭:“宿主,你骗我!”
“哦?你觉得我哪句骗人?”余慈笑吟吟,可是他的笑系统横看竖看都觉得可恶。
系统没话说。
是的,你没伤害主角受,所以你就伤害主角攻了吗?!
“反正你总有话能圆过去。”系统才没那么傻,契约还在,余慈没受到惩罚,这意味着对方没有违背约定,它现在只能怪自己当初想的不够周全。
余慈并不在意系统的质问,只是道:“现在原身想和你还有他一起聊聊。”
“那我们单独聊,你不许听。”系统立刻嚷道,每一个字都透着明晃晃的防备。
它已经快被坑出心理阴影了。
余慈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
系统沉默,事已至此,它还能怎样,反正它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于是把师玠和原身拉入系统空间。
地牢里安静下来,余慈斜睨着身边的人,淡淡道:“系统已经都告诉你了吧?”
身边的人点点头。
“什么想法?”
“我不在乎。”
场面又冷下来。
窝在角落的薛锦无聊地打着哈欠:“聊得可真久啊。”
他刚说完,系统就出现了,它道:“我的程序里已经加载了追捕模块,现在我要将‘余慈’、师玠和薛锦一起带走,‘余慈’和师玠会去一个和平的世界重新生活,那里有我的其他宿主,他们答应也会帮忙照顾好这两人,所以你不用担心‘余慈’,他还让我转告你一声‘谢谢’。”
系统回想起“余慈”话里话外对反派宿主的维护,零部件都快被酸汁泡坏了。
这两人难怪能混一起去,虽然性格不一样,但都是一丘之貉。
偏偏主角攻这个弟控,只会“能让弟弟原谅我,如何都行”,害得整个谈判过程系统一直很被动。
“至于薛锦,目前已经有两种惩罚方案下来,我的上司建议我向你咨询请教,看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余慈撩起眼皮:“与其问我,为何不问问那些受到伤害的人呢?”
系统闻言沉默,过一会儿道:“我已经不知道怎么评价你了,不过你的建议我会采纳。”
薛锦原本一直没有多少存在感,此时却难得生出些聊天的兴致,散漫道:“因为你老把他当正常人,已经疯掉的人就不要谈什么理智了吧。”
系统再次沉默。
“师玠自愿放弃主角攻身份,现在这个世界有个主角身份空悬。”
系统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跟有人在后头追着撵似的,着急忙慌地带着薛锦三人离开了。
地牢里,薛锦和师玠的身体倒下,眼中失去生机的光。
……
房间里静悄悄的,余慈端坐在圆凳上,俯首冷声问跪在地上的人:“你在此地呆了几日,之前我不追究,但现在系统已经离开,你还留在这做甚?”
他抬起一只脚踩在对方肩头,慢慢施力,直到对方发出一声痛苦而又有几分绵长的闷哼,脚上的力气才停止。
那人飞快抬起头瞄了余慈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向来挺拔的背脊此时蜷缩得有些厉害。
“属下近日看了个话本……”那人的声音有些怪异。
余慈听到这个称谓简直气笑了。
还属下呢?哪个属下会把自己偷闲的日常说给上官听?
薛皙也没指望他给出什么反应,在与余慈的相处中他已经摸索出了一套自适应模式。
他自顾自的往下说:“话本讲的是一位江湖赫赫有名的神捕,为查案改头换面潜入某个名门大派,隐姓埋名在这个门派里当起护卫。”
实话实说,余慈的好奇心都被钓上来了。不过不是好奇这个话本的内容,而是好奇薛皙讲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于是他很配合地顺着薛皙往下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神捕就被指派给这个门派的小公子当贴身护卫。在此之前,神捕听说过小公子在外的名声,基本都是些体弱多病、不堪大用之类的话。就连领他前去小公子院落的其他护卫也悄悄告诉他,小公子性格阴晴不定难伺候,建议他找个机会调到别的地方值守。”
听到这,余慈冷笑,铺垫这么多,原来是在讽刺他呢。
薛皙站起来,走到余慈身边,垂眼看着他,轻声问道:“阿慈猜后边如何?”他俯身架在余慈面前,逆着光线,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这时候倒不装了?
余慈嗤笑,并不打算配合他,冷然道:“不如何。”
“然后神捕一见小公子惊为天人,也没人告诉他,小公子竟生得如此花容月貌,肤若凝脂赛霜雪,面含桃色蕴春风,一双明瞳遥遥望来时似澹澹秋波……”
余慈:“?”
