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忆久久林

8、第 8 章

　　斯纪朗远远地看着迟迟没有走近，他回忆起一年前那场刻骨铭心的久别重逢里那个形销骨立，敏感多疑的女人，那个女人绑架了他爱生活，爱自然，爱笑的小雨，可是当时他在干什么呢，他在远隔重洋的某个角落里，为着一场分分合合的情感拉锯战耗尽心力。

　　他从来不曾这样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一股强烈的负面情绪从心底最深处浮上来，他恨那个伤害小雨的人，但更恨自己。

　　时间和心理医生是唯一的特效药，如果可以希望用自己的余生来护住你。

　　“哥，在这呢。”

　　书献原本是想再给斯夜雨倒一杯的，但是看见人家哥哥来了，只好讪讪地收回手，转而给自己倒了一杯。

　　斯纪朗说话依然是这么慢条斯理：“你下次记得事先给我打个电话，突然看不见人吓我一跳。”

　　斯夜雨求饶：“对不起，我以为你还要晚点才能过来的，下次不会了。”

　　书献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心想，长得好看的妹子就是好，撒个娇，卖个萌，再无情无趣的人也该心软了，哪像他又冷又硬的石头一块，活该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小可怜。

　　想想他当初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身上顶天不会超过三千块钱，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呢？现在回想起来就跟做梦一样，自己居然能这么吃苦耐劳，这感觉相当不真实。

　　不过不真实也好，就真当是一场梦吧，还是一场最好快快醒来的噩梦。

　　“书献，我先回去了，下次再约。”

　　书献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酒这么长时间居然一口没少：“好，下回再约。”

　　斯夜雨回身招了招手：“老板，买单。”

　　“马上来。”

　　书献感受到了斯纪朗扫过来的眼神，心里开始嘟囔，看什么，是你妹妹自己说要请客的，不是我不够风度啊。

　　龙虾宴散场之后书献慢慢悠悠地往回走，中间路过一处小公园的时候听到了一丝奇奇怪怪的声音，怪暧昧的，他不是那种想给人增添尴尬的调皮鬼，只能放轻脚步倒退着换了一条路。

　　回到家的时候刚过九点半，托这栋楼聊胜于无的隔音效果的福，对门主人的骂声和孩子的哭喊声像一台嗡嗡作响搅拌机一样让人心烦，同时中间伴随着一阵突兀的咳嗽让这台搅拌机像吃了几节劣质的二手电池一般时断时续。

　　书献草草冲了个澡，把自己狠狠摔进被子里，闭着眼趴了一会儿，就在犹豫着要不要把防噪音耳塞找出来的时候，楼下不知哪位仗义执言的英雄侠士跑上来隔着门板好一通素质教育，谢天谢地，对门可算是消停了。

　　他半睁着眼，一只手盖在额头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这样一个动作维持了快有十分钟的时候，突然翻身把床头柜上的手机够过来，点开了那个被闲置了一阵的APP。

　　这是一个专做有声读物的APP，灵异故事，校园青春，励志人生……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书献喜欢在无聊或者失眠的时候随机点开一段。

　　具体说了些什么他基本不往心里去，纯粹就是让耳边有个声音，这样就不会觉得自己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一阵日子没来，这个APP的界面变了点花样，淘汰了原本单一的调子换上了一个更为活泼的背景，但书献不在乎这些，他只是闭着眼睛随便点了其中一个。

　　先是一段轻柔舒缓的前奏，在这个节奏的带领下，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插了进来。

　　刚到家门口，斯纪朗就接到了好友付鸣的电话。

　　也不知道这对新婚燕尔为什么不在家好好比翼双飞，而是想着约自己这个大灯泡一起畅谈人生，他看了一下车上的时间，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小雨，你先上去吧，我去见一个朋友。”

　　“好，那你早点回来。”

　　书献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他把那段录音倒回去拖过来重重复复地听了几遍，才不得不承认他跟这声音的主人有些交情，而且刚刚还坐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新大陆，神采奕奕地抱着手机在卧室里转了转，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斯家哥哥的声音居然还有这么温柔缱绻的时候，真是失敬失敬。

　　斯纪朗到的时候发现只有付鸣一个人，正盘着腿坐在客厅里摆弄一台只有手掌大小的投影仪。

　　付鸣看到他连屁股都没动一下：“正好，新货，跟你一起分享。”

　　斯纪朗随着他的位置一起坐下来：“赵凌呢，就你一个？”

　　付鸣把调好参数的投影仪放在地板上：“同事聚会，今天是我的自由日，哎，成了。”

　　随着付鸣的一声“成了”，投影仪顶端的小孔□□出一道浅蓝色的光束，不偏不倚地打在正对面的雪白墙壁上。

　　墙上出现了清晰的画面，这是一部经典老片，也是付鸣和赵凌的最爱。

　　付鸣起身把灯光调暗，又倒了一杯水给到访的朋友：“小雨怎么样，好久没看到她了。”

　　斯纪朗把杯子握在手里：“最近忙店里的事，生活有了重心，比之前好多了。”

　　付鸣：“那太好了，等天气凉快点我们在家搞个烧烤，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斯纪朗的手指在杯壁上时快时慢地摩挲，电影已经跳过片头进入正题，室内的空气就这么持续的安静着。

　　“你叫我过来不是单单为了陪你重温经典吧，还有什么惊喜，说来听听？”

　　付鸣眼珠动了动，把酒杯从左手换到右手，哈哈一笑说道：“果然瞒不过你，我们这次蜜月旅行给你带了礼物，你等着，我去拿。”

　　付鸣去了书房，斯纪朗隐隐约约猜到他接下来的会是什么话题，他低着头思绪飘远了。

　　第一次见到付景是在他的十八岁成人礼上，那天的阳光很好，照进斯纪朗的眼睛里，连带着舞台中央的这个男孩也变得闪闪发光。

　　整个宴会厅都被其乐融融的氛围包裹着，他注意到很多人举着杯子围在那位少年的身边，那些人嘴里说着类似的话，脸上露出类似的表情，少年的脸上也带着笑，大方得体，谦逊有礼地应付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种人人带着面具的宴会其实并不有趣，斯纪朗本是不愿意参加的，他作为斯家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来或者不来真的不重要，但做为付鸣的朋友，他还是来了。

　　宴会开始后，付鸣没办法长时间的和他待在一起，他只能自己招待自己，在这个华丽宽敞的舞池找事情打发时间。

　　后来的事情其实非常俗套，就是一个躲在阳台上透气的他和一个同样对这个宴会抵触的少年的不期而遇。

　　他们当时的第一句话是，你是我哥哥的朋友，我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