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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世事浮沉如江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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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凌山风光旖旎,景色如画,师亦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真的像神仙了。
除了吃的朴素了点,无聊了点,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有美人相伴,独栋的院子,私有温泉池,一泻而下的瀑布,即使什么都不用做也不担心会露宿街头,受人冷眼。
作为一个没太大追求,对现实世界早已失去信心的男人来说,这简直是理想中的生活。
师亦在山中大约呆了一个月,无法下山,没有娱乐,又觉得待在这种深山有些浪费人生,因而心情越来越躁动不安,常常没事在屋边打转。
可是门外除了悬崖还是悬崖,自己所在的这座山独自耸立天地间,而山下深不见底,有的只有雾气飘摇。
这真的是自己所希望的生活吗?
师亦遥望着远方的山峦心情复杂。
“柳儿,这里当真没有别的下山的路吗?”师亦躺在长廊的软塌上,如泄了气的皮球,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
不想出门和不能出门,这是两种心情。
夕柳一脸为难,“先生,我实在不知。”
师亦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连珠炮弹似地发问,“那山上的食物呢,怎么来的,万一食物吃完了,咱们怎么办?”
若是不能下山,这食物难不成还能从天上掉下来。
夕柳认真道:“山上有野菜,地窖里还有先生以前囤的粮食,三年五载不成问题。”
师亦追问道:“三五年之后呢?”
“先生聪慧,我想您到时定会想出办法。”
师亦:......
“我去给先生沏茶。”夕柳避开他的视线低眉走开。
师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复又躺下。
虽然前半个月他颇为享受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但时间一久,睡也睡够了,闲也闲够了,无所事事太久,人就突然怀念从前那些熙熙攘攘的红尘。
人啊,向来容易贪婪。
况且老呆在这也不是办法,总不能就这样老死一生吧,这样的话和坐牢又有什么分别。
想到坐牢,又想到他会来这里的契机。
......
“若是你按我说的做,公司会出面暗中托关系保释你出来,等你出来了,你还能继续回到公司正常上班,我可以给你增加薪水,如何?”董事长掐灭了手中的半截烟靠在沙发椅中,死死盯着师亦,烟雾缭绕在狭窄的空间内,令他心头窒息。
“如果我......”一想到人生就此要沾上污点,师亦便心中不平,有些愤恨。
他行事向来谨慎小心,工作中不敢有一丝岔子,唯恐哪天出了差错。
可他小心了这么些年,日日过着像走钢丝一样的生活,丝毫不敢大意。
可最后呢,还是落进了火坑,替人背锅。
“如果你不这样做,你一样也脱不了干系,而且我敢保证,你以后休想在这个行业找到饭碗,当然,你也可以走得远远的再换个行业,但是一个三十岁的普通人还要重头再来,其中的艰辛和难处,你自己也清楚吧。”董事长见他还有犹疑,又接着道。
的确,在异乡打工的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没必要争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他没有人生重来的勇气,也没有重头开始的资本。
父母还指望着他呢,就算心有疑虑,也只能赌一回。
就这样,师亦毫无意外地进了监狱。
然后就等待着公司的保释。
等啊等啊,等了一个月,外面都杳无音信。
而他自然也没将这事告诉千里之外的父母。
希望破灭,师亦彻底灰心了,觉得当初选择相信公司的最后一丝良心,多少是有点天真。
又过了两月,看守的人说他可以出去了。
师亦以为是公司终于想起他了,可等出来了才知道是公司之前的新同事连昭保释的他。
“我们的背锅侠同志,是不是很惊喜。”连昭站在大门处朝他挥了挥手。
师亦苦笑着老实道,“确实惊喜。”
连昭笑问他,“你不会以为公司真的会兑现承诺吧。”
师亦摇摇头,“我也不至于一直这么天真。”
“那就是之前确实还抱有一点期待了。”连昭与他并肩走在人迹罕至的大道上,秋天的晨光洒了一地,也洒在两人身上。
“你为什么要保我出来?”师亦看着初秋的枯叶飘落眼前,盯着连昭的眼睛。
连昭是公司今年刚进的年轻新人,他们交集并不多,实在没想到会是他来。
连昭伸手搭在他的肩上,朝他一笑,“可能因为你是第一个开口同我打招呼的人吧,又或者说是缘分。”
面对连昭这样模糊不清的说辞,师亦也无心去追问,只感激道:“欠你钱和情,以后我会还上。”
“钱不用还了,还情就成。”连昭戏谑道。
“你说怎么还就怎么还......”师亦应声道。
虽然能从那里面出来就该谢天谢地了,但他的人生也算是毁了一半了。
不过,上天似乎给他另有安排。
只是这命运,很难说是好,还是坏。
但是,他不能再过这样坐牢的日子了。
师亦盯着庭院中的树出神,下一秒......
