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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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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两个小小的人影静悄悄的离开了夕照楼。
不多时,一道灰色的影子划过夜空,代表诡异与不详的猫头鹰飞去了远方。
与夕照楼相隔数里的海神庙,满头银发的国师立于高处的占星台,衣摆在晚风中发出簌簌声,他举起了右手,迎接从空中俯冲下来的猫头鹰。
猫头鹰稳稳的抓住他的小臂,停在那儿一动不动,黄色的眼睛注视着它的主人。
国师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乖孩子。”
猫头鹰温顺的蹭了蹭他的掌心。
国师仰头望着星空,目光中似有暗色翻涌,深邃而神秘:“坤卦,履霜坚冰,阴始凝也。”
“异星突起,人祸将至……妙不可言!”
……
晏迟翻墙回了丞相府,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爬上了床,四仰八叉,像条死鱼。
郁清欢忍不住:“你就不能洗个澡再睡?”
晏迟打了个哈欠:“明天再说。”
“你一身汗,等明天就臭了!”郁清欢有些抓狂,扑上床扯他的衣服,“你快起来,去洗澡!”
“别吵。”晏迟闭着眼翻了个身,嘟囔着。
郁清欢飘到床里边,戳着他的脸蛋,软声道:“你要爱干净一点,这样才会有女孩子喜欢……”
晏迟恹恹的撑着眼皮,“老子稀罕?”
郁清欢愣了下,回想起晏迟在学校的受欢迎程度,追他的女生能从一中排到六中,他……好像确实不用稀罕。
“可你不洗澡,我会很难受的!”郁清欢小声说着,“这是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我的……”
“闭嘴!”
循环播放的噪音彻底惹恼了犯困的人,晏迟一把拽过小嘴叭叭不停的郁清欢,把他整个人压在身下。
“你是啄木鸟吗?叨叨个不停!”
压抑着火气,晏迟一手捂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倒头沉沉睡去。
“唔唔!”
郁清欢发出呜咽声,又试着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无奈的发现除了手指和五官,其他部位都被压得死死的,只能瞪着眼睛躺平放弃。
他不太懂,为何自己一个灵魂体会被人压得翻不了身?这不合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郁清欢感受到捂住他嘴巴的力道逐渐减轻,不由小幅度转动着脑袋,一点一点,终于甩脱了那只手,解封了自己的嘴巴。
感觉空气都为之清新了不少呢,郁清欢大喘了几口气。
等呼吸平稳下来,他小声道:“我知道错了,不该吵你。”
“明天洗澡……也行。”
“你能放开我吗?”
“晏迟先生?”
他注定得不到回答,身上人已经熟睡了。
郁清欢幽幽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属于自己的那张脸上,不由一阵牙疼。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容颜,怎么换了灵魂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堆满了暴躁,不见半分纯良。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吧。
郁清欢想。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郁清欢也越来越难熬,虽然已经放弃了让晏迟洗澡的念头,但却出现了让他更加难以忍受的情况。
被人压着是一种什么体验?
郁清欢可以告诉你,是一种非常糟糕的体验。
就像被塞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没有任何活动的余地,也许你本来需要的地方就不大,但一旦真的被限制住了,就会觉得难受、烦闷、喘不过气,抓心挠肝的想动弹一下。
郁清欢现在就是这样,先用力抬了抬肩膀,然后咬着牙,费了老大劲缩了缩自己的胳膊和腿。
四肢活动完毕,接着是腰腹。
一、二、三!
郁清欢暗数三个数,在铁箍一样的人形枷锁之下,憋着劲,小心翼翼的扭了扭腰肢。
舒服多了。
郁清欢呼出一口气。
再蹬一下腿。
再转一下胳膊。
渐渐的,身上的人呼吸声变得粗重,郁清欢还在专心致志的小范围活动身体部位,直到……被轻轻的蹭了一下。
郁清欢:“???”
郁清欢:“!!!”
他瞳孔地震,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近在耳畔的灼热喘息声。
他突然想到了于观南的话,绝世猛一,可遇不可求。
“嘶!”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想甩自己一耳光,不过就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值得他胡思乱想?
郁清欢陷入了难言的尴尬之中,整个人僵住,再也不敢动了。
所幸某人估计是真的累了,睡得很沉,被他勾出火气蹭了几下后,就偃旗息鼓了。
郁清欢骤然拉高的警戒线终于放下,后知后觉的脸上发烫,热气上涌,心跳如擂鼓。
眼神飘忽,原本不安分的爪子无处安放,头皮发麻,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一股纠结的气息。
夜色撩人,灯影阑珊。
郁清欢尴尬着尴尬着,就睡着了。
……
“公子,已经快午时了!”
日上三竿,郁清欢被云净叫醒了。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他下意识的往四周看,却没发现要找的人,再低头一看,顿时了然。
五日期限已到,灵魂交换回来了。
郁清欢掀开被子,就想下床,突然愣住,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公子,你怎么了?”云净好奇问。
“没事!”
郁清欢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又缩回了被子,“云净,你先出去。”
云净:“啊?”
