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拥抱》渡己与归

1、第一章

　　伊安与米诺是因书相识。
　　伊安是C网上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擅写温馨故事。而米诺则是伊安的一个忠实粉丝，也是所有粉丝里面最有钞能力的那个。
　　今天是五月初六，明天就是伊安的生日。从一个月前，米诺就开始神秘兮兮地表示，自己要送给伊安一份大礼。
　　截至到目前，伊安与米诺相识了五年零八个月。这期间，米诺送给伊安的礼物价值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伊安码文的字数总数。
　　“诺诺，不要再为我破费啦，就我们俩一起出去吃吃火锅看看电影就可以了，有你陪着我一起过生日，这本身就很一份很珍贵的礼物了。”
　　米诺神秘地笑笑，“安安我和你说，这次的礼物真的是超棒的，我想了好久才想到呢，会特别适合你。说实话，这次的礼物还真不是我自己轻易搞到的，还多亏了爸爸的帮忙。虽然最终起作用的是讨厌的父亲大人，不过我才不会感谢他呢，哼！”
　　话题不知不觉就从“生日礼物”跳到了米诺“讨厌”的父亲大人身上。
　　米诺“讨厌”的父亲大人，是帝国军部“啸鹰”军团的元帅，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速素以“冷面、威严”著称。
　　伊安在米诺家里玩的时候，近距离接触过这位军功卓著的元帅大人。许是因为多次率领军团在战争中厮杀强敌，所以他的身上自带一股威严与肃杀。他的话不多，除了与米诺“争宠”的时候。
　　“不行”、“不可以”、“要陪我”、“让他滚远点”......
　　这是元帅大人与米诺争宠时的常用话语——元帅要“夫人”，米诺要爸爸。
　　因此，听到米诺说此次的生日礼物还经由帝国元帅的关系才找到，伊安就觉得感激又不安。
　　感激米诺对自己的重视，不安这个礼物如此“贵重”，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还得起米诺这份友情。
　　米诺在手机这端摆摆手，“安安不许多想啦，你恢复好心情，多写点好故事，就是对我心意最好的回馈。”
　　伊安，严格来说，是一个孤僻冷漠的人，像是一块冰，当你靠近他时，会慑于他的冷硬和寒意，但你将它放在心里暖化时，他就会加倍滋润你的心田。
　　“好的，谢谢诺诺，我会尽快调整好心态，恢复日更的。”
　　“NO NO——我可不是催更哦，你的好心情比写文重要千万倍。”米诺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距离伊安的睡觉时间还剩十五分钟，“好啦，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中午来弗广场碰头哦，我们不见不散。晚安，安安。”
　　“好的，诺诺，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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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七，一个阳光明媚、晴空蔚蓝的好日子。
　　伊安和米诺先后吃了火锅、看了电影、逛了会书店，时间很快就到傍晚五点钟了。
　　六点钟是和米诺家人约好的碰头时间。五点钟从来弗广场离开，五点半左右就到了米诺家。
　　米诺家是在距离帝国皇宫不远的一个庄园里，等到了地方，米诺赶紧拉着伊安去他的卧室里一起换衣服。
　　穿上剪裁得体的礼服，伊安有些讶异，难道诺诺还为自己准备了生日party？不是说就在家里一起吃吃晚饭庆祝一下吗？
　　“诺诺，我们这是......”伊安发出自己的疑问。
　　米诺神秘兮兮的给了伊安一个wink，“参加一个party，去让你认领自己的生日礼物。”
　　认领？难道是宠物？还是......机甲或机器人？
　　但显然米诺并不想此刻就揭晓谜底，他替伊安整理了一下礼服，然后替自己和伊安分别抓了个帅气的发型。
　　等到两人装扮结束，卧室门也被敲响了。
