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离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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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问起世人这片土地上藏书最多的地方是哪里，对于普罗大众而言，答案毫无疑问是文渊阁，但对于仙人们来说却只会回答是万花谷，谁也不知道万花谷的藏书楼里到底藏了多少的书，谁也不知道那三星柱中是只有被炸毁的望月楼那一根有藏书楼，还是摘星阁和仰日斋的那两根柱子里也藏有一座藏书楼。比起世人皆知的徽山书院的天一园三楼，自然还是万花谷尚未完全现世的藏书楼更能让人浮想联翩，所有人都想探一探万花谷藏书的总数，但却无人真正的成功过，即便是万花谷的弟子也没人真正的看全谷里所有的藏书，这也让世人对万花谷的藏书更多了一份好奇。
对于竹檍的这一份好奇，雪檗也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因为即便是他也不曾看遍万花谷的所有藏书，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万花谷并不止一处藏书楼，就他所知，除了三星柱里藏着的三处藏书楼以外，十脉各自的祖师殿所在之处也各有一座藏书楼，另外揽星潭里的观辰台与山月湖上的水月宫也都各有隐藏起来的藏书楼。仅仅只这些就足矣让竹檍好好看上许久了，至于说万花谷是不是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地方有藏书了，这点雪蘗也不敢断言，毕竟他如今也只是丹脉的大师兄而已，不是丹圣，也不是长老，他对万花谷的了解也只是比别的弟子多一些，却不能说全部了解。
事实上雪檗毫不怀疑，即便是他成为了丹圣，对万花谷也不敢说全部了解，或者说对万花谷真正了解的大概也只有万花谷的谷主了，无他，实在是万花谷太大了，哪怕雪檗因为父母都是万花谷弟子自身又在三岁就明悟了资质的缘故，四岁就顺利的拜入万花谷成为了丹圣首徒，但这百余年来他也没能完全把万花谷走遍。是以对于竹舒氏担心万花谷给弟子的住处是否会让儿子觉得憋屈这个问题，雪檗是忍了又忍才把笑意给压了下去，他知道竹舒氏出身紫霜宫，他也知道竹檍的姐姐竹妘出身迎风谷，这两个门派他也都是去过的，所以他知道这两个门派中弟子住处的局促，事实上若非是因为万花谷的弟子实在太少，而地方又足够的大，大概万花谷也未必能像现在这般给弟子提供如此大的院子居住。
他也是去过其他顶级门派的，尤其是同在南山群山中的纯阳宫，他的亲姐姐雪萱就在那里修行，甚至还与她同门师兄结为了道侣，他去看望外甥的时候也是亲自体会过纯阳宫弟子住处的，比起紫霜宫或者迎风谷的弟子居所或许会宽敞一些，但比起万花谷弟子的居所还是只能用逼仄来形容。雪檗父母双全，且他父母十分恩爱，虽说因此耽误了修行导致他们而今也没几年好活了，但雪檗却能理解他父母的选择，也享受父母给予他和姐姐的关爱，是以对于竹舒氏的关心他并没有觉得陌生或者羡慕，而是十分的理解并在自己能回答的范围内尽可能的消除了竹舒氏对于儿子前程的不确定，不管怎么说，竹檍是他小师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他当然乐意给小师弟的母亲一个面子。
