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公主》年影

41、第四十一章 所谓摊牌

　　魏国夫人告诉了我真相，但太后那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还不时地派人送来些滋补品，嘘寒问暖，态度殷勤，仿佛她根本就不曾知道我的身份。我问了魏国夫人，她告诉我说太后打算等我身体好转了些再跟我摊牌。知道太后对孩子没有歹意，我终于安下心来。
　　对于阎王来说我是拯救这个时空的工具，对太后来说我是替皇室传宗接代的工具，在任务没有完成之前，工具是不可能被舍弃的。就算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孩子出生之前我都是安全的。
　　可能因为曾经死过一次的关系，也可能因为曾经跟阎王进行过亲切而友好的交谈，我神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半点对死亡的恐惧。只是偶尔在午夜梦回看到身旁郭天奇那张一脸满足的睡脸的时候，心中隐隐有些抽痛。
　　鉴于史书上并没有记载秦妃就是那个曾经给天佑国一统天下大业带来过无数麻烦的大夏国太平公主，并且言之凿凿地记载秦妃以高寿卒于后宫，秦茵的消失应当是以一个比较温和的方式。
　　既然已经知道秦茵的身份，淑太后是绝对不可能允许秦茵继续在后宫存在下去的。只是我怎么都想不通爱秦茵胜过一切的郭天奇怎么可能是史书上记载中的反应。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秦茵是失踪，那么他无论如何也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寻找才符合常理，如果秦茵死了，以他的个性也应该是以皇后礼制厚葬才对。然而，令人无法理解的是，秦茵消失后郭天奇既没有寻找也没有厚葬，而是默认了一个已经消失的女人的存在。恕我愚钝，我想了半天愣是想不明白到底要发生些什么才能形成史书记载中的诡异局势。
　　反正左想右想也不通，我索性不去想它。安静地在魏国夫人的专业指导下好好养胎。大概是由于出卖了我的关系，魏国夫人对我的照顾可谓是尽心尽力，颇有那么点想要将功赎罪的意思。我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照顾，感受着腹中的孩子一点点长大。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去了。
　　不知道是由于她用的药的关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折磨人的孕吐反应终于渐渐消退，体重也开始一点点回升。然后我陷入到了半夜突然想吃什么便会推醒郭天奇要他去想办法的诡异状态之中。我原以为这种事情是八点档的艺术夸张，没想到那种想要吃什么的感觉却前所未有的强烈，强烈到令人睡不着觉。
　　于是便有了皇帝陛下半夜传旨要御厨开工的景象，于是便有了皇帝陛下早朝时坐在御座上打瞌睡这样的景象，于是便有了皇帝陛下开始长时间如同被人狠狠K过一样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这样的景象……
　　明明知道夜里留在晴好宫除了被我折磨外不会有别的好处，某人却固执地不肯离去，甚至于对我的折磨甘之如饴。半夜被我推醒竟然也能微笑着摸着我的肚子说“欢颜肚子又饿了，父皇这就去找吃的”，然后满脸幸福地屁颠屁颠跑去找吃的。就像我认定了肚子里的这个一定是男孩一样，郭天奇同学认定了我腹中的孩子是个女孩，并且已经口口声声地喊起了名字。
　　我不知道孩子将来长大后知道他父皇一直当他是女孩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或许我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知道……

