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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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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迟接下来去了剩下几个贼匪的牢房,不过这一次,女衙内无论如何也不给他开门了。
“郁公子,你需要知道,她们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你可以外面问话,但绝对不可以进去!”女衙内异常严肃,如果只是一般的贼人,她倒也不至于如此谨慎,但就被捕的这几个,在经过官府细致调查审问后,发现居然都有命案在身!早在几年前,刑镇司就已经下达过逮捕她们的通缉令。
柳南,今年二十六岁,七年前,杀死了王员外的儿子。
何素,今年三十四岁,三年前,杀害了西垣县县尹一家十三口人。
罗秋蓓,今年才十九岁,两年前,虐杀了自己兄长的妻主。
这三个人,无一不背负命案。
而就这些已经杀过人、见过血的贼匪,在绑架郁清欢一案中,却只是小喽啰!
可想而知,背后的人,或势力,是多么的可怕。
女衙内用刀柄敲了敲铁栏杆,厉声道:“都过来,郁公子有事要问你们,都老实点回话!听见没有!”
与麟花禅师比起来,这三人可惨多了。
手脚皆缠着镣铐,其中一人更被铁链穿过了琵琶骨,遍体鳞伤,浑身血污。
牢房里更是除了一堆干稻草,和一个破破烂烂的木桌,就再无他物。
见到晏迟,柳南躺在稻草上,咧开了嘴,“丞相府的郎君,怎么屈尊降贵到这肮脏的地牢里来了?”
年纪最大的何素没有说话,就是他被穿了琵琶骨,此刻正靠在墙角,一动不动,宛若死了。
罗秋蓓性格比较暴躁,挑衅道:“小郎君,你胆子挺大啊,被绑了一次,不躲着就罢了,居然还敢主动过来见我们?!不会是看上我们三个中的哪一个了吧?”
面对调笑,晏迟无动于衷,女衙内却是忍不住了,怒道:“休得出言不逊,污了郎君的耳朵!再不管好自己的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罗秋蓓撇了撇嘴,冷笑道:“正主还没说话,你急个什么劲?你真当这位郁公子需要你这位护花使者护着?带着一个累赘,他都能逃出幽兰寺,然后躲避我们的追捕,独自在山上待了一整夜,你觉得这个男人是善茬?”
她越说越气愤:“海神在上,我就没见过这么猛的男人!”
晏迟眯起眼:“现在你见到了。”
罗秋蓓哼了声:“早知道,我们就应该换一个目标,反正皇都大家公子多的是!”
“但是江灵犀只跟我待在一块。”晏迟注视着他,观察着他脸部的细微变动,“你们要把他也换了?”
罗秋蓓脸色忽变:“你都知道了什么?”
晏迟挑眉:“江灵犀的身份,算吗?”
这下不止罗秋蓓了,柳南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他竟然连这个也告诉你了。”
柳南眼神流露出挣扎之色,半晌,她叹息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管是你,还是江灵犀,都是我们此次行动的目标,换不了。”
晏迟漫不经心道:“那目的呢?”
柳南张了张嘴,罗秋蓓一下捂住她:“南姐姐,不能说!”
柳南推开她,惨淡的笑了笑:“江灵犀的身份已经暴露,我们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说不说也没什么两样。”
她抬头直视晏迟:“你父亲手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晏迟静静的看着她,等待下文。
“……赤金砂矿脉。”柳南艰难的说道。
“啊!”女衙内发出惊呼,愤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打赤金砂的主意!”
“赤金砂?什么玩意儿?”晏迟没听过这东西,但看她们的样子,应该很珍贵。
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女衙内目光诧异:“……郁公子你不知道?”
罗秋蓓嘀咕:“连赤金砂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学识过人?”
柳南也愣了下,但很快就恢复常态,“赤金砂是铸造利器不可或缺的矿材。普通的武器加入赤金砂焠炼后,硬度和锋利程度都有极大的提升,但重量却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而且,赤金砂异常稀少,仅有的几条矿脉,都掌握在烈山氏手里,外人根本接触不到,所以,这也导致了赤金砂非常的珍贵,价格高居不下。”
听完,晏迟只“哦”了一声,不作其他反应。
柳南继续说:“当我们得知你父亲手里有新开采出来的赤金砂矿脉,我们就决定不顾一切,也要将矿脉拿下。”
“拿下干嘛?铸造兵器准备造反?”晏迟语不惊人死不休。
柳南连忙否认:“没有!我们只是贼匪,就算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也绝对不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罗秋蓓也跟着解释:“没错,我们只想赚钱过好日子。”
“造反成功,你们想过什么样的好日子都行。”晏迟语气平静,却偏偏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柳南苦笑:“可我们真没有!我们拿到矿脉的消息后……”
晏迟打断了他的话:“谁给的消息?”