但正如雪檗想的一般，竹舒氏对于儿子的未来生活的确有着许多不确定，她并不知道万花谷里的情况，她所能参考的顶级仙门只有她弟弟舒缑拜入的霸刀山庄，而在霸刀山庄她弟弟因为是外姓弟子，住处自然不能与內庄那些梅姓弟子相比，故而她才会连夜给儿子送来这枚储物戒指。雪檗的要求已经提出来了，她也不知道万花谷会给她多少时间，所以她只能尽快的把她为儿子准备的东西送到儿子手上，想到儿子马上就要离开自己了，想到这一别，她是否还能有与儿子的相见之日也未可知，竹舒氏不免悲上心来，在竹檍面前红了眼眶，甚至直接一把将竹檍搂进怀里。
“檍儿，你要答应娘，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保全好这条命，修行这条路娘没法帮你，但不论如何你只有留着命在，你才有未来可言你明白么？”将儿子揽在怀里，甚至连儿子身子的僵硬与不自然都没能发觉，竹舒氏此刻心中满满的只有酸涩与悲恸，与竹枢从她院子里搬去自己的院子里住不同，竹枢不论搬到什么地方他终究还是在竹氏，只要竹舒氏想见他终究还是能见到的，可竹檍一旦离开了他就几乎不会再回来了。一想到从此以后这个院子里只会有她一个人居住，不仅女儿离开了，竹侠略这个名义上的孙子也离开了，如今她最疼爱的小儿子也要离开了，这让竹舒氏觉得她必须做些什么，至少要在竹氏给竹檍留一个位置，就如竹杬他们兄弟三个一样，即便他们离开了竹氏去了仙门，竹氏依然留有他们的院子，要等到竹枢成为族长以后，他们的院子才会被收回。
原本竹舒氏对这个规矩多少是有些不喜的，但现在她却无比的感谢这个规矩，可当她将她的打算告诉竹檍时，一向不会在这种事上违逆母亲意思的竹檍却不由皱了眉，思虑了许久竹檍方才撒娇一般道：“娘，你要给儿子留个院子，儿子当然高兴，可儿子的性子您也知道，儿子可不耐烦应付那些人，也不喜欢有人常惦记着儿子的东西。若是儿子的院子太好了，他们少不得借着来儿子这赏景的由头为难看院子的人，到时候您若罚了他们，对您对大哥都没好处，所以娘您若要给儿子留个院子，就把十叔院子旁边那处院子给儿子吧。”
“你十叔院子旁边的院子？”竹舒氏回忆了一下那位她也不曾见过面的小叔子在竹氏留下的那个院子，顿时脸色就有些古怪了。“檍儿，你怎么看上那处院子了，那地方清静固然是清静，也没什么十分景色，可未免也太过清静了罢？再者，你十叔不得你祖父的喜欢，你若选了他住处旁边的院子，怕是会恼了你祖父，这对你没什么好的。”
“娘，你忘了，十叔如今可是衍天宗那位文石仙君的关门弟子，祖父便是再不喜他，如今也不会表现出来了，毕竟勾陈宫可是依附衍天宗生存的。”提起他那位自幼离家十叔竹刢，竹檍的情绪多少是有些复杂的，他可以断定竹刢对于竹氏几乎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竹刢的生母仪氏是竹圭从拍卖会上换回来的，本来竹圭想要换的是一块阵盘，但架不住那阵盘偏偏被人捷足先登了，无奈之下那卖家只能把仪氏换给了竹圭。按着那人的说法，仪氏想来也是哪个大家出生或是大宗门里出来的女仙，但或许是因着家族败落亦或者其他什么缘故流落市井，不仅如此还失语失明并被断了继续修行的根本，眼下这修为也就勉强自保，再多也就不能了。
这样的仪氏按理说实在没什么值钱之处，但好在仪氏生了一张极可怜的脸，又有一副风流骨，虽不知这是天生还是后天，但至少这副风流骨加上这一张惹人怜爱的皮囊，倒是当真让她值钱了不少，也正是因此竹圭才同意了那人以仪氏代替阵盘的建议，将仪氏带回了家中。与别的妾室身后有家室支撑又是光明正大被送进竹氏的不同，仪氏的身后无人，又是以这样的身份进了竹氏的门，最开始她也只是竹圭身边的司寝婢女之一，也亏得她失了声又盲了目，所以竹圭倒是可以在她身上试一试许多在别的女子身上不敢试的手段，这让仪氏吃尽了苦头，而竹刢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到来的。