　　尽情地享受美食，偶尔半夜折磨一下睡眠严重不足的皇帝陛下，除了担心体重超标恢复不过来之外，我现在的生活可谓乐无边。不过好景总是不长，就在我快要把淑太后的存在忘到九霄云外之时，淑太后那边忽然传来懿旨要我过去喝茶。
　　BOSS请喝茶，就算反应再迟钝的人也能猜到对方来者不善。可惜，是祸躲不过。虽然我十二万的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乖乖地赶去了淑太后的芙蓉宫。
　　已是盛夏，芙蓉宫前的一池荷花开得如火如荼，我原以为荷花都是淡雅的粉红跟粉白，没想到竟然也有这样灼人眼目的红色。我站在芙蓉宫前望着那一池娇艳的荷花怔怔地失了神，恍惚间竟觉得眼前这一片鲜红像极了血。
　　“外面太阳大，小心中了暑气，跟哀家进屋去吧。”淑太后一如既往的温婉和善，说话的时候连眼角眉梢间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惜此刻，我却再也没有了如沐春风之感。
　　进入芙蓉宫刚坐定，宫人便端了香茶上来。淑太后端起茶盏悠闲地呷了一口，接着便笑意盈盈地望着我。如果不是早已从魏国夫人那里知道她的意图，我大约只会把这次会面当成太后对怀有身孕的妃子的关心。
　　淑太后慵懒地挥了挥手，芙蓉宫的宫人们立刻匆匆鱼贯而出。宫内霎时只剩下我跟她两人。明明是炎炎的夏日，我却没来由地感到了阵阵寒气。
　　沉吟了片刻，淑太后终于幽幽地开了口：“哀家早该想到的，除了大夏国的太平公主，还有谁会不惜一切代价强行从浣衣所带出秦苗。除了大夏国的太平公主，还有谁能令天奇如此疯狂。”
　　“太后慧眼。”有了心理准备果然不一样，听到这句话我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喝茶。
　　“不愧是大夏国的太平公主。”淑太后微微有些吃惊，接着便释然地笑了。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臣妾再多说什么也没什么用，太后想要怎样尽管开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说些漂亮话，我什么也做不了。
　　淑太后微笑着眯起了眼睛，眼角漫起淡淡的笑纹，那一刹的风情竟令我有些失神。不难想象，淑太后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倾国倾城的绝色。
　　“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乖乖生下孩子，然后听从哀家的安排消失。”迟暮的美人盯着我的眼睛，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任谁也想不到如此狠绝的话语竟然出自她的嘴唇。
　　“你放心，没有人会知道孩子体内流淌着一半大夏国皇室的血液，哀家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
　　“果然只能如此吗……”我放下茶盏幽幽地叹了口气。
　　消失啊……
　　“这里是后宫，让一个人消失，对哀家来说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哀家本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你生孩子的时候再动手，神不知鬼不觉。不过，哀家不想看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重蹈隆献帝的覆辙，所以，哀家需要你的配合。”淑太后的声音无波无澜，眼角眉梢间却依然带着笑意。
　　我被她盯得脊背有些发凉，慌忙低头喝茶，借以避开她的目光。
　　隆献帝，这个名字我无聊翻史书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他是大夏国史上唯一后宫只有皇后一人的皇帝。史书记载，皇后难产而死后隆献帝终日借酒消愁，两年后抑郁而死。太皇太后带着两岁的年幼太子继位，朝堂被阉党跟权臣把持，传说那是大夏国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考虑到秦茵在郭天奇心目中的重要性，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相信你是聪明人，哀家才会决定告诉你真相。希望你不会令哀家失望。”淑太后摇了摇手中的团扇，表情慵懒，“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把这一切告诉天奇。以天奇对你的感情，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不过，你千万别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忽然转冷。我蓦地抬头望她，只见她正一瞬不瞬地望着我。
　　“如果哀家没有记错，加上你定陵的那些姐妹，槐京似乎还有两千大夏国宗室。哀家虽然不喜欢插手朝政，不过让这区区两千人消失的力量却还是有的。”比起冷着脸威胁，有时候面带微笑的威胁更具杀伤力。
　　听完她这句话我重重地打了个寒战，脊背缓缓渗出了冷汗。
　　以两千人的性命为质。以秦茵记忆中面目或模糊或清晰的那两千条生命为质。一个人死还是拉上两千条无辜的生命一起死，我还有的选择吗？
　　可能是见我迟迟没有反应，淑太后又微笑着加了一句：“而且，哀家跟天奇终究有母子之情，国朝以孝治天下，就算你真的将这一切告诉天奇，哀家所能得到的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软禁而已。孰轻孰重你自己想清楚。”
　　“太后放心，陛下很忙，臣妾又怎么会拿这种小事去烦扰陛下？”死局啊死局，面对眼前这个女人，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想问太后一个问题。陛下的母妃是不是太后害死的？”反正鱼死了网也破不了，索性别去浪费力气做无谓的挣扎了。不过死总要死个明白，带着满肚子疑问去见阎王估计会被阎王笑话。
　　淑太后微愕了片刻，旋即仿佛想起了什么愉快的经历一般灿烂地一笑：“告诉你无妨。那个女人拒绝跟哀家联手对付皇后，哀家只好想办法令她消失。没想到运气不错，不仅除掉了一个碍眼的女人，还得了个乖巧听话的好儿子。”
　　可怜的郭天奇同学，你的人生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在心底为郭天奇默哀了片刻，我抬头迎向淑太后的目光，视死如归般道：“太后，你想要臣妾怎么做？”
　　“很简单，让天奇恨你，恨你们的孩子。”淑太后望着门前那一池如火如荼的鲜红荷花，脸上浮现出一抹迷离的微笑，邪魅无双。
　　我一瞬间恍然大悟。爱之切，狠之切。爱可以令人死，狠却可以令人生。而且到时候，对于孩子来说，她将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依赖的人，这个世界上最慈祥最和蔼的祖母。恐怕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吧！
　　想起郭天奇说起母后时眼中那温柔的光芒，想到我们的孩子将来也会在提起面前这个口蜜腹剑的女人的时候露出类似的表情，我忽然感觉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