　　是米诺·菲尔德的爸爸米钦和父亲奥斯顿·菲尔德。
　　“爸爸，我们已经收拾好啦，可以出发了。”米诺虽然已经21岁了，但依然很喜欢扑到自家爸爸的怀里撒娇。
　　米钦摸摸自家儿子因喷了发胶而发丝微硬的脑袋，朝伊安笑了笑，“安安，生日快乐。”
　　“谢谢叔叔。”伊安和米钦道了谢，正想向奥斯顿元帅也表示下谢意，话还没出口，就被米诺拉走了。
　　车子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才到达目的地。
　　伊安下了车，看着这个陌生的庄园。
　　不同于米诺家庄园的雅致，这个庄园看起来颇有些冷肃，没有色泽鲜艳的花朵点缀，只有笔直的常青树规律整洁地分布着。
　　待到被服务生引导刷脸进入大厅，伊安还是有些迷糊。
　　这里似乎并不是个普通商店、饭店或酒店。
　　来到一个包间，众人依次落座，引路的服务生退下后，包间里很快被上了一些瓜果和点心。
　　米钦解释道：“这里，是一个官方的拍卖中心，但拍卖的物什比较特别，有一些没收的违法器械、机甲和星际陨石等等。”
　　米钦指着房间里唯一一扇玻璃窗，“这个不是普通的窗户，它既是一扇单面窗，也是一个显示屏，等下我们就是通过它来查看展台上的拍卖品。”
　　伊安和米诺都点点头，此时窗户还是普通的玻璃窗样式，应该是拍卖还没有开始的缘故。
　　“安安，这次我送你的礼物，很特别。”
　　伊安注视着米诺的眼睛，听他继续说，“你听闻过‘流放者’吗？”
　　伊安摇了摇头。
　　米诺解释：“所谓‘流放者’，也就是在法庭上被判处终生流放的罪犯。不同于我们华廷帝国古代那种把犯人放逐到边远荒凉地方的流放，现在的终生流放，是指将罪犯记忆完全清除且在其脑中植入了控制芯片等，让他们余生都为购买者或机构等主家服务的一种刑罚。”
　　伊安被这个解释震惊到了，他只是一个平民，并不怎么关注行政法律方面的事情，对于帝国的刑罚，他也只有简单的“坐牢 有期徒刑 无期徒刑 死刑”等概念。
　　“这些罪犯，不都是大奸大恶之人吗？万一他们在服刑期间想起些什么，或者天性就很坏重新开始做坏事那该怎么办？”
　　米诺回答：“这种记忆清除手术，是由帝国中央医院最顶尖的医师发明的，已经经历了快数百年的实践，至今没有任何一位罪犯恢复过记忆。而且我刚不是提到会在罪犯脑中植入芯片吗，这些芯片会对被植入者的思维、神经和肢体等产生影响，即使他有一瞬作恶的想法，也会很快被芯片清除掉。终生流放，算是介于终生监禁和死刑之间的一种刑罚，初衷是对人的生命抱以敬畏，同时也让流放者通过服务于主家，来创造更多的价值，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偿还他们犯下的罪孽。要知道买下他们可不便宜，买主一般会价值最大化地使用他们。当然，作为刑罚，他们终其一生都不再享有身为公民应得的权利。”
　　伊安微皱眉头，“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
　　伊安是一个温馨向故事的写作者，会这样想也在米诺的预料之内。
　　“终生流放，之所以是一种刑罚，就是要让犯罪者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不直接判处死刑，也是因为有些罪犯比较特殊。比如战场的俘虏，大家只是立场相对，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触犯帝国的法律，如果他们拒不效忠于帝国，直接给予枪决，这样就不太人道。终生监禁的话，又很浪费帝国的资源。但是实施终生流放之后，将他们的记忆清楚、植入控制芯片，他们就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这类流放者通常被安排从事刑侦、治安等方面的工作，如果表现十分优异突出也是可以获得晋升和荣耀的。当然了，虽然他们本身可能宁愿选择荣耀殉国，但是既然已经成为帝国的俘虏，将其价值最大化，才能带给帝国最大的利益。”米钦向伊安举例解释了一下此种刑罚的来源，“能买下流放者的买主，基本上都不是普通人，他们也会让流放者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多是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助力自己的终生事业等等，并不会轻易糟践虐待之类的。”