夕柳端着茶水出来,软塌上没有人,再一抬头,只见中庭的树干上站着一个人,慌慌张张地放下茶往树那边跑去,惊声道:“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
师亦抱着树干,几片树叶在晃动之下轻轻落下,“我一定要下山去。”
他弓着腰,看着离自己老高的地面,双腿有些打颤。
不管怎么样,他要试一试,至少得试试自己究竟有没有电视剧里可以腾云驾雾的轻功。
虽然他尝试着从地面往上飞失败了,但是说不定从高处往下跳能觉醒自己的技能呢。
毕竟一个现代人又不知道如何使用功夫。
而且这次,在这个世界没有连昭,只有自己救自己出牢笼。
如果当初他能多些勇气,或许不会是这样的人生。
大不了,鱼死网破。
“先生,您先下来,上面太危险了。”夕柳站在树下看着摇摇晃晃的师亦,以为他要以死相挟来离开这里,语带惊惶地叫道。
“你让开。”师亦怕自己万一无法施展轻功掉下去砸到地上的美人,反而害人害己。
师亦心一横,松开手,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
眼一闭,迈出了脚。
“先生!——”夕柳惊叫着还未说完后面的话,只见人已经从树上落下。
他还在空中思索比划着,却根本没有如想象中的能乘风轻盈落下。
眼看着头要坠地了,心想:这下可完了,摔死了也就算了,万一摔不死,脑袋摔坏了,恐怕自己真的要变植物人了。
离地还有一米的时候,他紧紧闭上眼睛,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摔个狗吃屎头破血流是在所难免的了。
说时迟那时快,却忽然感觉有一双手接住了他,将他拦腰抱起。
师亦心想着自己估计已经出现幻觉了,要么就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
因为每当有美女从高空落下都会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俊俏男子把人接住,两人四目相对,碰撞出爱的火花。
可是,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先生,您没事吧?”夕柳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若春风拂过耳旁。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的面容叫了出来,“你......你你你?”
看到夕柳用关切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师亦受到了惊吓。
倒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从未想到这位少女如此深藏不露。
这都能接得住,看来是高人。
现在这是美女救英雄了?
随即,心猛地跳了两跳。
幸好,还活着。
“失礼了。”夕柳在师亦的注视中有些慌张地一松手,人便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摔了个屁股蹲儿,发出一声痛苦地呻/吟。
夕柳脸颊泛红,有些害羞又有些歉意,急忙将他扶起来,“先生,我不是有意的。”
“没想到你身手如此厉害。”师亦咬了咬嘴唇,露出一丝笑意。
夕柳搀着一瘸一拐的师亦往屋里走去,“先生过奖了,都是先生教的好。”
“不过还得多谢你,不然我恐怕要瘫痪在床了。”事实上,在落下的片刻,师亦心中还是有一丝悔意的,不过这样一来他倒是对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有些另眼相看了。
夕柳扶他坐下,眼角泛着泪花,话中意味深长,“先生以后切不可如此,若是今日救不了您,我日后将悔恨终身。”
师亦有些奇怪地看着柳儿,虽觉话中有话,但转念一想可能只是柳儿太过依恋这个宿主而已。
女儿家,心思细腻,有这种想法在所难免。
夕柳看着师亦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先生真的执意要下山吗?当年先生为了不再与山下往来,不惜斩断了唯一通往山下的道路,如今,若是再度下山,先生可有心理准备?”
“我是想下山去,过去不管发生了什么,可不是已经过去五年了吗?”师亦原本坚定不移地想法被夕柳这么一说,变得有些摇摆不定和一丝疑虑。
他可以选择在这山中继续无忧无虑做他的师亦。
可是若下山去,他就变成了有一段过去的师长宿。
而这过去,虽然他自己遗忘了,可与这过去有关的人却不会忘记。
他也无法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
终究还是要迈出这一步,他不想永远躲在这里。
“先生若真的已经决定,我便不再阻拦,只求先生允我跟随你一起下山。”夕柳眼神真切坚定。
她见证过五年前带着满身伤痕回来的师长宿,决绝地挥剑斩断索桥,无数次站在悬崖边望着远方满眼哀伤。
每每看到师长宿独自黯然神伤,夕柳都会觉得,自己当初若是一直跟着他好了。
师亦却没察觉到眼前人的顾虑,抓住重点,两眼放光地问,“这么说,你是知道如何下山了?”
“如果先生真的想清楚了,我会想办法如先生所愿。”夕柳避开师亦的目光,拿起茶壶往杯中斟茶,语气变得沉稳平静。
看到夕柳面色凝重,师亦自知即使他没有一点有关于宿主的记忆,但那段过去定是沉重不堪,而自己是否又能承受呢?
几只雏鹰在大树的上方盘旋,随即停在枝头,翘望着远方。
师亦满脸哀怨,看着枝头的雏鹰,“要是我也有翅膀,或许就不用这么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