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公主》年影

40、第四十章 所谓代价

　　估计无论身份地位，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即将成为爸爸都是一项新奇而兴奋的体验。郭天奇同学在得知他即将成为爸爸后，整个人的智商便开始急速下滑，不时出现发呆傻笑等等诡异症状。
　　听郭天奇身边的小太监说，皇帝陛下有次竟然在早朝的时候莫名其妙笑出声来。那时候刚好有个大臣参另一个大臣徇私枉法，皇帝陛下在朝堂之上一般很少笑，他这一笑，立刻把那个大臣给吓了一跳，那大臣慌忙跪地求饶把什么都招了。智商严重下滑的皇帝陛下愣是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他感染，因为那首童谣而一直笼罩在我心头的阴霾竟也渐渐散去。我安心地接受宫内所有人的照顾，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孩子的降临。

　　这些天郭天奇同学一下朝便直奔晴好宫，一出现便抓着我的手一个劲傻笑，仿佛一个期待糖果的孩子，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精明狡诈。
　　“秦茵，我们是不是该给孩子取个名字了？”某人小心翼翼地将手掌搭在我的腹部，表情仿佛一只偷蜜成功的熊熊，除了甜蜜还是甜蜜。
　　取名？
　　我盯着面前这张笑容满面的脸呆愣了片刻。后世史书上为皇帝陛下作传的时候当然记载了皇帝陛下的名字，那个名字在我的脑海中盘旋了片刻。接着，一个危险的念头瞬间闪过我的脑海。如果我替孩子取了另外的名字，会发生什么？
　　这样的念头大约就像是站在楼顶的时候想象如果就这样跳下去会怎样一般没有现实意义，只一瞬便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如果历史允许改变，大概我就不会在这里了吧。
　　“想不出来？我也一样。”某人勾了勾唇，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用毛笔端端正正写了几个名字。果然，那个后世史书中声名显赫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是几个大学士拟的名字，你选一个吧。”
　　那张纸被递到我的跟前，接着我的眼睛被一只手蒙住。
　　“我们来玩个游戏，你点到哪个名字我们的孩子就叫哪个名字。”
　　右手被牵引到纸面上，手指指尖感觉到宣纸独特的触感，我打了个寒战，感觉冷汗缓缓爬上了脊背。这个游戏跟我刚刚的想法一样危险。如果我点中的是另外的名字，我不敢想象了……
　　“为什么不动？好吧，我们一起来。”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郭天奇的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右手，可能是太紧张，我的手一颤，好久没剪指甲的指尖便“噗”的一声捅破了宣纸。
　　蒙住眼睛的手移开，耳畔同时响起郭天奇的声音。
　　“子隽。”
　　宣纸上那个被我戳中的，果然正是那个后世史书中的名字。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名字，心中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更多的却是至深至深的悲哀。脑海中浮现出关于郭子隽生母秦妃的记载，我的心仿佛瞬间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一时间疼痛难当。
　　未来，真的无法改变吗？
　　“你怎么了？”郭天奇脸上的笑容一敛，温暖的双手迅速地覆上我的脸颊。
　　我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我只是，太高兴了……”我微笑着撒谎。
　　“傻瓜！”他刮了刮我的鼻子，用力地将我揽入怀中。
　　我伏在他的胸口嗅着独属于他身上的味道，用力地抱紧了他。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对待所有的人都冷酷无情，唯独在面对你的时候仿佛一棵追逐阳光的向日葵，热情而温暖，甚至毫不设防地袒露出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面对这样一个人，想要不动心果然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吧……
　　他全然没有意识到我此刻心中的波澜起伏，低头亲吻我的额头，微笑着道：“那帮老头子只想着男孩，完全没想过万一要是个女孩该怎么办。你说，如果是个女孩该叫什么名字？”
　　我苦笑，很笃定地告诉他：“这是个男孩，不会是女孩。”
　　“这种事情谁又能说的准。”他皱了皱眉，旋即莞尔一笑，眼中闪动起温柔的光芒，“我想好了，如果是女孩那就叫欢颜。我会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快乐的小公主，就像你小时候那样。”
　　他失神地盯着虚空，面容前所未有的柔和，看他那表情，分明是更期待女孩。
　　“你难道不想要一个继承人？”我微微有些吃惊，我原以为古人都是重男轻女的。
　　他瞬间回过神来，很欠扁地朝我伸出两个手掌，腆笑道：“你还可以替我生嘛。我要五个女孩，五个男孩。”
　　我微笑着望着他，感觉眼泪又涌了上来。
　　对不起，估计要让您失望了。
　　我们的未来，只此一个，下不为例……