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是暗自奇怪,这话本怎么就突然开始长篇大论地描述起小公子的外貌来。
“神捕当即打消调去别处的念头,毕竟小公子能有什么错,一定是前面那些人服侍的不到位,不符合小公子心意罢了。”
余慈:“???”听听这话,不觉得很离谱吗?!
“然后?”
听到余慈追问,薛皙没忍住轻笑一下。
余慈皱眉:“你笑什么?”
“然后神捕盯着小公子入神,不知不觉间露出一个笑容。小公子初以为对方嘲笑自己,于是不悦地问:‘你为何发笑?你若是如前面几人那般不愿屈尊于此,大可速速离去。’”
“神捕听出小公子语气中的不满,赶忙解释:‘我笑前面的人不识宝珠蒙尘,即便公子想赶我走,也不会离开。’”
余慈:“……”敢情是拿他取笑呢?
余慈闭了闭眼。
“但小公子岂会被他轻易糊弄过去,只觉得此人举止作派表里不一,明明之前他暗中观察,此人在来的路上还不停打探调去别处的门路,提到自己也是藏着几分本人或许都未察觉的轻视,怎可能见一面就态度大变?定然有所图谋,他可不会将此等口腹蜜剑之人留在身边,抬手就让护卫将神捕赶出去。”
“神捕见状,与赶人的护卫动起手来,他游刃有余地挡下护卫们的攻击,同时对着小公子诚恳认错:‘此前是属下愚昧无知,受人蒙蔽,差点怠慢公子。如今得见公子风姿,方知得遇明主,恨不能拜于公子门下时时护卫公子身旁。’”
“神捕旋即收力,生生受下护卫一掌,口中喷血,半跪在小公子跟前,祈声道:‘此掌为罚属下轻慢公子之过,只求公子见怜,收属下做个看家护院的忠犬,任凭公子差遣。’”
薛皙双眼湛然有神,直勾勾盯着余慈问:“若是阿慈,会如何?”
余慈也回看他,意味深长地说:“我倒要将此人留下,瞧瞧他有何目的,若有不轨之心定要让他自、食、恶、果。”
薛皙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无辜地眨眨眼,赞叹道:“阿慈与小公子的想法竟是不谋而合。”
“神捕就这样留下来当了个看门的护卫,日日守在外院门口,既不可走动调查,又难以见上小公子一面,仅仅只能在小公子出入时眼睁睁看他带着其他护卫门前走过。”
“神捕五脏六腑如焚,决定主动出击。”
“夜深人静,小公子屋里的灯已经熄灭。神捕绕过层层守卫,从窗户潜入房间。暗香盈满内室,一如小公子薄艳入骨。神捕放轻脚步,走到小公子塌边,只见暗色中人影如迅雷闪过,须臾间将神捕压到在地。”
“原来,小公子一直防备着神捕的动作,就连入睡时也不敢掉以轻心,在香炉里点上迷香,自己则提前服下解药。”
“小公子将神捕浑身上下搜个遍,却并未找到武器,于是不解地问:‘来暗杀我竟连个武器也不带,未免太看轻我也太自以为是,你究竟有何倚仗?’”
薛皙顿住,忽然买了个关子,但余慈也不迁就他,斜斜瞥他一眼后转身就走。
薛皙立马拉住他,人若真跑了自己可没地方哭去。
“‘公子莫误会我,我对公子珍之重之尚且远远不及,怎会伤害公子?’神捕虽被绑了起来,却还是努力伸出手掌指天发誓,‘我对公子绝无半点杀心。’”
“小公子更疑惑了,问道:‘那你究竟来做甚?’”
“神捕正欲寻个由头,却见小公子一双秋水瞳狠狠瞪着自己,厉声喝道:‘你话里的真假我自会判断,你若有半句假话立刻就给我滚!’”
“神捕闻言沉默半晌,忽而道:‘此时怕我说什么公子都不信,既然如此,我用实际行动证明给公子看,请公子先为我松绑。’”
“小公子自持武功傍身,不惧对方突然出手,于是给神捕解开绳子,命令对方证明给自己看。”
薛皙咬着唇瓣:“后面就没太看懂……”
余慈:“?”一个话本怎么会看不懂?!
