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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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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开饭的时候,顾平章与长公主坐在首位,各家夫人和小姐依次坐下。杜若此时已经饿了,公主府的菜式她也是第一次见,除了应承几句自己娘亲和其他夫人的问话,偶尔抬头欣赏一下永安郡王的气度,大部分时间都在认真吃饭。
顾平章全程无话,只长公主与各家夫人聊些日常,随便问一下小姐们的事情。突然,公主问道“沈夫人,听说你家姑娘还在国子监读书呢?是旁边这位吗?”
沈夫人忙拍了一下杜若。“回长公主,是的。”
杜若此时正吃的起劲,突然一惊,有些咳嗽,忙用手帕掩了一下,然后忙忙回话,“长公主安好 ”。
看到杜若的样子,长公主倒不在意,笑了一笑,“是个率真的姑娘。”
顾平章听言也抬眼看了一下,发现这姑娘就是刚才通廊一直盯着自己看的人。
长公主瞥见一旁顾平章的动作,心里有些开心,想着总算是有点反应了,因着对杜若兴趣又大了些,开始问道:“不知道沈姑娘在国子监还有几年完业呢?”
“回长公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年便要参加结业考试了。”杜若此时已经冷静了很多。
“大晋从建朝开始,也没有出过几位女生徒呢,沈夫人还是有福啊。不知道沈姑娘日后是想去哪里任职呢?”
听言,沈夫人忙回道,“谢长公主赞赏,只是您可不知,她虽在这国子监读了好几年书,课业只是堪堪及格,我夫君没少为她头疼。”
“回长公主的话,杜若还未想清楚,不过我母亲所言句句属实,我天资愚钝,不曾敢想去六部谋个职位,只是对算学颇有兴趣,日后若是可以留在国子监当个算学博士也好。”
听此言,沈夫人忙暗暗拉了拉杜若的衣袖。不要说京中贵女,长安城内稍微有些品阶的官员子女都不会从事算学一行,平日在家里说说便好,在公主府这些话怎么能说得。
杜若倒觉得没有什么,在国子监算学确实只有九品之下或平民子弟学得,但她不认为世上有什么天生低人一等的事情。长公主既然问起,她按自己心意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听到这个回答,长公主是有些意外,“你这个想法倒是不大一样。不过也好,省得去朝中和那些弯弯肠子绕来绕去。你自己感兴趣就行,我幼时极爱马球,后来嫁给了驸马便也没有太多机会打了。趁着年轻,多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杜若长到现在,第一次听到有长辈这样告诉自己,她知道身为女子随心一件很难的事情,但还是希望努力去追求自己最喜欢的生活。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女子生来受着身份和世俗的束缚。而且,哪仅是女子呢,世上男子也是如此。杜若内心对长公主的好感倍增,望向长公主的眼里都多了光芒,“谢长公主教诲。”
长公主看到带着钦羡之情看着自己的杜若,笑了起来,心想果然还是个年轻姑娘。
顾平章一边用膳一边也听了几句她们的对话,他倒是第一次遇见对算学感兴趣的人。不过,朝中的确要提升对算学人才的培养,今年全国各地收税就有很多地方的土地丈量出错,此外,这几日圣上常常提及运河修缮一事,等到了时候也少不得精通算学的工部的人参与。想到此处,顾平章又看了一眼杜若。
长公主此时已经和杜若说完了话,让杜若与沈夫人坐下,接着与其他人又聊了起来。
至赏梅宴结束,杜若与沈夫人从长公主府出来时,天已见晚。回到家中,沈夫人与沈侍郎谈起今日的事情,“今日见永安郡王的确是人中龙凤,若是长公主能看上杜若也是极好。
沈源不以为然,“皇家之事都很复杂,我倒不希望杜若去”
想了想,沈夫人觉得也是,沈杜若那性子,还是去个容她性子的地方好,不过说来,“倒也不必担心,长公主和永安郡王怕是不会看上她”
在这一点上,沈侍郎和沈夫人英雄所见略同 。
但是,长公主却不这样想。众人散去后,长公主便问及顾平章对于今日参加宴请的人有何印象。
顾平章心不在此,便答“一直用膳,没有注意。”
这倒是在长公主意料之中,但是儿子不急娘亲急,顾平章不上心,长公主就更加上心了。
“今日这些姑娘们,若说出众,就是那徐家的,不过看你皇叔的意思,这徐家小姐怕是要嫁到宫里去了。这其他的吗,娘倒是觉得身上沈侍郎家的那个沈杜若甚是有趣,沈夫人也是个好相与的通透人,不过娘对这沈侍郎不是很了解。你在朝中,听闻其风评如何啊?”