柳南哽住,遮遮掩掩道:“这你不用知道,我们自然有我们自己的消息来源。”
晏迟冷不丁吐出两个字:“落雪?”
柳南浑身都僵硬了,“落雪……是谁?”
晏迟:“你知道。”
柳南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他不是经常用书画传递消息出去吗?”晏迟轻描淡写道。
“……”
柳南彻底呆住,额角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晏迟打了个哈欠:“行了,我知道了。”说着便准备离开。
柳南突然冲到门口,两手紧紧握住铁栏杆:“你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晏迟脚步不停:“不听。”
柳南大喊:“你不想知道我们为何要抓江灵犀吗?”
“不想。”
柳南嘶吼:“郁清欢——!”
晏迟停住,低头揉了揉太阳穴,随即大步往回走,一脚踹在铁栏杆上,“哐”的一下巨响,冲击的力道直直传到柳南身上,他闷哼一声痛苦的倒在地上。
收回脚,晏迟笑了笑,蹲在地上,“你不知道男孩子的闺名不能随便喊吗?”
柳南喘息着,悲愤道:“不、不知道……什么、是闺名啊?”
虽然燕国是女尊男卑的制度,但男子还真没有闺名一说。
首先,燕国的郎君虽然不赞同抛头露面,但在名字这块儿,是没有限制的。
其次,晏迟那个世界的古代女子,住的地方叫闺阁,所以出嫁也叫出阁,未嫁人前的名字,就是所谓的闺名。
而燕国的郎君住的地方不叫闺阁,所以自然不存在闺名一说。
晏迟拿古代女子的情况类比燕国的男子,虽然大同小异,但是某些细节还是有差异的。
这也就造成了柳南完全懵逼,什么时候男子的名字也不能叫了?
罗秋蓓扶起柳南,怒视某人:“你一个郎君怎的如此粗鲁?!当心以后没人娶你!”
“娶我?”
晏迟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笑容不变,笑着笑着,就再次踹了一脚铁门,“谁敢?”
罗秋蓓心一颤。
他老父的,这小郎君太凶悍了!
“你叫什么?”凶悍的小郎君问他的名字了。
“罗、罗秋蓓。”他有点怂。
“呵。”
晏迟发出短促的冷笑声,意味不明道:“罗秋蓓?你和一个人长的很像。”
罗秋蓓咽了口唾沫:“我就是一个普通人,长相也一般,跟我长得像的人应该很多吧?”
“慌什么?”
瞥了眼容貌清秀的小贼匪,晏迟漫不经心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继柳南之后,罗秋蓓也沉默了。
晏迟满意的勾了勾唇,站起身:“走了。”
这次,没有人喊郁清欢的名字。
因为牢房里的人,包括何素,都知道,这个人三言两语间,已经触及了他们真正的秘密。
走出地牢,阳光洒在身上,晏迟伸了个懒腰。
一旁的女衙内欲言又止。
晏迟:“有话就说。”
女衙内呼出一口气:“郁公子,你觉得那两个贼匪说的话,可信吗?”
晏迟:“不可。”
女衙内嘴唇微动:“……为什么?”
晏迟懒洋洋道:“因为女人心,海底针,摸也摸不清。”
感觉被冒犯了的女衙内:“……”
晏迟看向远方的天空,不知不觉居然已经乌云密布。
“山雨欲来风满楼……”
拒绝了女衙内的相送,晏迟一个人抱着几册卷宗坐上了马车,慢悠悠的往丞相府赶。
自从车夫背叛,驾车的人就换成了一位年纪大的老妪,据说驾驶马车数十载,尽忠职守,从未翻车过!
唯一的缺点,就是驾车速度太慢。
晏迟掀开车窗,眼睁睁看着一头驴车实现了弯道反超。
算了,合上车窗,眼不见心不烦。
晏迟打开卷宗,这是临走前,特地问女衙内要的,是柳南三人以前犯下的案子的记录。
柳南,因其亲弟被王员外之子玷污后,投河自尽,怒而杀人。
何素,其子被县尹看中,奋力反抗之下,误伤县尹,被压入牢狱,受尽折磨。为救子性命,何素一人持刀劫狱,斩杀县尹全家。
罗秋蓓,因其兄长被妻主长期凌虐、殴打,气愤之下,冲动杀人。
合上卷宗。
得了,三个人的共同点显而易见——
为弟、为子、为兄,怒而杀人。
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才背上人命。
而他们的亲人,则都是女尊男卑时代,阴暗下的产物。
幕后之人,选择将他们聚集起来,是为了什么?打赤金砂矿脉的主意,真的是为了钱?
想来想去,晏迟只能想到一个理由——
男女平权抗争。
有点意思了。
晏迟眸光微闪,这个枯燥乏味的世界,终于要开始改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