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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不想取标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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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怜拿走了那封请柬说要帮忙保管,然后两人只剩下沉默。
马车依然飞奔在长街上,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
师亦的脑海中忽然开始闪现一些断断续续地片段,如走马灯,一闪而过,如梦一般,睁眼便会忘记。
“王上,到了。”车夫的声音打碎了这个时空之镜。
马车停在皇宫大门口,一个提灯的宫人立在边上,看到公子怜回来了赶紧上前来。
“这就是王宫啊,真......”师亦收起乱七八糟的情绪,跳下车。
正想赞叹一下,但是看到眼前的王宫,又把话憋了回去。
本来想一睹古代王宫的富丽堂皇,但眼前的这座王宫真的是平平凡凡,一点也称不上壮丽,即便如此,这也是姜国的都城——东洛城里最好的地方了。
公子怜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看到师亦昂着头看着城门,对他露出了浅笑,“走吧,这里离寝殿还有些距离,这样走过去我们可以多说些话。”
师亦微微颔首,面对这样和善的笑意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于是转过头,假装看远处的风景。
公子怜只让一个宫人提着宫灯在前面引路,自己则与师亦漫步在昏暗的皇宫大道上。
两人走在王宫大道上,偶尔会遇见巡逻的士兵,加之夜深人静,哪怕是窃窃私语,也会显得格外清楚。
提灯的宫人识趣的保持着距离,也许因为在王宫,处事要格外慎行的缘故,公子怜只是很普通地聊着近况,就像一般许久未见的友人,而不是刚刚那副神态。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师亦已经只是听了几句就开始走神,眼睛时刻打量着周围,不久便倦意袭来,一阵阵哈欠停不下来。
夜凉如水,师亦时不时地瞟过公子怜的侧脸,那在微弱灯光映照下的苍白脸庞更显虚弱,似乎若是不看着他便会随时与这黑夜融为一体消失不见,这样寂静空旷的王宫与他丝毫不符,仿佛这偌大的宫中只有他独自一人行走在这渺茫的黑夜里。
好一个公子怜,公子怜公子怜,真是人如其名我见犹怜,处处透露着一股天生的苍凉之意。
他看起来还这样年轻,不禁想到自己这个年龄的时候在做些什么。
“长宿,怎么了,为何这样盯着我?”公子怜注意到了师亦的眼神。
他转过头望着师亦,好看的眉目里写着微弱的疑惑,随后眉头舒展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整个人笼罩着一种温柔的微光。
“没什么......”看王上实在生的好看这话,到了嘴边又压了下去。
公子怜愣了愣,随后郑重其事道:“我日后会好好待你。”
语气中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公子怜的回应让师亦有点不知所措,心有疑惑却又不知如何发问,只能信口接下话来,“以后还望王上多多照拂。”
“我说过了,以后在我面前,你不必称呼我王上,叫我子怜。”公子怜语气变得轻快起来。
“是。”
这样叫是不是有点过于亲昵。
管他呢,子怜就子怜吧。
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宫城深处,只剩下一片漆黑的夜晚。
穿过迂回曲折的宫墙深巷,师亦一路上几乎要与公子怜前胸贴后背。
这深幽的宫巷,偶尔能听到几声凄厉的乌鸦叫声从王宫顶上掠过,再加上摇摇晃晃的烛影,将几人身姿映得格外诡异。
说起来,师亦什么都不怕,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受过科学洗礼的人却怕鬼,没有缘由的天生怕鬼这种事,他实在是无法说出口。
“到了。”走到一座宫殿门口,公子怜停下脚步回头对师亦柔声道。
师亦停驻,抬头见宫殿上方在烛影的照耀下隐约可见“常霞殿”三字,殿内虽烛光点点,将殿内照的通亮,但比起电灯的照明效果还是远远不及,不过好歹之前习惯了在山中的夜晚,这样的皇宫已经比起其他地方明亮许多了。
公子怜引着师亦进了房间,刚刚一旁掌灯的宫人也止步于房门口。
“怕你不习惯,我特意吩咐宫人都散去了,只留了两个伶俐的在房外候着,有需要可随时吩咐他们。”
“多谢费心。”
师亦倒是真心感谢公子怜禀退了宫人,不然总是要不自在。
“你我之间就不要说这些客气话了。”
公子怜背着师亦,语气里带有一丝失望。
“今天......”师亦使劲地想着还能说些什么来缓解这有些尴尬的气氛。
因为这个人走到床前顺势就坐下了,好像根本就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
脑海中不禁又回想起刚才在公子澜府中听来的闲言,心里越发不自在。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绝对绝对不会再听那种墙角八卦。
若是他完全不知,眼下的情况还不会让他如坐针毡。
还未待师亦说完,公子怜便开口了,“你看看还缺什么,房里挑选的东西是否还满意。”
“足够了。”师亦面对对方期待的眼神只好假装认真审视了一下周围的摆设。
桌上玉瓶里的一把紫色的勿忘我格外显眼,眼睛不禁在那花上多停留了几秒。
他脑中想着都是如何委婉地把公子怜打发走,然后一个人在房间里轻松地好好睡一觉。
“来人呐!”公子怜突然不大不小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吓得师亦和外面的宫人心中一惊。
一个宫人战战兢兢地跪爬进来,低着的头恨不得埋进地里去,“王上,有何吩咐。”
“谁把这花摆在这儿的,给孤王拿出去扔了,还有负责打理这座宫殿的相关人统统杖责五十,逐出宫去,永不得再入王城一步。”师亦不明所以间,公子怜已经怒上眉头,下达了命令。
“是,是,王上。”宫人哆哆嗦嗦依然低着头,颤颤巍巍地连花带瓶拿了下去。
师亦看着刚刚还温柔似水弱不禁风的人突然一转态势,心下惶恐,试探地问:“只是一束花而已。”何必如此生气?