　　听了米钦的详细解释，伊安觉得稍微心安了些，但是想到毕竟要买下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感觉有些怪怪的。另外，在拍卖会上买下的流放者，一定是需要米诺家花费很大一笔费用的，可能自己这一辈子都偿还不起。
　　他只是都市里一个普通的白领阶层，依靠写文章故事来获取收入。自己写作的故事，有幸让米诺喜欢，有幸让他从此多了一个好朋友，这已经是很让他开心满足的事情了。
　　好朋友相亲相爱、礼尚往来，本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但是当两人阶级相差太大，对方随手送出的礼物，价值都超过自己年收入很多，这就让伊安觉得十分歉疚了。他觉得友情里付出应是平等的，以自己目前的状况，并不能将“礼尚往来”很好地平等化。
　　尤其是米诺即将送给他的——流放者。
　　“诺诺，真的很感谢你总是这么大方又用心地给我选礼物，但是真的不要为我破费这么大。相识这么久以来，已经很歉疚不能平等地回报你对我的好了。流放者，这个礼物要不就不要了吧，好不好？”
　　米诺摸摸伊安白皙圆嫩的脸蛋，“傻安安，礼物是我们彼此的心意，我们要好，所以我就想对你好，如果你总是以金钱价值来衡量我们彼此的心意的话，那就是太物质化我了，我不喜欢。你不要觉得歉疚，送礼物的本意就是表达心意和想让你开心呀，如果你拒绝我的示好，是不是太把我往外推啦。另外，送你流放者，一是因为我马上不是要去阿尔星深造了么。你这么宅，如果没有人陪着你你肯定就要一直不出门，一个人闷在家里多不快活呀。二嘛，虽然流放者是罪犯，但并不全是大奸大恶之人，像爸爸刚刚说的帝国俘虏之类的，也有很优秀、温和的人，找个这样的人陪着你，你就不会觉得无聊了。如果经过这几个月，你还是觉得不适应有人和你一起生活的话，那可以将流放者放到父亲的军营里，让他做个助手或保镖之类的都行。人类的生命总比猫猫狗狗要强韧和长久许多，你们相处得很好的话，他可以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你再也不用担心短暂的相处就被迫永别的情况了。总的来说，这是一笔很划算的投资，试试吧，好不好？”
　　伊安被米诺的话语说服了，他来自帝都星一个偏远区域的孤儿院，从前年正式从文学院毕业之后，他就开始进入了“独 宅”模式，离开了同学后，他就再也没有和谁特别熟络往来——除了米诺。
　　他五六岁的时候，院长妈妈养过一只白色的萨摩耶，很乖很亲人，院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他，可以说是陪伴了未被领养的孩子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直到某次高中的放假，等伊安回到院里，发现白雪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院长妈妈说，它很老了，就要去天上了，最近一直在等伊安来告别，已经在两人常待的墙角处睡了好几天不肯挪动了。
　　伊安叫了几声“白雪”，白雪没有丝毫动静，险些让人以为它已经离世了。等伊安流着泪趴下来和它额头相抵时，白雪才有了动静。它微微抬头，想像以往千万次那样蹭蹭伊安的面颊，可是它真的没有气力了，只能微微晃动了两下脑袋。睁开的眼睛里，是一片青浊，它透过伊安的肩膀往外望着，双眼已经无法准确聚焦，看不清伊安所在的方向。它又慢慢地低下头颅，像是刚刚的昂首用完了一生最后的力气，白雪再也没有睁开眼。
　　伊安曾收养过几只流浪狗和流浪猫，他们相处得很愉快。但是就算伊安再精心照料，还是无法阻挡它们突然的得病。病情皆是来势汹汹，很快它们便与世长辞了。
　　这之后，伊安不再敢饲养宠物，它们的生命很脆弱，伊安怕它们因为自己而突然逝去。不管真正原因是主观上，还是客观上。
　　这些，伊安都和米诺说过。
　　所以，这次的礼物，也是诺诺考虑到自己的心理和境况后特别选定的吧？
　　伊安抱住米诺，真诚地道谢，被米诺捏住鼻子取笑他真真见外。
