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嫁四夫》木嘛

2、洛阳，我再也回不去了

　　"公主，路上辛苦了，再有两日我们就快到了。"阿碧掀开车帘，轻声说道。
　　义成揉了揉酸痛的腰肢，"阿碧，再给我打点水吧，我有些渴了。"
　　话音未落，一只竹筒从车窗外递了进来。阿碧接过竹筒，偷笑道："林统领果然心细，知道公主渴了。"
　　"阿碧，愈发没大没小了。"义成嗔怪道，接过竹筒抿了一口。
　　车窗外，林砚骑着马，目不斜视。义成望着他的侧脸，轻声问道："林砚，我们走了多久了？"
　　"回公主，从出发日到现在，已经半月有余。"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义成喃喃道，眼中泛起一丝思念，"我有些想阿耶跟阿娘了。"
　　她想起在定襄的日子。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温饱有余。阿耶常教导她，身为杨家血脉，就要对天下负责。她琴棋书画、女红膳食样样精通，祖父曾说若为男子必有一番作为。可如今，她却要以女儿身远嫁和亲，只因朝中无人愿与突厥一战。
　　"公主，公主！"阿碧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义成回过神来，见阿碧一脸担忧，"我还以为你失魂了，怎么都叫不答应。"
　　"阿碧，也是苦了你了。"义成握住阿碧的手，"本可以等年龄到了许个中原人家，现在却要陪我来这苦寒之地。"
　　"公主，阿碧不苦。"阿碧摇头道，"阿碧是在宫里长大的，从小教习姑姑就告诉我，我们一辈子都是奴。第一次见您，就觉得您跟其他公主娘娘都不一样，您眼里有光。阿碧愿意一直陪着您。"
　　义成心中一暖，"阿碧，以后我们就一起相依为命。"她顿了顿，"你本姓是什么？"
　　"我从小就被卖进宫里，是教习姑姑起的阿碧，我也不记得了。"
　　"以后你就是我妹妹，我姓杨，你就跟着我姓吧。"
　　"谢谢公主，奴婢不敢。"阿碧连忙跪下。
　　"快起来，马车上你也不怕摔了。"义成扶起阿碧，"以后没人的时候，我们就以姐妹相称。"
　　车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离中原越来越远。草原的夜格外吵闹，虫鸣兽嚎此起彼伏。
　　"公主，今夜是休息的最后一夜，明日应该就能抵达阿史那部落的牙帐。"领队的王大人前来汇报。
　　"有劳王大人，大家都辛苦了。"义成端庄地说道，"今夜就好好整顿整顿，明日莫失了大隋的风范。"
　　"是。"
　　夜幕降临，义成坐在草地上，仰望着满天繁星。"阿碧，你看这里的月亮好像跟洛阳的不一样，跟定襄的也不一样。"
　　"公主，这草原的月亮不一样我能理解，这定襄跟洛阳的月亮有什么不一样？"
　　"定襄的月亮是弯弯的，像阿娘笑起来的眼睛，看着它我会很高兴。洛阳的月亮是圆的，看着它我就想到阿耶，想起阿耶的嘱咐，想起我的家人，我会思念。"义成的声音有些哽咽，"而这里的月亮很大很亮，可是我却看不到我的路，我会害怕。"
　　一阵风吹过，义成眼角的泪水滑落，滴在草地上，晶莹剔透。这一幕让随行的将士们看得心酸。一身红嫁衣的女子，在这茫茫草原上，前途未卜，终其一生无法回到故土。
　　"公主，夜深了。"林砚走过来轻声提醒。
　　"林砚，你后悔吗？"义成突然问道。
　　"卑职职责所在。"
　　"你可以在中原建功立业，辉煌过一生，现在却要陪我来这草原，此生难回洛阳。"
　　"卑职职责所在。"林砚低声重复，目光坚定。
　　阿碧扶义成回帐中休息。林砚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想起第一次在定襄见到她时的情景。那时的她纯粹美好，根本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他的心突然抽了一下，只想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当得知要为她选侍卫时，他明明已经是统领，却主动请缨。听到她在朝堂上答应和亲，他的心都揪了起来。明明她很害怕，却还要装得坚强。在偏殿亭台，她说害怕时，他竟没忍住，说出了会一直保护她的话。万幸她听不出其中的情意。
　　就这样陪着她，也挺好。林砚想着，若是草原上有人欺负她，定要那人付出代价。她们刚才在说月亮，确实很美，跟她一样，淡淡的光却在黑暗中那么明亮。
　　夜深人静，义成从梦中惊醒。她梦见了阿娘，梦见了一家人团聚的场景。看着熟睡的阿碧，她轻轻走出帐篷。
　　月光如水，洒在茫茫草原上。义成望着远方，不知此生还能否再见阿娘一面。阿耶还喝酒吗？兄长和嫂嫂还吵架吗？阿弟以后会不会知道有个公主阿姐？这些问题，怕是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她即将嫁的可汗是什么样的人？会是如意郎君吗？草原上的人吃得惯中原的食物吗？这些也都无从知晓。洛阳在哪个方向？定襄又在哪？在这广袤的草原上，她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虫鸣兽嚎此起彼伏，草原的夜格外热闹。义成站在月光下，红嫁衣在风中轻轻摆动，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却注定要在这异乡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