只为一束花就如此大发雷霆,难道这人并不是如表面上那般温和贤明,反而是一个喜怒无常的暴君?
要真是个暴君,只怕以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想着不禁打了个冷颤。
公子怜瞬间又切换到了温柔模式,眼含笑意地有些歉意。
“你从前最讨厌将这些花花草草放在房间里,说是摆满了花草看起来像姑娘的闺阁,有一次,我命人送了一盆当季的绝品花,惹得你大发雷霆将宫人轰了出去,从此你住的房间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花。”公子怜似浸入回忆中,道起不愉快地往事来嘴角却浮现出一抹笑意,“我方才见你盯着桌上那花出神,以为你......”
“放了那些宫人吧,不知者无罪,我也并不讨厌......阿......阿嚏!”师亦想着不能因自己牵连别人,至少先积点德,哪知话才说完却打起了喷嚏。
“是不是落水引起了风寒?”见师亦稍有异状,公子怜便异常紧张,连忙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师亦往后退了两步躲开对方的触碰。
公子怜眸色一沉,悬空的手转而伸向袖间掏出锦帕。
“没,没......阿嚏!没事!阿......阿嚏!”嘴上说着没事,喷嚏却一阵接一阵,鼻子痒痒的,鼻涕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他只好接过公子怜递过来的手帕捂住了鼻子。
公子怜看师亦症状未减,对着门外的宫人吩咐道:“来人,快传御医!”
“没事,没事,只是打几个喷嚏而已,不打紧,阿......阿嚏!”师亦想制止公子怜。
只是打个喷嚏,怎么好大晚上地兴师动众。
要是在现代的话,别说几个喷嚏,就是再严重一点,自己平时也是撑撑就过去了。
“来,坐下喝口水。”公子怜有些不知所措,扶着师亦坐下,将水端过来。
“阿嚏~”师亦接过水,差点将杯盏扔了出去。
“你再等等,御医稍后便到。”公子怜尽力安抚着他以掩饰心中的不安。
神情简直比师亦自己还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命悬一线了呢。
师亦心里思虑着,这忽然是怎么了,难不成~~~
照公子怜之前所说的从前的师长宿讨厌花草,而刚刚房间里出现的那束勿忘我,难不成其实师长宿是花粉过敏体质?
可是也不太应该啊,只是那么一束花,又不是花粉飘扬的三四月,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王......子怜,刚刚回来沿途中是否有开花的树?”师亦用手帕捂住鼻子,以免鼻涕流出来不太雅观,失了他这个世外高人的气态。
他沉思了片刻,“当下是有几棵开花的树,怎么了?”
“哦哦,那就是~~阿”师亦心中一合计,已有九分明白。
没想到这个师长宿一身本事却会花粉过敏,世外高人也不过是肉体凡胎。
“难道与那花树有关?”公子怜似有所悟。
“没有~”想到刚刚公子怜对宫人的态度,连连否认道,不然按照公子怜的性子那几棵树怕是也逃不过被砍的命运。
这片刻间,师亦忽然感觉喉咙也有些不适,开始咳嗽起来,呼吸渐渐变得困难,十分难受。
师亦忽然加重的症状让公子怜一时乱了分寸。
王上迁怒,常霞殿前太医与宫人跪了一地,而后常霞殿烛光通明,脚步纷杂,人影交错直至深夜。
翌日,师亦睁开眼,过敏的症状似乎消失了。
正想伸个大大的懒腰却觉手被钳住,偏头一看,公子怜枕着一只手趴在床沿睡着了,另一只手却握着他的手腕。
师亦看着这副睡脸摇了摇头,慢慢抽出自己的手,以免扰醒了这多情的秀颜。
师亦作为一个新时代的人并不歧视同性相恋,但现实毕竟是现实,真轮到自己身上来多少还是觉得有点诡异之处。
师亦觉得就算自己能够心里对这个人产生感情,但也绝对不会变成所谓的爱情。
啊,不对。
他是来斩断孽缘的,最好是什么感情都不产生。
至于具体怎么斩,他还没想好。
总之就是偏离公子怜对师长宿的预期。
只要态度冷淡一些,待他疏离一些,总是没错的。
但还要拿捏住分寸,不然磨完对方的耐心,掉脑袋和宽容也只在一念之间。
“你醒了?可感觉好些?”正在师亦出神之际旁边的人抬起头温柔问道。
师亦一骨碌坐起来,表示自己已经无碍。
正说着突然有宫人在门外来报,“王上,该上朝了。”
“知道了。”公子怜应了声却依然保持着醒来的坐姿。
师亦揭开被子也下了床。
今天干甚么去呢?
