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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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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晏迟拖了个椅子在院子里晒太阳,这是跟沈爷爷耳濡目染学的。
云净跟翠烟在一旁服侍他,不过说是服侍,晏迟也根本没有使唤他们的有意思,这俩小侍,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五岁,放现代都是未成年,能干什么活?安安静静待一边绣他们的小花就行了。
只是,有云净在,晏迟注定得不到安生。
自从回到丞相府,云净见了他就一直抽抽噎噎的,扯着嗓子哭,要不是晏迟躲得及时,那眼泪鼻涕就得糊他衣服上了。
现在,距离晏迟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还在哭呢。
晏迟就奇了怪了,这燕国的男人是身理构造格外与众不同还是怎么回事?跟水做的一样!
低声问了下郁清欢:“你哭起来也这样?”
郁清欢清凌凌的眸子扫过去:“……你没见过我哭吗?”
哦,晏迟想起来了,在幽兰寺,这人好像是落了一滴眼泪,还是被他气的。
郁清欢没有云净哭得这么外放,他是内敛的、安静的、隐蔽的,同时也是脆弱的。
就像废土里开出的一朵花,孤傲,自怜。
想到这里,晏迟掩饰般的咳嗽一声,转而对云净道:“别哭了。”
云净现在倒是没有流泪了,就是一直打哭嗝,“公、公子,我……嗝~我没哭!”
晏迟头疼,这小孩简直就是来折磨他的。
这时,翠烟细声细语说道:“我老家那边有个土法子,喝一大口盐水,然后分几次咽下去,就可以缓解打嗝。”
晏迟朝云净扬眉:“听见没?”
云净小声反驳:“……不、不一定管用。”
“你话怎么那么多?照做就是了!”晏迟语气不善。
“哦。”云净可怜兮兮的去小厨房冲盐水了。
郁清欢看着这一幕,不悦道:“你吓到他了。”
刚好给他练练胆子!
晏迟哼了声,碍于翠烟还在,没有说话,但这表情已经说明了他的想法。
郁清欢看懂了,长叹道:“你不要总拿他们和你那儿的男子比较,他们自幼接受的便是女尊男卑的思想,又身处封建社会,胆小、敏感、柔弱、没有所谓的男子气概,都是很正常的现象,你……”犹豫了下,又道:“不要对他们太苛刻。”
“你去看看云净好了没。”
晏迟摆了摆手,让翠烟下去,坐直了身体一字一句道:“什么他们?是你们吧!”
“你是想让我对你们不要太苛刻。”
郁清欢也不否认,与他对视:“那你能做到吗?”
“郁大公子,你说错了。”晏迟拉长了语调,咏叹一般的说道:“这不是苛刻,是保持自我。”
当与世界格格不入时,有人选择去适应这个世界,有人选择去改变这个世界,还有人,选择无视这个世界。
晏迟的性子,肯定不是走改变自己去适应世界的路子,这太委屈自个了。
而改变这个世界,工程量太大,他也懒得做。
唯一能走的,就是不要被这个世界同化,保持自我。
他没有要求云净他们扭转自己的性子,只是他也不会任由对方影响自己。
不在他面前晃悠,怎样都行。
郁清欢沉默了一会儿,仿佛想明白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他或许就是努力去适应世界的那一类人。
只不过,前提是……他喜欢那个世界。
不多时,翠烟跟云净挽着手过来了。
看样子翠烟的法子不错,云净已经不打嗝了,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依旧无法安静下来。
只有在外人面前,云净的嘴巴才会自动封印。
“公子,你看我绣的这朵荷花!”云净美滋滋的把绣品凑到晏迟面前显摆。
“这是荷花?不是鸡爪?”晏迟翻了个白眼。
云净嘟起嘴,跺脚:“公子~”
这一声娇里娇气的抱怨,差点让晏迟鸡皮疙瘩掉一地。
瞥了眼鬼魂一样飘着的郁清欢,晏迟:“公子已死,有事烧纸。”
“呸呸呸!公子你怎么能咒自己死呢?”云净相当不满。
晏迟漫不经心道:“你闭嘴我就长命百岁了。”
云净:……好气呦!
他决定不理公子了。
过了一会儿。
“公子,你看我和翠烟谁绣的好看啊?”
这次,他不仅拿来了自己的绣品,还把翠烟的也拿来了。
晏迟看着天差地别的两幅绣品:“……你觉得呢?”
云净有模有样的分析:“我觉得翠烟的要更精致一些,但论韵味,我还是更胜一筹的……”
晏迟对郁清欢做了个口型:“他一直这么自信?”
