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普通茶馆中的普通小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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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市，市区，某茶馆大厅。
这是一间极普通的茶馆。尽管家具和装潢都尽量采用仿古设计，但还是能一眼看出现代工业的痕迹。
屏风和围栏分隔出的茶座里，茶客们或在开怀谈笑，或在神情认真地窃窃私语。
这时，一个男人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缓步走进大厅。
有眼尖的人留意到这对不同寻常的组合，但也仅是短暂地分散了一下注意力，然后又投入回刚才的话题中。
两人绕过绿植和木质围栏，轻车熟路地走向大厅角落的电梯，按下了向上的按键。
茶馆的楼上是茶叶店和私人茶室，此时正是午后，与他们一同等电梯的人也有数人。
奇怪的是，二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看起来忧心忡忡。
一位戴眼镜的西装男子时不时地瞥向他们，犹豫自己应不应该报警。
“这孩子该不会是拐来的吧……？”
他打量了一下那个表情阴郁的男子，又将视线投向轮椅上一声不吭的小姑娘——她似乎很抗拒被推着走。
他干咳两声，试图向前搭话。
就在这时，轮椅上的小姑娘忽然回头，用甜甜的声音向身后的男子抱怨：
“舅舅，待会一定要给我买冰激凌，你每次带我出门都说话不算话。”
“……嗯。”男子沉默了一阵，低声答应。
听起来，二人似乎是亲戚，女孩只是在生闷气。
“是我多心了？”
眼镜男哑言向别处张望，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内心舒了一口气。
只是这时机是如此巧合，就好像女孩知道他的想法，故意开口打消他的疑虑一样。
不过世上总是有无法解释的美妙巧合，眼镜男也不再细想。
不久电梯到达，众人前往各自要去的楼层，他迈出电梯的脚步都要轻快许多。
落在普通客人后面的二人慢吞吞地走着，趁没人的时候闪入一道暗门后。
那暗门之后，竟也是一部电梯。
与外面的电梯相比，这部电梯的空间大了将近三倍，装潢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到处都是贵金属与宝石折射的光芒。
暗金色的门看起来厚重无比。将电梯内部的对话完全隔绝。
“喂喂，英悟。我这次可是帮你解围了哦。”轮椅上的女孩仰头望向身后，露出了调皮的笑容。
“别没大没小的。”穆英悟背靠在电梯壁上，幽幽地说。
“要不是你死活不想过来，又摆了一路脸色，我们还用费这些功夫。”
“可是我……”宁雨汀欲言又止，脸上又笼罩上了一层愁云。
一股难言的焦躁气息弥漫在电梯内，今天二人看起来似乎都有些反常。
“来都来了，走吧。”穆英悟看着飞升的电梯数字，良久长叹一声。
“叮。”电梯门应声而开。
这是他们最不情愿来到的地方。
占据一整层的开阔空间里，陈列满文物艺术品和珍宝，每个角落都被奇异的陈设所占据。
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些陈设之间的违和感。
花纹繁复的羊毛挂毯与清淡素雅的竖轴山水画并列，展示古董蕾丝长裙的人台上搭着光滑柔顺的丝绸，霁红的窑变瓷器里斜插着一只工艺精细的金箔玫瑰……
似乎这里的主人只在乎这些物件价值几何，从不愿去深究它们的内涵。
白色的薄纱从天花板落下，斜斜地拢成帷幔，掩映着另一边的景色。
二人小心绕过大理石像与玉山子，穿过轻薄的帷幔，停在一张贵妃榻前。
“今天真是个不错的日子。刚睡醒午觉，徒儿们就出现在我面前。”
贵妃榻上，一个曼妙的女子侧身躺卧，眼含笑意看着不远处的二人。
她单手支起头，伸出一条白皙的手臂，向穆雨汀招了招手。
“雨汀，快过来。”
她的呼唤软润柔媚，透着风情万种。
宁雨汀暗自吸一口气，然后摇着轮椅向前，绽放出纯真灿烂的笑容。
“蝉夫人，好久不见。”
蝉夫人轻抚着穆雨汀圆鼓鼓的脸蛋，佯装生气，嗔道：“你知道好久不见，倒是忍心一直不来看我。”
“我的小雨汀怎会如此狠心，让我在这里苦苦地等，一点音信也不传过来。”
“……”穆雨汀背后冷汗直冒，但神色仍未变化，嗓音甜甜地答道：
“蝉夫人误会啦，雨汀一直都有在惦念您哦。”
“你惯会用这一套来搪塞我，在那边怕是连我的名字都不曾想起来过吧。”她的眼帘低垂，轻掩流转的眸光，似是有无尽的酸楚。
穆雨汀似乎对这一套早有准备，她仰起头，急切地解释：“哪里有这回事。雨汀在那边时常牵挂着蝉夫人，您教我的功法也在日日修习，一日都没有落下。”
蝉夫人多情的眼眸从穆雨汀认真的脸上瞥过，却又别过头去，语气哀怨：“你说的是真的？”
“我保证！”小小的萝莉信誓旦旦，甚至还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她被穆雨汀的动作逗笑，脸上凄凉的神情像是被揭去一般荡然无存，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眸中满溢出笑意。
“真是我的乖徒儿。”蝉夫人用手抚摸着穆雨汀细软的发丝，有意无意扫了一眼她身后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某人，“和另一个不成器的徒弟一点都不像。”
