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穿】便胜却人间无数》禅时

147、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国师换上一件轻盈如云的白色衣裳，对着郁清欢笑了笑，道：“瞧，这就是传说中鲛绡纱制成的衣裳，吾在陛下私库里取的，好看么？”

　　郁清欢表情不变：“好看。”

　　国师满意的抬了抬胳膊，轻轻晃动，衣袖如月光一般波光潋滟。
　　他缓缓走入血池，血水漫过胸口，刺眼的殷红晕染了他全身，他却勾起唇角，惬意的笑着。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血水竟然开始沸腾起来，国师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痛苦之色，但越痛苦，他眸中的喜悦就越浓厚。
　　因为这意味着，血池中的氐人血质量极高，正在与他体内的死血进行置换，等仪式结束，他的血脉就会进行二次蜕变，成为真正的氐人一族！

　　郁清欢和黑袍人沉默的站在池边，亲眼见证着国师的转命仪式。

　　郁清欢有阻止的想法，但他用余光瞥了瞥黑袍人挺拔的身躯，再低头瞅瞅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还是从心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天黑了，夜间的冷风飒飒作响，郁清欢打了个寒颤，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突然，一件黑袍被递了过来。

　　郁清欢愕然看去，就见原先的黑袍人脱去了身上的黑袍，穿着一身金丝缕衣，脸上覆盖了一张金色的面具。
　　转眼间，从黑袍人变成了“金闪闪”。

　　这转折让郁清欢有些不知所措。

　　“金闪闪”将黑袍又往这边递了递，闷声道：“披上吧，夜间寒气重，小心着凉。”

　　郁清欢沉吟了下，还是接了过来。
　　照理说，他应该拒绝这种莫名其妙的善意，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更担心自己拒绝了，会不会让对方怨恨自己不识抬举。

　　国师在池中难熬的“嘶”了一声，见状道：“你倒是惯会怜香惜玉！”

　　“金闪闪”默不作声。

　　国师似乎也知晓对方的无趣，只调侃了一句便作罢了，专心忍耐转命之术的痛苦。

　　不知不觉间，天光初开，东方既明。
　　七月二十七日，来临了。

　　血池中的血水逐渐恢复了平静，而原本殷红的颜色，却化为了浓郁的乌紫色。

　　国师从池中走出，水火不侵的鲛绡纱让他身上不沾任何污秽，整个人干净清爽。
　　但他的表情却未见多少喜色，反而眉头紧锁，目光冰冷的吓人。

　　“为什么……为什么吾的血脉没有蜕变？！”

　　转命之术成功了，他能感受到身体和灵魂的生机蓬勃，可是他的血脉蜕变失败了！

　　国师大步上前，一把拽住“金闪闪”的衣襟，厉声道：“不是说，集齐六姓之血，氐人血脉便会二次蜕变吗？！”

　　“呵哈哈哈……”
　　原先对国师言听计从的“金闪闪”却并未回答，只发出快意的笑声。

　　“啪——！”
　　“金闪闪”的面具被盛怒之下的国师一掌打落，露出了一张端丽大气的面孔。

　　“陛下！”
　　郁清欢忍不住惊呼出声，他心里已经满是惊涛骇浪，“金闪闪”的容颜赫然便是端坐于天临宫阙的燕国女皇！

　　国师没有理会郁清欢的震惊，他此刻只想从女皇口中得到真相！

　　“姜闵，回答吾！”

　　女皇掀了掀眼皮，语气嘲弄：“很简单，因为你根本没有集齐六姓之血！”

　　国师死死的盯着她，忽然松开了手，“是江灵犀，他不是你的儿子。”

　　女皇扬唇轻笑：“朕可没那么蠢的儿子！”

　　国师强压着自己的怒火：“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起这个，女皇就得意了，将前因后果徐徐道来：“这还要感谢你啊，朕生产的时候，你认为产房不洁，就没亲自盯着，而是让你的学生郁明涵注意这边的动静，可你万万没想到，正是你的好学生，助朕摆脱了你的控制！”

　　“朕恢复神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孩子送走，恰巧当时陈氏家主也在生产，你为了兵不血刃就能得到陈氏子，来了一出换子戏码，朕从郁明涵口中得知了你的计划，干脆将计就计，用朕的皇儿替换了陈氏郎君，而你原先准备的孩子，则顶替着朕皇儿的身份，被你抱走！”

　　“本来陈氏子也会被你一并带走，但朕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志得意满，于是朕派手下伪装成盗匪，劫杀了你的下属，将孩子送到浣灵村，寻了个好性子的寡夫收养，还命人照拂村子，尽力给他一个不愁吃喝的环境。”

　　“但渔村生活再好，又怎么比得过世家公子待遇？李亦白被非墨顶替身份十七载，朕自觉对不住他，所以他敲登闻鼓，状告连氏女君，朕明知降罪连氏是你希望看到的，也依然决定还他一个公道！”

　　“可惜，他还是逃不过你的毒手！你为了找到他，不惜暴露出换子真相，让朕的皇儿惶惶不安！国师，你真该死！”

　　说完，女皇又大笑起来，笑得畅快淋漓：“你操控朕的思想二十余载，最终却被自己的学生背叛，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一局，是朕赢了！”

　　国师冷冷的看着神态近乎疯狂的女皇，眼中猩红一片，“好算计，不愧是吾的学生！可纵使吾没有赢，你们也必输无疑！”

　　“不过，吾很好奇，郁明涵是如何解除吾的操控的？”