　　自从知道我怀孕之后，我便成了整个皇宫的保护动物。宫里各式各样的滋补品纷纷开始如潮水般涌向晴好宫，可惜，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那些东西只能看不能吃。因为就算吃下去过不了多久一定会原样奉还给大地。
　　夏至已过，天气一天比一天热，随着体内小生命的不断成长，我身体的不适也开始一天更比一天严重。一开始只在早晚的时候感觉恶心，最后竟发展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程度。神奇的是明明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饥饿感。
　　恍惚间竟让我产生了自己已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这样莫名其妙的错觉，就差身体轻飘飘地羽化登仙而去了。
　　“秦茵，这是御膳房新做的鸡汤，喝一点吧。”孩子他爸忧心忡忡地望着我，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那表情仿佛一个哄孩子吃饭的年轻父亲，温柔却笨拙。
　　估计很少有人能有机会看到皇帝陛下露出这样的表情，脑海中浮现出朝中大臣们看到此情此景后可能的表情，我邪恶地一笑，干净利落地喝光了那凑到我嘴边的勺子里面的鸡汤。
　　我很给他面子，很可惜，肚子里的孩子却不打算给。鸡汤刚刚咽入腹中，翻江倒海的感觉便立刻涌了上来。这一口鸡汤只在我胃里打了个来回便立刻无私地奉献给了晴好宫的地面。
　　“如果知道这孩子会让你这么痛苦，我宁可不要他。”郭天奇放下手中的鸡汤，长叹了一口气。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如果他一旦知道如果没有这孩子秦茵早已不在人世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我现在得以活在这个世上的代价吧。

　　我恐怖的孕吐反应估计真的吓到了郭天奇，这厮一开始只是不停地派太医到晴好宫来替我把脉，最后竟发展到张榜天下宣称能令秦妃开口吃饭者赏千金。
　　鉴于我现在肚子里的这位是郭天奇同学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天佑国一统天下后迎来的第一个孩子，可怜的太医们估计深知其中的厉害，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一个个都是诚惶诚恐的模样，除了开一些滋补的药方，再不敢有别的动作。甚至于有好几位太医替我把脉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当然更加不会有不要命的江湖游医真的揭榜进宫来。
　　倒是女医魏国夫人开的一个药方终于稍微缓解了一些我身体的症状。不愧于她身历二朝宠不衰的女神医之名。郭天奇重赏了魏国夫人，接着便下旨令魏国夫人随侍我左右一直到我生产完毕。
　　“那么多太医开的都是些无用的方子，只有夫人敢对我用药。”我嚼着她带来的记忆中秦茵最喜欢的桂花糕面露微笑。有一个好胃口果然是人生一大幸事。
　　听到我的话，魏国夫人竟愣了片刻才有反应，眼神发直地盯着晴好宫的窗棂望了良久才道：“公主放心，臣妾开的药对孩子有益无害。”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魏国夫人跟我之前见过的样子有些不一样。我不是指身体胖瘦之类的，我指的是其他方面。
　　在秦茵的记忆里，魏国夫人不仅仅是女医，更是一位令人感觉慈祥和蔼且颇有安全感的长者，所以，虽然明知道她知道我的身份，我却依然一点也不担心。然而，她现在给我的感觉却非常不好，那种感觉甚至于令我莫名地感觉脊背一阵阵发凉。
　　而令人不安的是，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夫人是不是瞒着我什么？”我不喜欢跟人捉迷藏，索性上前一把抓住了魏国夫人的手腕，露出秦茵才有的冰冷而充满了压迫力的森冷表情。我曾经试过多次，对于认识秦茵的人来说，这种表情非常有用，有时候狐假虎威不失为一种逼供的好办法。
　　魏国夫人显然被我吓了一跳，她脸上的表情转了又转，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最后终于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脚下，涕泪横流。
　　“公主，臣妾也是迫不得已啊……”
　　“夫人，你到底做了什么？”能够身历二朝活到现在，魏国夫人不可能是泛泛之辈。她现在的反应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太后向臣妾求证公主的身份，臣妾……臣妾说了实话……”魏国夫人仰头望我，泪水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太后以睿皇孙的生死相胁，臣妾也是没有办法……”
　　睿皇孙，就像魏国夫人喜欢称秦茵为公主一样，她对秦睿依然保持着一开始的称呼。在秦茵的记忆中，魏国夫人曾是秦睿的乳母，秦睿从小到大除了秦茵，最黏的人就是她。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人的心中都有杆秤，每个人都曾经被有意无意地放到秤上称量过，谁比较重要，谁比较不重要，一清二楚。为了比较重要的人舍弃相对来说比较不重要的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