穆英悟皱起眉头，“先不说她还不是你的徒弟，想收她为徒，你得先过我这关。”
蝉夫人慢悠悠从贵妃榻上起身，施施然走到穆英悟面前。她的身姿绰约，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
她肤白胜雪，身着一件赤地绣金的旗袍，与她蛊惑人心的美相得益彰，站在比她高的穆英悟面前，气场竟丝毫不落下风。
红唇勾起，蝉夫人看着眼前固执矗立的穆英悟，露出半妩媚半威胁的笑容：“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吗。”
穆英悟依旧冷着脸不为所动。“要收徒也应当是我来收，用不到师父来收。”
两人有来有回地争辩，位于两人风暴中心的穆雨汀好像已经经历这种场面无数遍，无奈地捂住了脸。
事情的起源还是要说到穆英悟第一次带穆雨汀回到人类世界那年：当年，她被带到蝉夫人的面前，震惊地得知这样一位妖冶的女子竟是一位高人，甚至还是穆英悟的师父。
而蝉夫人在推算过八字命理之后，也异常兴奋地要收她为新的徒弟——却被穆英悟断然拒绝，以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不能叫自己师兄为由，坚决反对蝉夫人的收徒决定。
二人的争端持续了好几年，事情也就演变到了今天这个程度。
师父与徒弟争着收徒，让夹在中间的穆雨汀左右为难，像极了被挤扁的奶油夹心。
“那个……蝉夫人，我们这次来是有事想要拜托您。”
穆雨汀怯生生地试图打断二人。
蝉夫人停下了与穆英悟的论战，原本连讥带讽的表情在转向穆雨汀的时候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只要是小雨汀的请求，为师不管什么都可以做到哦。”
穆英悟脸色依旧冷硬：“她不是你徒弟。”
蝉夫人回头看向穆英悟，脸上也重新挂上了愠怒：“你闭嘴。我就知道你这个逆徒无事不来，一来找为师准没有什么好事。”
“……”穆雨汀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暗暗腹诽蝉夫人的双标未免也太过明显一些。
“……事情就是这样，我想请你帮我们在各市搜集他们的社会关系以及与怪异事件的接触情况。”
解释过来龙去脉后，穆英悟从茶案上取过青瓷茶杯，慢悠悠喝起茶水。
蝉夫人右手托住下巴，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的茶馆在这些城市都有分布，搜集这些情报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
她的左手指尖在案面上不住点着，眉头微蹙。
“这次的怪异活动范围未免也太大了一些，虽然针对的只是单独的个体，但长此以往，恐怕会造成大面积的恐慌，不太妙啊。”
穆英悟的目光在蝉夫人的手指上微微落了一瞬，平静地说：
“活动范围广，也未免全都是坏处。目前官方都是将这些事件当做普通的凶杀和失踪案件处理的，暂时还没有将它们联系起来。”
“所以，我们要在一切不可收拾之前，将事情解决掉。”
蝉夫人：“看不出来，你还挺拼命。”
穆英悟沉默不语。
一旁的雨汀连忙说：“英悟已经为这件事做了几天的梦了，他一直很担心这件事。”
“这样吗……”蝉夫人与雨汀对视一眼，脸上的讥诮逐渐散去，叹了一口气：
“你们且回去听我消息，这些事情交由我手下的人去做就好。”
那双蛊惑众生的细长眼眸被眼帘遮住，她似乎比刚才温柔了一些，像是在顾虑什么。
“你们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要死了一样。”
被隔绝在二人默契氛围之外的穆英悟有些烦躁，他习惯性从口袋中抽出烟盒，又不耐地将它按了回去。
“怎么会，我们这是在关心你，让你不要在事情没结束前就透支掉自己的身体。”
穆雨汀理直气壮地回道。
“……伶牙俐齿。”
一旁看戏的蝉夫人用手虚掩着嘴，笑了起来，“呵呵……不愧是我的小雨汀，强势的样子也很可爱呢。”
“叮铃铃——”
这时，窗台边风铃轻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动。
一只米白色的千纸鹤从阳光明媚的窗外飞了进来，落在蝉夫人的手掌心上。
千纸鹤自动舒展，变成一张平纸，上面留有一些潦草的黑色字迹，不知写了些什么。
“最近的委托倒是凑到一块来了。”蝉夫人读完纸上的字迹，自言自语道。
“今日就这样吧。”
她起身整了整因午憩而有些散乱的的发髻，顺手拿起了旁边柜上的镂金簪子。
一旁的穆英悟随之站起，就连穆雨汀也直起了身子。
蝉夫人走到墙边，漫不经心地用簪子在名贵的挂毯上画了一个圈，回头说道：
“新的符纸在黑檀橱里，教你们的术法记得常练习，”她动人地笑了笑，“为师先行一步。”
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指尖在挂毯上的圆圈中轻轻一点，蝉夫人的身影化作光点消失在她们面前。
“……”留下的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今天这劫算是过去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穆雨汀忽然开口道。
“嗯。”
“我们回去吗？”
“好。”
二人竟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普通茶馆中的普通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