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第一章
冷雨
2009年冬，藏区十月末已飘散着冷冷的雪域，在雅鲁藏布大峡谷的边缘，诺倚在这个偏远山区小学的柱子看外面飘着的雪雨点，想着这里的冬天是比上海冷这许多。
诺响应了国家“三支一扶”教育进藏区，22岁，从城市到藏区，从上海郊区到西藏边缘。大学毕业后，在家待业了将近半年，期间受够了父母不断的工作催促。从小到大，这家庭总是少了些人情，少了些温暖，比别家又多了几分冷漠。母亲是一个普通乡镇工勤人员，她总是笑容可掬，礼貌待人，而言语总是咄咄逼人，父亲只是一名普通的厨师，在家里总是弱势于母亲。而母亲也总是弱势于她的亲哥哥，大小事项，母亲都习惯于请示她的哥哥。母亲总是不带父亲参加各种聚会活动，因为在她的心底深处，其实父亲没想象中重要吧，因为诺上初中的时候，意外发现了母亲珍藏的一块蓝宝石，母亲总在父亲不在的傍晚，轻轻抚摸那块蓝宝石，看着远方，长叹一口气。
读书以来，父母总是这样强势，她记得初中时有一次忘记做家庭作业了，晚上十点，她正在洗澡，父亲拿着皮条居然直接推开门，把她打的抱头鼠窜，蹲在地上哭着求饶。这段经历太深刻，以至于她大一学时对男生还是战战兢兢，但是大二，突然遇到的一件事情又影响了她的价值观。有一天，她去姑父家的时候，看到自己的亲阿姨在独自他家里吃饭，不知道是他们的笑容太默契，还是阿姨帮姑父理领带的举止太暧昧，她突然很不应该的发现，她自己最喜欢的姑父居然跟自己亲叔叔的老婆，在一起了，而且他们两家的关系，平时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和谐。而且她回家，把自己发现的事给母亲说了之后，母亲只是淡定的说，这是正常的，别太大惊小怪。半晌，诺沉默了很久，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原来这些家丑，其实她们都默许。
她沉默的回到了学校，在校园里那汪小池塘旁站立了很久。期间有个暗恋她的男生，看到她在小池塘边，走过来陪着她。他问她怎么了，诺说，想找个角落静一下。她问他，你觉得什么是不会变的。他带着点小小的害羞说，我对你。她带着点小小的狡黠，笑着问他，要是变了怎么办，男生激动的说，变了我就从这桥上跳下去。
后来，男生很快找了个女孩子谈了恋爱，据说毕业后还结婚了。现在都快要当父亲了。
诺在家呆了的这半年，简直快疯掉了。父亲建议她去银行，母亲建议她考公务员。并且工作的终点，总是以扫地工、清洁工人、体力劳动者作为她不找工作的终点否定她。再提恋爱，母亲说，找个公务员吧，年轻就是要早点嫁。父亲说，找个经商的吧，有钱人的生活总是要好过点。可是说这么多的父亲母亲，却从来没有为她安排过一次相亲。他们每天都提，然后每天都不告诉她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幸福的生活。傍晚回家，母亲就马上贴过来问，你今天工作找的怎么样。什么，还是不行，你到底能做些什么。你真是一无是处，什么都错，做什么什么都错，你看看隔壁小蓝，找的对象开的是法拉利。你还跟人家拼“家里蹲”？你有什么资格。
还未去上大学的时候，父亲经常很晚才回家，跟母亲也不怎么交流。除了诺在家里的时候，还可以听到父亲母亲偶尔的几句谈话“昨天买彩票中没有”“电视剧演完没有”……母亲总是那样高高在上，父亲也总是那样唯唯诺诺。她突然很希望他们狠狠的吵上几架，把他们这么多年没有说的话统统说出来，但是他们就像一列列安静的地下铁，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却总是难以沟通。老人们总是在身旁说，平淡才是真。但是她经常问自己，要是不加盐的菜肴，你吃了一天又一天，你的胃能忍得住吗？