当仪氏得知自己怀有身孕之后，她是如何作想的没人能知道，竹圭虽不喜欢仪氏的出身，可到底仪氏也是有修为在身的女仙，倒也勉强可以为竹氏诞育后代，是以竹圭在仪氏生下了竹刢之后还是按着规矩让仪氏成了他的妾室，并给了仪氏一处院子居住，这也是仪氏最后一次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仪氏自住进了那处院子以后就再没出过门，她的安静致使她连见一见竹刢的机会都没有，竹刢似乎也早就习惯了自己几乎等同于孤儿一般的生活，小小年纪便是一副清冷模样，转机是在竹刢四岁那年发生的，竹刢并没有像竹檍一般早早的明悟了资质，但在竹刢四岁那年，一个男人找上了竹圭。
那个男人是孤灯门的寻灯使，他来竹氏是因为此地有能点燃他手中魂灯的人，竹圭对孤灯门并不陌生，这是与他的师门勾陈宫一般依附于衍天宗生存的门派之一，但孤灯门与衍天宗的关系会更亲近一些，确切说孤灯门就是衍天宗的外院也不为过，所以当他得知竹氏竟然会有能点亮魂灯的人出现时，他心里也是吃了一惊。而当他看到那个点亮了寻灯使手中魂灯的人竟然是他一向不喜并被忽视的十子竹刢时，他心中蓦的生出一股不安，也是因为这股不安，他才在竹刢跟着寻灯使离开竹氏之后让人给竹刢留一处院子，也是因为这股不安，竹圭才第一次主动去寻仪氏并发现仪氏早已逝去的事实。
竹刢是到了孤灯门以后才知道了母亲去世的消息，对于这个消息他表现的倒是十分镇定，毕竟他对仪氏实在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他甚至连仪氏长的什么样都不知道，这又如何让他能对仪氏的离去产生什么特别的感觉，也就是这份镇定让竹刢在孤灯门的名声变得不那么好起来，但也是因为这份镇定，让竹刢获得了进入衍天宗的机会。竹檍对这件事了解的不能算多，但多少是听雪檗提过一嘴，竹氏当然不能知道竹刢在仙门里的情况，可同为顶级仙门这种事又怎么可能真的瞒得住，对于竹刢的评价在顶级仙门之间还是不错的，都说他虽说清冷了一些，但却是个可交的，至于他对生母离世而毫无悲伤一事，在得知了仪氏与他的关系后，也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甚至于还有些与竹圭有过节或仇怨的，会用此事来攻击竹圭，这也导致了竹圭对竹刢始终难以喜欢起来，但竹刢既然成为了衍天宗的弟子，那有些事就不是竹圭能说的算了，是以当竹圭得知了竹檍选择了竹刢院子隔壁的院子时，倒是与竹檍猜测的一般无二，并没因此责怪竹檍，而是直接将此事忽略了。
在确认了公公并没有因为儿子选择了竹刢邻居院子而生气之后，竹舒氏倒是安心为竹檍收拾院子，布置房间和安排仆从了，在这期间竹檍的二哥竹栴回来了一次，竹栴的师门是白阳派，这个门派并非依附万花谷生存，而是依附于丹脉生存，所以在得知丹圣的关门弟子竹檍要正式加入万花谷的消息后，白阳派的掌门自然就派了竹栴这个与竹檍是亲兄弟的弟子回去贺喜。面对竹栴的恭贺，竹檍倒是没有什么惶恐的，他已经从雪檗那儿得知了白阳派与丹脉的关系，所以他也明白竹栴之所以为他恭贺或许并非是竹栴的本意，但必然是奉了白阳派掌门的意思行事，他若是不收，对竹栴反而是坏事，因此他坦然的将恭贺与礼物都收下，至于其他，他可没有应承的资格。