薛皙见他不信,翻开话本递到他眼皮底下,余慈粗略扫一眼,只看到一堆“风摧叶”“雨打萍”“芙蓉泣露”之类与前文毫无干系的词句,深深皱起眉。
一个话本怎么写得云山雾罩的?
“阿慈若感兴趣,咱们一起来研究研究?”薛皙往前走了几步,在余慈身侧坐下,见他没有异样,翻开话本接着往下读。
“神捕牵起小公子的手回到塌上,口中絮絮叨叨:‘现已深秋,小公子还是得注意自己的身体,莫要着凉了。’”
薛皙也牵起余慈的手,却在往床铺方向走的时候发现根本拉不动。
“阿慈若是今日没有兴趣,我们改日再研究话本也是一样……”
余慈挣开他的手径自走到塌边,面无表情地复刻话本里的动作,坐下后只给了薛皙一个眼神。
他倒要看看,这破话本打得什么哑迷?!
薛皙无奈笑笑,举着话本走过去。
“神捕将手搭在小公子肩膀上,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在他肩颈处打旋:‘今日我见公子与大公子比试,被大公子用刺冰掌击中肩颈和胸口,后又几次见公子面有不适,想来极寒的内力仍旧淤堵在身上,属下恨不能以身代之,所幸属下内力属阳,温和不霸道,正适合替公子化去淤堵,所以才来寻公子……’”
“‘你早说如此,亦可白天来寻我,自明日起你便来我身旁当差……’果真如神捕所言,小公子好转许多,原本因疼痛难以入眠,现在困意上涌,眼皮似有快要合上的趋势。”
余慈虽不像话本里的“小公子”那般身上带伤,但习惯了休息时也存着警惕心以面对各自突发情况,所以睡眠很浅。
不知道薛皙从哪学得按摩手法,催得他他现在昏昏欲睡。
“……你在做什么?!”
余慈已经困得直打盹,但在两手被柔软的绸缎绑起来的时候还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再多的睡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薛皙将书倒过来伸到余慈面前,指着上面一行字,一脸无辜地说:“话本里就是这么写的……”
不等余慈细看他就收回书,对照着书上的内容,同时手上的动作不停。
“让我看看……然后神捕解开掌中的衣襟……”
入隔间的位置左右各有一盏灯,此前是素底白纱的灯罩,但薛皙说他点灯时失手烧了,于是换了两个红色的灯罩。
余慈对他能失手连失两次无话可说,却也懒得计较,只是让他尽快将灯罩换回白色,薛皙耷拉着眉眼连连保证,说第二天就上街买新的。
第二天依然是红色的灯罩不变。
薛皙解释说,店铺里白色灯罩售罄,只剩红色灯罩,他已经让店铺掌柜一旦有白色灯罩的立马送到府上。
一连几天,余慈都快看习惯了。
此时他突然发现,那两盏通明的纱罩灯好似两支大红喜烛,将空荡荡的房间映照得如同张灯结彩。
“阿慈,我心悦你,你心悦我吗?”薛皙俯下身,额头与余慈相抵。
余慈看到他眼里跃动的光,不偏不倚地注视着薛皙:“没有。”
薛皙苦笑,却没有多少被打击到的模样。
毕竟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中。
“我换个问法……阿慈,换作另外一个人如此,你会如何?”
余慈嫌恶地凝眉,眼里杀意汹涌:“我会将那人的皮肉割开,把心脏挖出来瞧瞧,里头究竟脏成什么样子!”
薛皙唇边漾出一抹轻笑,微微渗出点细汗的鼻尖蹭过余慈的眼睫,随后在他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阿慈,继续纵容我好不好……”
余慈听到一声极轻的呢喃,下一瞬,缎带束缚的双手被推到头顶,而缎带的尾端却落入自己手心。
“阿慈,缎带系的是活结,你随时可以解开……然后割开我的皮肉,挖出我的心脏。”
“但若是缎带没有解开……我就会把话本里的故事讲完……”
……
……
余慈疲惫地睁开眼,眼皮几经挣扎复而合上,他呼吸断断续续:“这见鬼的故事还有完没完……”
薛皙湿漉漉的额头抵着余慈同样湿漉漉的额头,明瞳熠熠闪光,声音依旧十分有精神:“阿慈莫急……这故事方讲到第三十六回,呆公子误闯鬼府井,俏护卫再尝云雨情……”
“……”
“阿慈,改日我们去初见时的密室试试如何?想来隔音效果也好。”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