顾平章与沈源打过交道,此人算是清贵,在山东河南两道文人学子中颇有盛名,在朝中不结党不站队,能平平稳稳到现在说明心中还是有沟壑的。“风评颇佳。”
长公主倒没想到自己儿子真的接话了,细想想,今日宴上他也真的看了沈家女郎几眼。心中起意,“那你觉得这沈家姑娘如何,虽然沈家不是世代贵勋,但我们家也不需要别人装点门楣。”
顾平章的确对沈杜若有些印象,觉得是个率性的年轻姑娘,想着母亲的确为自己婚事着急好久了,便也松了口,“母亲觉得好便可。”
听言,长公主眉梢都带着笑,这兜兜转转的,没想到这小子心仪的是这样的姑娘。“那行,娘日后多请沈家夫人走动走动,先探听一下人家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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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过得感觉异常的快,寒假一转眼就过去了。沈杜若数着要开学的日子,内心很是留恋在家的舒服日子。
正月二十三日,国子监开学。收拾着东西,沈杜若又离了家,今年五月末,沈杜若便要参加毕业考。想着这几个月要很忙了 ,收拾东西的沈杜若叹了好几口气,但又想到结业之后,就可以找个算学的职位,心里还是开心的。学有所用,自是最欢喜的事情。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长安城中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开始了忙碌,朝廷更是如此。
正月万国来朝,三省六部都各忙其事,官员们来来回回的把新年在家养的膘都跑的差不多了。一事未完,一事又起。临近这个关节,朝中又出了大事。
镇北都护府来奏折说,去年秋天收成不好,冬天又比往年寒冷,关外草不够肥厚,马匹也得了疫病,死伤不少。想让京中运些种马过去,赶着今年开春养些小马驹。圣上允了,便下旨太仆寺统计马匹,将之前几年北狄进贡的战马,运往北境。
谁知,一共一百匹马,去查核的时候,只有九十二匹是北狄贡马,其他皆是中原马。圣上令御史台彻查。不出十日,御史台便八匹贡马的各自去处。原来是太仆寺寺卿为了谋取私利,经常为一些人买官的人与京中官员牵线搭桥,为了打通关系,用贡马行贿,博人欢心。圣上大怒,将涉案一众人等免职关押,太仆寺寺卿当日便被斩首。
本来,这也就是个没有什么新意的贪腐案件。但是,御史台循着线索查下去,就越来越特别了。
太仆寺寺卿除了送马,为了维持关系,还会用自己收来的钱往上孝敬。经常请朝中一些官员吃喝玩乐。巧就巧在,今年腊月末,最近的一次宴请上,许坤也在。
许氏独子原本只是去吃喝,没有涉及具体贪腐事情,更与贡马一事无关 。
但是,当晚宴席之后,酒楼给许氏献唱的一卖艺女子人却没了。御史台本就与太子亲近,得了机会自然不放过,便没有忽略此事,就继续查起了女子的去处。
这一查不要紧,御史台查出了该女子家住长安城西永平坊,前不久刚死了爹爹,家中有一病重的母亲与一个幼龄弟弟。巧的是,该女子的父亲便是当日被许氏纵马所伤之人。
这个事情还要从圣上下旨令许坤亲自道歉说起 。
许氏被勒令赔了银钱,又去当面道了歉。回到家中,心里有气,便想着出去发泄一下。到了归梦楼,酒过半旬,遇见了陆尚书之子。两人之前因为争抢一个个舞姬就不大对付,趁着酒劲,陆相之子就嘲讽了许氏两句,说他平日里拽上头,不是还是要低声下气的去和一个庶民道歉。
许氏本来就气,这话听完又打不得陆家小儿更是越想越气。因此,当晚便浑身醉意的带人拦了那男子打了一通,把人给打死了。第二日,酒醒之后是又急又怕,忙忙去求自己爷爷善后。许道山瞒着许昌明,差人去了死去的男子家中既是送钱也是威胁。
男子家中俱是妇孺,势单力薄又没有直接证据,只得忍气吞声。
后来,死去男子的女儿便去了归梦楼做了清倌唱曲。谁知又倒霉的遇见了许氏。许坤此人,风流成性,人品低劣,满脑肥肠,黄汤下肚两三杯,便一边调戏女子一边又在一群公子哥中吹嘘自己打死了人的事情。女子不从,又被羞辱。前事今景,让她越想越恼,又羞又恨。一头撞死在楼中。在场之人无人敢报官,许氏又压了下来,让女子尸首扔去了城郊的乱葬岗。
腊月大雪,长安城中鞭炮声四起,众人辞旧迎新,却无人知道有一家接连死了两人,一父一女。
贡马一案与此案涉及了当朝多为官员和重臣,经御史台一并交入朝中后,便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家有意再护也无能为力,圣上也是很是气愤。
贪腐一案涉及的官员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贬职的贬职。许坤之罪,按《晋律》许氏当斩,念在许家的功劳,判其流放。许昌明教子不当,罚俸一年。此外,京兆尹因渎职不察之罪,被贬官滇南。
就此,太子党和魏王党的争斗也更加明化。
顾平章读完案卷,收纳归档。刑部侍郎严济明看他还是愁眉不展。“对案子还有意见?”
顾平章摇了摇头,他不是对案子有意见,“这种手法还是上不了台面的。”
顾平章对老一辈的人的行事风格还是不认同。
外人皆以为,许氏此案是查贡马一事顺道查出来的。其实不然,太子党的目标怕早就是许坤而不是太仆寺。死去的男子的女儿为何碰巧遇见许氏,为何当场撞墙而亡,怕不是巧合,本身就是有人做了局。
“你啊,还是宽厚。”严济明在刑部待的久了,什么案子没见过。也知道这些文官们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什么样的勾当都干得出来。文人不杀人,但是杀人的手法比武将甚之。太子党中老一辈的官员们早把些运用的炉火纯青。
顾平章心里清楚,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路。他管不了别人,只能要求自己手下不出这种事情。许氏也是咎由自取。只是可怜了那个身在局中的姑娘。
“差人去安置照料一下他们家中妇孺,不要被人察觉。”
身在长安城之中,大多数的人都是千般牵制,万般无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