她大学毕业后回了家，发现这70平的房屋已经容不下她的到来，在外读书多年，父母已越来越老，也越来越刻薄。时间已经卷走他们曾经的温存，只留下风暴之后的残垣，他们开始争吵，几乎每天争吵，争吵到极的时候父亲还会抽出皮带鞭打母亲，她不在家的时候，他们撕下了为诺伪装的面具，变得狰狞、自私，彼此都想着自己的生活不能被另一人拉着走，结果发现其实他们早就不合适了。母亲撒不开气，有时候也将气出在诺的身上，“要不是为了你，我早跟你父亲离婚了”“你个扫把星，害人精”。诺得忍，即使那话太难听，也得忍着。
这时候，诺响应了学校的号召，考上“三支一扶”，去了西藏自治区贡嘎县。一方面，是为了不听父母的吵闹，另一方面，是想离得远远的。22岁，她看着毕业证上那个穿蓝色横杠衣服微笑着的短发女孩，小声对自己说，去吧。
母亲听了自己亲哥哥的意见，开始阻挠她前往，说藏区病多，高原反应会很强烈，工作稳定性，环境稳定性也不高，待遇也不好。诺对她说，那你给我找个工作吧。母亲又开始发脾气，你要去就去，我给你建议你还好像觉得我在害你一样，随便你吧。父亲只是抽烟，抽了两包之后对她说，你去吧，注意安全。诺这时一本正经的对二老说，我在家里半年，你们便烦腻成这样，看来小时候说要关爱我一辈子的话，也是你们随口说说而已吧。我很快就要启程，你们的婚姻，既然已经到尽头，该散该断还是就放手吧，争吵多伤元气。别说为了孩子而在一起，我还没有伟大成这样子，我的生活注定跟你们是不同的。我要去寻找我的人生，无论在富饶，还是贫困的地方。都有我的一番天地。
父母瞪大了眼睛，听着这个从来声音都细细小小的女儿，居然说出这样一番正中他们心事的话。
父亲想要去摸她的额头，她突然就跳起来，躲开了坐在沙发上。父亲说，你记得以前高中时，你看徐静蕾主演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时，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话吗？她抬头，看着父亲一脸倦容的悲脸，说，“什么？我忘记了”。父亲语重心长的说，“生活中，别做太痴情的女人，别做一个太傻太天真的女人。执念太真，会伤害自己。从上海到藏区，你要先想想，你丢弃的东西有多少。我总对你说无所谓，其实是我已经麻木了”。
母亲这次终于失去了喋喋不休的气焰。变得沉默。看着这个即将离开他们的女儿。她突然发现自己对女儿真的了解太少，也从来未去想要了解了解女儿的想法。曾经为了钱，嫁给了现在的老公，最后发现，钱没有了，情就没有了。听老人们讲，20年前，父亲母亲也是蛮好的，骑着凤凰牌自行车的样子也蛮帅的。他们一起去登山林，父亲总喜欢扛着QI枪，打鸟玩儿。那时候一个枪声响起，鸟儿在林中飞起来，成群惊慌地飞越高高的树梢，母亲总是乐呵呵地笑。父亲黑白照片上，有一张峨眉山的老照片，赫然印着“峨眉山金顶”几个字，那时的金顶，还真是只有几个鼎而已。现在，什么都顶不过时间。
第二日，诺一早起床，背上了行囊，坐上了飞机，飞机到达后又转了两天的汽车，只见这汽车总是在弯弯曲曲的路上绕啊绕，沿途都是身上散发浓浓藏族味的藏族人，路上也见到了好些个磕长头的藏族人，她暗想，终于要到了这趟旅途的终点了。翻山越岭外加沿途休息了72个小时后，来到了TIBET贡嘎县这个从未到过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