郁清欢:“……可能是因为我平时经常鼓励他。”
晏迟:“啧。”
说完自己的长篇大论后,云净一脸期待:“公子你觉得呢?”
晏迟:“我觉得你瞎了。”
云净又跺了跺脚,嘟起嘴。
晏迟眼皮一跳。
“公子~~”
嘚,比上次叫得还要曲折,多了个波浪号。
晏迟简直没眼看,疯狂搓着自己的胳膊:“再叫,把你腿打成波浪号!”
云净好奇:“波浪号是什么?”
晏迟冷笑一声,从他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子,手动折了个波浪号出来。
云净小身板抖了抖,表情大变,晏迟以为他怕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公子,我新买的簪子啊!!!花了三两银子呢!”
晏迟瞬间脸黑了。
郁清欢忍不住笑道:“云净爱财,你待会儿还是赔他三两银子吧,不然他会一直挂在嘴上,烦都烦死你。”
晏迟微不可查的轻声道:“看样子,你很有经验啊。”
那可不?
郁清欢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云净,瘦瘦小小的一只,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张又渴望的看着他。
他心一软,就把他留下了。
这一留,就是六年。
郁清欢虽然不像侧君落雪那样对下人和善,说话温言细语,但他性子好,不挑剔,不小气,也不娇气,从没打骂过下人。
久而久之,云净就跟他越来越亲近,不像是下人,倒像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
可能是因为出身贫苦之家,云净极为爱财,已经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不过郁清欢认为爱财并不算什么缺点,不偷不抢,取之有道便可。
每次云净做错了事,宁愿受罚,也不愿意被扣月钱,就……死缠烂打,魔音绕耳。
所以,郁清欢真的相当有经验。
晏迟不想挑战自己的底线,随手扔了三两银子给云净。
云净笑开了花,又贼兮兮的问:“公子,你觉得我和翠烟,哪个好看啊?”
啧,这小侍,事咋这么多?
晏迟恹恹答道:“都丑。”
云净喃喃自语道:“也对,公子是燕国第一美人,看惯了自己的脸,再看其他人,肯定都入不了眼。”
晏迟抬眸看向半空中漂浮的幽灵,掀了掀唇:“你家公子最丑。”
郁清欢:“……幼稚。”
晏迟哼笑。
吃过午饭后,丞相派人过来叫他。
晏迟终于见到了这个家真正的当家人,郁清欢的母亲——郁明涵。
晏迟本以为郁明涵也是一个粗壮的女人,结果出乎他的预料。
郁明涵居然长相明艳大气,身姿高挑,哪怕放在现代也是个御姐型的大美人。
怪不得能生出郁清欢这样的儿子。
晏迟感叹了句,就坐下了。
郁明涵皱起眉:“你的礼数去哪儿了?”
晏迟:“被狗吃了。”
郁明涵眉头皱的更深了:“你中邪了?”
晏迟下意识想说是,想到沾了海水的柳枝,又否认了,“没有。”
郁明涵:“那你怎么变化如此大?”
晏迟:“可能是……叛逆期到了。”
“叛逆期?”郁明涵打量了一下自己坐姿豪放的儿子,挑眉:“果然变得叛逆了。”
郁明涵没有在“叛逆期”上纠结,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待会儿,你跟我去一趟海神庙。”
晏迟:“干嘛?”
郁明涵:“点守宫砂。”
晏迟:“?”
郁明涵解释:“如今,皇城有不少人怀疑你名节已毁,在外造谣生事,你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有这一个办法。”
海神庙的守宫砂,唯有身心纯洁的人,才能点上。
晏迟表情隐隐有些崩,咬牙道:“那些人吃饱了撑的?”
郁明涵淡淡道:“我已经准备上书陛下,将明年的田税增加一成。”
晏迟:“……不用。”
郁明涵:“觉得一成太少?两成怎么样?”
这就是母爱如山吗?果然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晏迟罕见的斟酌了一下用词:“我的意思是,不必如此。”
毕竟,嘴贱的也就一小部分人。
郁明涵定定的看向他,忽而展颜一笑:“我儿果然心善。”
“不过,事关男儿清誉,不可姑息。我已派人将散布谣言之人拿下,每人三十杖。”
晏迟:哦呼!
他还能说什么呢?丞相大人霸气!
“准备一下吧,随我去海神庙。”
晏迟:“……”
丞相大人瞬间面目可憎。
“能不去吗?”
“可以。”
晏迟一下子精神抖擞,居然真的可以不去?
郁明涵:“剩下两条路,出家,或者沉海,你选一个吧。”
晏迟神色变幻不定,半晌,从嘴里:“……艹!”
郁明涵侧目:“嗯?你说什么?”
晏迟磨牙道:“我说,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