　　伊安也真诚地向米钦和奥斯顿道了谢，米钦仍是一脸和善地笑，奥斯顿元帅仍旧面无表情，但也点了一下头示意。
　　四人此时也都有了饿意，于是米诺便开始通过餐桌上的电子菜单点餐。餐品很快被送进来，甚至还有一个小型蛋糕，上面用红色奶油写着“祝福伊安生日快乐，永远快乐”，还插着“22”的数字蜡烛。
　　米诺将蜡烛点燃，然后带头唱起了生日快乐歌，米钦也加入进来，父子俩好听的歌声重叠着，奥斯顿元帅拍手以做伴奏。
　　伊安闭上双眼，对着蜡烛许愿，然后在米诺地起哄声中吹灭蜡烛。
　　“生日快乐，宝贝安安。”米诺再次祝福，并将刀柄递给伊安，“切一下蛋糕吧，然后我们正式开动晚餐啦！”
　　在四人将餐桌上的美食、蛋糕和水果等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拍卖会也就要正式开始了。主持人激情热场之际，白色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文件夹。
　　米诺点开，里面是此次拍卖会中拍卖品的详细资料。他将资料打印了三份纸质，一份给伊安，一份给爸爸，最后一份留给自己。
　　“安安，直接翻到最后5页。”米诺大致翻看了下，前面都是一些非生命物什，最后五页才是流放者的介绍信息，“这5个人，是上半年的最优拍卖品，如果实在没有特别满意的话，一定不要勉强，要真实告诉我哦，我们可以等下个月再来看看。”
　　伊安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翻开了第一页，上面是一个30多岁的女子，其貌不扬但身姿妖娆；
　　第二页，是一个20多岁的女子，面容和身姿都很不错；
　　第三页，是一个30多岁的男子，面容端正，身材瘦削；
　　第四页，是一个不到20岁的少年，介绍中说在绘画和射击方面天赋十分高；
　　第五页......
　　E，男性，23岁，185cm，刑罚缘由是星际俘虏，其具体身份不明，刺杀经济大亨未遂，疑为星际强盗。
　　刺杀......星际强盗......
　　伊安看着照片上这个面容明丽俊朗，但眼角眉梢却带有些风流韵味的男子，很难将其与这罪名联系起来。
　　米诺见伊安目光停留在第五个流放者身上，便好奇问他：“原来你比较喜欢这个类型吗？”
　　伊安点点头。
　　米诺仔细看了看这个流放者E的介绍信息，“我倒是觉得D更好一点呢，面像看着和你一样乖乖的，而且擅长绘画，应该会和你比较有共同话题吧。枪法比较好的话，能更好保护你。”
　　伊安闻言，将D和E的信息资料并排拿着，看看D的介绍，再看看E的，最终还是将目光锁定在E脸上。
　　“比较喜欢他。”伊安将E的资料卡朝米诺的方向轻晃了晃，“不过，等下我可以近距离看下他们再做最终决定吗？”
　　米诺并不清楚拍卖会上的具体流程，于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米钦。
　　“可以。但是他们现在是处于休眠状态，一直待在休眠仓里，显示屏一会儿会全方位展示休眠仓里的流放者情况，你可以通过操纵显示屏来近距离看到他们。但在正式拍下之前，你不能线下真实地看到他们。而且这些照片是他们记忆清除前拍的，现在休眠状态下的他们和照片上可能会有些差距。”
　　听了米钦的解释，伊安和米诺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物品拍卖环节时间并不长，很快就来到了压轴戏——流放者竞拍。
　　在起拍前，有竞拍意向的买家可以通过操纵显示屏360度全方位查看休眠仓里的流放者。查看时间为10分钟，十分钟后，显示屏将会断掉与休眠仓内的摄像连接。
　　伊安透过显示屏，逐一查看了这五个流放者。也许因为长时间待在休眠仓里，他们的皮肤都颇为苍白。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每个人的神态都显示出安详，像是沉浸在柔软的梦里。
　　E，他的双眼轻闭着，唇角也没有像照片上那样上挑，掩起了那抹玩世不恭的风流劲，整个人显露出一丝与照片上气质截然相反的温柔。
　　伊安想，如果可以的话，那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