竹栴看的明白，但竹栴的生母皓氏却看不清楚，她得知了竹栴给竹檍送礼并恭贺时竹檍的表现之后便动了怒，在她看来她为竹剀生下了他的长女竹妍，她在竹剀心里应该是有些地位的，她倒是并不肖想其他，但竹檍对她儿子的不敬让她无法容忍，她的理解很质朴，竹栴是竹剀的次子，是竹檍的二哥，做二哥的给弟弟送礼，弟弟不论如何都该表现的恭恭敬敬才对。她的确想到了可能是因为竹檍是万花谷弟子，而竹栴只是白阳派弟子的缘故，但这个认知反而让她更加愤怒，她恼怒竹剀没有将竹栴送去万花谷或者其他顶级仙门，而是让竹栴拜入了只不过区区四级的白阳派，这才是导致她的儿子在竹檍面前不仅得不到做哥哥该有的威严，反而还得赔上小心为他送礼，这让她如何能心平气和呢。
面对母亲的抱怨与隐迹初现的危险念头，竹栴除了无奈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一母同胞的大姐竹妍早就出嫁了，虽说嫁的还算不错，但的确很远，所以让竹妍回竹氏劝一劝皓氏是不可能的，至于竹栴自己他的修为未成，此番离开师门也是为了办事，一旦事办完了自然是要回去的。指望他在竹氏的这几日就能让皓氏回心转意，倒不如指望皓氏自己突然想明白来的更有可能，为了能让竹妍在自己回去之后还能得到竹氏的庇护，竹栴在考虑了几日还是主动的把皓氏的情况告知与竹舒氏了，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位嫡母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至少是个公正不会轻易迁怒的人。
他不敢保证如果竹剀知道了这件事，皓氏是否还能有命在，但他能保证竹舒氏不会让皓氏轻易送命，但竹舒氏会如何对待皓氏，老实说竹栴并没有皓氏所认为的那么在乎，竹栴一心追求大道，连成亲这件事都没有什么兴趣，更何况皓氏大概率只是吃点苦头而已，更不会让竹栴放在心上了。而竹栴会告知竹舒氏这件事也并不仅仅只是为了竹妍，事实上竹栴真正关心的是竹妍的小儿子孺复，这孩子虽只不过五岁，但却已经明悟了资质且被万花谷定下了名分，虽说孺复只是水灵根，可出身以符篆为主的孺氏，孺复在符篆上的天赋也足矣让他被万花谷选中。
身为孺复的亲舅舅，竹栴自然是希望外甥能有个好前途，他自己只是白阳派的普通弟子，并不能照拂外甥什么，可同在万花谷的竹檍是可以的，若是因为皓氏的愚蠢让竹檍对这个庶姐所出的外甥生了敌意，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原本竹舒氏也没想到这一点，还是雪檗在得知了这事后反应过来，看在竹栴是白阳派弟子的份上稍稍提点了竹舒氏，竹舒氏方才明悟了竹栴的用心。对于竹妍竹舒氏倒是不能说有什么恶感，毕竟虽说竹妍比竹枢来得年长，可比竹枢年长的并不只是竹妍一个人而已，竹枢出生之前竹剀已经有两个女儿了，若是竹舒氏因为这两个女孩的缘故迁怒她们的母亲，那么竹栴也就不会出生了，竹舒氏所反感的仅仅只是皓氏这个人罢了。
但这些竹檍却并不知道，在竹栴回白阳派的第二日，万花谷派来接竹檍的人便到了，雪檗是丹脉的大师兄，但他的武力值在同辈之中并不算是最好的，是以要带竹檍回去，万花谷还是特意派了另外一个人来保护竹檍与雪檗，对于师门的决定雪檗并没有什么意见，但面对离别，竹舒氏体会到了袭氏当年的悲伤。看着竹檍换上了万花谷弟子的紫色长袍，一向散着头发也被梳成了总角，小小的孩子却一板一眼的拜别父母，竹舒氏的泪就再也止不住了，可她也知道她可以哭泣，可以悲伤，却不能挽留，只能目送着儿子随着万花谷的人离开，并再一次坚定要好好修炼的决心，竹舒氏相信，只要她好好修炼，终有一日，她会和竹檍再次相见。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离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