穿衣服的时候他心里想的净是该去哪里找点乐子。
这里举目无亲,新的地方是该开启新的生活方式了。
就算是放纵一下应该也不为过吧。
这样心安理得的自我暗示了一番后,答案就变成了是先去找几个粉红知己倾吐心绪还是交几个酒肉兄弟开怀畅饮?
想着想着竟然还真的为难了起来。
实际上他知道现在哪样人也结交不到。
公子怜看着师亦手脚麻利地收拾自己,眉头微蹙,轻声唤道:“长宿。”
师亦故作严肃道:“您该去早朝了。”
公子怜似乎有些为难,抬着脉脉含情的眸子道:“我手麻了,腿脚也麻了......”
师亦皱皱眉,不明所以,等待着他的下一句。
公子怜竟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叫人来......”师亦意会到他那祈求的眼神,却视若无睹,朝外道:“来人......”
你们的王上需要照顾。
不然要自己背他去上朝么?
虽然他看顾了自己一夜,理应心存感激,但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
“谁也不许进来。”宫人走动时衣衫的摩挲声才刚刚响起时,公子怜便又吩咐了一声。
外头立马又鸦雀无声。
师亦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小子是存心要和自己过不去了。
大概左右逃不掉了,那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想罢,走到公子怜跟前,背着身蹲下。
不就是背他上朝嘛,害,又有什么大不了。
可他心理建设都做好了,后面的人迟迟没动静。
转头一看,公子怜双眼含笑,嘴角憋笑。
好嘛,看来是领会错了意思。
可师亦依然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直言道:“不是要去上朝吗?来吧。”
这种情况下即使错了也要错到底。
公子怜这才止住笑意,道:“我怎敢劳烦老师背我上朝,但是老师居然愿意不顾旁人的眼光,如此对我......方才我只是想借此理由与你多待一会儿,现在我已经没事了。”
说着站起身来似乎深受感动地要去扶师亦。
师亦利索地起身退开两步,拱手道:“恭送王上。”
“你......好好休息,我先去上朝去了。”
公子怜闻言眼神黯淡了片刻,传唤了宫人进来伺候,随后便离去了。
“先生该用早膳了。”一位年龄比公子怜稍大看起来十分稳重的宫女端着食盘进来。
师亦坐在桌前,任由这妙人将早餐一一摆好。
期间,他暗暗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一身淡绿,身材高挑,眉眼细长,标准的瓜子脸,肌肤甚是光滑如玉,眉宇间自带三分傲气,气态不凡。
察觉到师亦打量的眼神,女子开口自我介绍道:“奴婢名叫纤月,以后就在常霞殿伺候了,先生有事只管吩咐就是。”
“仙乐?仙月?”师亦听罢喃喃自语,心里思索着到底是哪两个字。
女子看出了师亦的困惑,主动解释,“纤云弄巧的纤,月便是月色的月。”
“姑娘口齿噙香,气质不俗,在这宫中当宫女有些委屈了。”听到这女子还说起了秦观的诗词,心里对她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这姑娘若是生在现代,肯定能活得更好。
“先生说的哪里话,纤月只是宫中一介宫女,人在其位,也只求做好自己份内应尽之事,又何来委屈二字。”纤月句句掷地有声,不卑不亢,语气老练地让人找不到丝毫破绽。
“姑娘说的是,是我多言了。”师亦面对她的回答一时语塞,只好拉着笑脸默默低下头吃早餐。
看来想在这宫中平静的活下去,言行举止还得更加谨慎才是。
况且自己还没摸清这个国家的生存规则和时代文化,万不能鲁莽。
就算有公子怜照拂,他也不可能永远生活在别人的庇佑之下。
师长宿是师长宿,师亦是师亦。
如果可以,他更不想披着别人的皮囊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