　　在女皇之前，国师便试图操控郁明涵，可无论怎么做，郁明涵的心智都不会被他影响分毫，起初他猜测是郁明涵的灵魂力量过于强大，于是转头操控了女皇。
　　可如今看来，郁明涵分明是掌握了某种守护心智的手段，不仅能保证自己的思想不被左右，还能帮助别人摆脱他的掌控！

　　怪不得即使没有了他的帮助，郁明涵照旧能在朝堂之上混的风生水起，原是女皇在暗中扶持！

　　好……好的很！
　　国师真的生气了。

　　江灵犀是个假货，这代表着他百年心血付诸东流！
　　偏偏破坏他计划的两人，一个是他当年收的学生，一个是他自以为已经控制的傀儡！国师只觉得自己的脸皮被人撕了下来，扔在地上用脚踩！

　　郁清欢强行镇定的旁观两人对峙，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国师已经是老狐狸了，没想到女皇也不遑多让，虽说有他母亲的帮助，但能在国师的眼皮子底下伪装二十多年，就已经很恐怖了。

　　最关键的是，陈非墨和三皇女是姐弟关系，女皇心知肚明，却依旧给两人赐婚了！
　　郁清欢能理解女皇是为了彻底杜绝国师的怀疑，可他见过三皇女和陈非墨，能确定他们两个是不知情的。
　　想到这里，郁清欢不由咋舌，跟这些城府深的家伙比，他还是太嫩了。

　　不过，说起郁明涵能解除女皇的控制，郁清欢心里有猜测，应该是氐人泪的力量。
　　守护灵魂，可不是开玩笑的！

　　场上气氛越发冷凝了。

　　面对国师的疑问，女皇自然不会回答，她淡淡道：“国师，朕这些年来，言行举止皆不得自主，唯有郁爱卿能让朕清醒几日，朕已经受够了当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今日前来，就是为了与你做一个了结！”

　　国师眸中闪过一道幽蓝的光晕，冷笑道：“了结？你配吗？！”

　　“凡俗的帝皇连狗都不如！你哪来的底气与吾为敌？！”

　　“跳下去。”
　　国师指着血池，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女皇瞳孔里泛起蓝光，这是被控制心神的预兆。
　　前面的二十多年，每过八天，国师便要重新对女皇施加控心，以此确保对女皇的掌控度。
　　所以女皇对这副场景非常熟悉。

　　她五官扭曲，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脑袋，发出嘶吼声：“不！没有人能控制朕……朕是燕国女皇，不是你的傀儡！！！”

　　“啊啊啊——！”
　　女皇眼中流出血泪，她拔出一把银色的匕首，用力的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控制被终止了，以死亡为代价。

　　女皇嘴角沁出鲜血，却笑得肆意：“朕终于……自由了！哈哈哈！”
　　她转头看向郁清欢，瞳孔逐渐涣散：“快、快逃……”
　　郁明涵对她有恩，临终之际，她的思维已经模糊了，但潜意识里还是不希望恩人之子也被国师害死。
　　如果她是清醒的，就会知道，郁清欢根本逃不掉。

　　不知何时，圣池周围已经围满了身穿黑甲的女人。

　　国师凝望着女皇咽下最后一口气，漠然道：“传吾军令，郁氏满门，诛绝！”

　　“是！”
　　黑甲军士齐刷刷跪地听令，声音响彻云霄。

　　而郁清欢则是心猛的沉下去了，“国师大人……”

　　国师挥手打断：“你母亲做了什么，你也听到了，吾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背后的刀子！”

　　“你母亲平日里不声不响，对吾敬重有加，殊不知，不会叫的狗才咬人，这冷不丁的一口，咬的吾前功尽弃！”

　　“不过，上天终究是眷顾吾的。”

　　国师伸出手，抚摸了一下郁清欢的脸颊，温和了语气：“郁明涵大概自己也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会血脉返祖，刚好成为吾最好的祭品！”

　　本来他是打算把郁清欢留到下一次的，可六姓之血出了意外，他已经等不及了。
　　他现在就要再次举行七星转命仪式！

　　国师眼中再次释放出蓝色的光晕，妄图操控郁清欢。
　　可几息之后，郁清欢眼眸依旧明澈清亮，毫无被控制之人的浑浑噩噩。

　　“你……”国师神色有些复杂，感叹道：“果然不愧是返祖之人，氐人血脉还未完全觉醒，灵魂便如此凝实，坚不可摧！”

　　郁清欢抿了抿唇，道：“国师大人，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可以配合你，但我希望你可以放过我的家人。”

　　国师摇了摇头：“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不，我有。”
　　郁清欢退后一步，靠近圣池。

　　“圣池中的水是海水，明心湖的水也是海水，如果我没猜错，圣池应该与明心湖相连，而明心湖则通往大海！”

　　国师表情微变。

　　郁清欢笑了笑：“我可以在水中呼吸，只要我跳入圣池，就可以顺着暗流，进入明心湖，前往大海。”
　　他停顿了下，意有所指道：“我游泳很厉害的，国师大人肯定追不上我，一旦我逃到明心湖，国师大人的计划，就真正失败了。”

　　“毕竟，国师大人手下能人再多，也没有谁能够在海里，追上一条鱼。”

　　不会游泳的郁清欢深知自己对国师的重要性，便以自己为人质，威胁国师。
　　而对方，却不得不受自己威胁！

　　果然，国师沉默许久，还是妥协了。

　　“吾可以答应你放郁氏一条生路，但你需得老实配合吾的转命仪式！”

　　郁清欢深深的看了国师一眼：“好。”
　　他知道，国师不会真的放过郁氏，但他只是想给郁氏争取最后一天时间，足够让郁小花逃离燕国罢了。

　　如此，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