郁清欢生无可恋:“我想静静。”
“哦。”云净挠了挠脑袋,一头雾水,就准备出去。
“等等。”
郁清欢又把人叫住,表情阴沉,有种难以诉之于口的羞耻:“去……打水来,我要……沐浴!”
天知道晏迟那狗东西就只是蹭了几下啊!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
郁清欢把脸埋进被子里,彻底颓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吃点具有壮阳补气功效的药膳,比如某鞭。
不过这种事,在燕国是被视为耻辱的,因为燕国人认为作为一个男子,满足不了妻主,是自己的无能,可以主动给妻主纳几个侍君,去寻医问药是一种放浪形骸的行为。
郁清欢打消了食补的念头,他要是敢去找大夫开药,第一个过来揍他的就是他娘。
丞相大人其实不算古板,但也绝对不够开明,他对男子的名节和家族的颜面还是很看重的。
当然,如果你有足够的理由说服他,他就不会过问。
这一日羞耻的开端,似乎奠定了接下来三天的基调——
不管干啥,都无法称心如意。
郁清欢先去套路雪侧君,然后理所当然的失败。
雪侧君一脸淡然:“我不知道郎君在说什么,我真的不认识郎君口中那个名叫柳南的女人,她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那一刻,郁清欢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怀疑。
没有别的原因,雪侧君的表情太淡定了,仿佛真的事不关己一样!
这种情况下,只有两个原因可以解释。
要么他真的无辜。
要么他真的无情。
郁清欢皱眉,第一个原因基本可以排除了,雪侧君绝对有问题。
那就是第二个?
郁清欢头疼不已,总觉得哪里不对。
忽然,郁清欢眸光一定,死死的注视着雪侧君,不忽略任何一个微表情:“有人给你传了消息,你知道我的计划。”
还有第三个可能,那就是郁清欢身边有叛徒,在有准备的情况下,雪侧君自然不会中计。
听到郁清欢的话,雪侧君瞳孔微微缩了一下,随后他垂下头,重复道:“我不知道郎君在说什么。”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郁清欢轻笑一声,转身离开,内心深处却一片冰冷。
知道计划的只有四个半人。
他和晏迟。
还有……云净和翠烟。
以及听了一半计划的赶车婆婆。
赶车婆婆的可能性不大,当日在马车上,她只听到了晏迟说的话,而计划内容,是由郁清欢说出口的,旁人根本听不到,她不太可能根据晏迟的那只言片语就能推导出整个计划。
最重要的是,赶车婆婆是在他被绑架之后,郁明涵亲自为他选的赶车人。
前一个车夫背叛了,郁明涵不可能再给他一个没摸清底细、不确定忠诚的车夫。
那就……只剩下了云净和翠烟。
两个小侍,论哪个更加亲近,自然是云净这个贴身侍从。
可翠烟,也是从小就陪在他身边,伺候他衣食住行的小侍。
云净自幼失去父亲,卖身丞相府,翠烟的经历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他是母亲去世,父亲柔弱无力支撑家庭,这才卖身为奴。
两人的嫌疑,应该是翠烟更大一点。
并非郁清欢偏袒云净,而是这次的事件本身就与男性地位息息相关。
雪侧君、文月、麟花禅师,哪怕是李亦白和江灵犀,都是命运多舛。
云净母亲尚在,死去的是父亲,卖身丞相府后也一直处于郁清欢的庇护下,少于外人接触,他没有理由的。
相反,翠烟母亲去世,家中仅剩一个父亲,正所谓寡夫门前是非多,翠烟的父亲日常生活中肯定也避免不了旁人的恶意,因此翠烟被幕后人选中是很有可能的。
云净……翠烟……
郁清欢心情低落,不管是谁,终有人背叛了他。
虽说计划已经暴露,但郁清欢还是不死心,独自去了一趟府衙。
结果……
柳南和罗秋蓓被提到诏狱了。
郁清欢:“?”
他们又不是官员,为什么要去诏狱?
诏狱,是专门用来关押犯了律法的官员的一处地牢。
进出森严,可以说没有刑镇司的令牌,或者女皇的旨意,根本进不去。
至此,套娃计划彻底搁浅。
不过郁清欢去问了他的母亲,为何犯人突然被提到诏狱。
郁明涵抿了口茶:“你好歹是当朝丞相的儿子,被贼人劫持后,府衙却迟迟找不出幕后真凶,唯三被抓住的贼人还莫名其妙死了一个,就显得官府格外无能。此事引起了女皇的不满,特将剩下两个贼人提到了诏狱,命三皇女在十日内,查清来龙去脉,将贼人捉拿归案。”
郁清欢:“……”
……
夕照楼。
国师挥退了随从,独自上了六楼。
他扫了一眼“有琴坊”的画,被人动过,移了约三寸。
漠不关心的挪开视线,国师轻轻在墙上某一处敲击了三下,一个暗格打开了。
里面有两卷画。
画的同样是美人。
一者娇俏可爱,作画日期是六年前。
一者清俊秀美,作画日期是两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