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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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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程知道周芷妍不惊喜的原因,因为老张的求婚来得有点晚了,周芷妍也曾满怀希望地期待过,当两年前周芷妍觉得时机成熟了的时候,老张没有表示,人对某件事的期待也符合库兹涅茨倒U形曲线,随着事情的进展期待逐渐增加,经过了期待的峰值,必定慢慢下降,不可能一直保持亢奋状态。只是不知道现在周芷妍的期待,是尚存一些,还是已经耗尽。当然,这些话,彭程并没有对老张说,她不想打击老张的积极性,因为,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老张是个适合结婚的男人,她希望周芷妍能得到平淡踏实的幸福。
毕业答辩的那天,彭程睡了一个懒觉,因为答辩时间是下午,要汇报的PPT内容已烂熟于心,她觉得上午应该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一同参加答辩的共四位同学,两男两女,一位是院长的学生,两位是副院长的学生,还有一位是长年在美国的外籍导师的学生。彭程是两位副院长学生之一。
下午出门前,彭程注意了一下穿着,离顺利毕业就差最后一脚油了,得好好扶稳方向盘,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岔子。彭程挑了一件雪纺开襟白衬衣,解开前颈的一颗扣子,腰部扎进蓝色修身牛仔裤里,九分裤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上身外搭一件黑色小西装,黑白的经典搭配不容易出错,小西装显得严肃和职业范,而西装材质的纹理和领口的缎面则打破了黑色的沉闷。彭程把过肩的直长发扎成一个高马尾,换上一双5厘米的黑色高跟鞋,在镜子前面转了一圈,觉得很满意。正要出门,突然想起什么,她从包里拿出周芷妍送的口红,小心翼翼地涂在嘴唇上,然后将床上的睡裙也塞进包里,再次检查了一遍U盘和纸质材料。临出门,彭程又照了一下镜子,惊觉镜中的那抹红唇太抢眼,好看是好看,但她觉得毕业答辩的主角应该是毕业论文,不应该被其他方面分散了注意力,她恨不得自己都隐身,只留下PPT播放和汇报的声音,岂能再涂着红唇在答辩专家们面前招摇?她赶紧抽出一张纸巾,在嘴唇上用力擦了擦。待红色褪去,她才出了宿舍门。
答辩顺序是根据姓氏首字母排列的,彭程排在第三位。前面的同学答辩时,彭程和张备备一同坐在听众席的角落里小声聊天。张备备说,“彭程,你今天的妆化得真好!又自然又漂亮,像没化一样,但是又比没化好看,不错!”哪怕是女博士,在一起也免不了聊衣服、发型、妆容这些话题。彭程客气地说“谢谢”,尴尬地笑了笑。除了那抹涂上又擦掉的口红,她确实没化妆,但是没必要再过多解释。她擦掉口红这一举动,擦掉了殷红色的艳,留下了薄薄的一层晖丹,对于她的素颜来说,反而恰到好处。
彭程汇报的过程很顺利,专家提的几个问题,她也对答如流,当她汇报完时,听众席还响起了一阵掌声。
她答辩完后走到答辩秘书李老师旁轻声问,“李老师,我可以走了吧?”
李老师说,“你今天的表现挺好,等全部汇报完后专家讨论宣布答辩结果,暂时没什么事了,你要是有急事,那你先走吧!”
“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想回一趟家。”彭程有点不好意思。
李老师知道彭程的家就在本省,说,“去吧,有事我和你联系。”
于是,彭程一边给导师发微信汇报答辩情况,一边打车向高铁站奔去。当她赶到周芷妍发给她定位的“城市神话”KTV时,已经接近七点了,她直奔服务台问,“请问108包厢怎么走?”话音刚落,彭程听到服务台的侧后方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两排靠墙摆放的供等位客人休息用的长沙发,坐着三位闲聊的男士。她只当是参加聚会的同学,赶紧朝他们走过去。就在她靠近时,其中两位男士起身打招呼离开,剩下的那一位也站起来向她迎过来。当她看清来人的脸,她的心猛地跳了几下,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当来人站到她面前,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强作镇定。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安鸿!在高中同班三年和大学同校四年时间里都对她爱答不理的安鸿,周芷妍口中她不能提起的安鸿,男同学眼里爱她爱惨了的安鸿。
“好巧,你怎么在这里?”彭程想要打破尴尬,但是问了一个稍显愚蠢的问题。
“我来参加聚会啊,怎么,不欢迎啊?”安鸿的语气比较轻松,就像真的是久别重逢的老同学一样。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呵呵。”彭程不敢正视他的脸,觉得刚刚两人互相走向彼此时站得太近了点,但又不好意思再往后退。准确地说,是彭程和安鸿站得这么近,她平视前方时根本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得见一个下巴。彭程抬头看一眼,确认自己没认错人。
彭程说,“我们去包厢吧,108。”于是转身,她还没做好单独面对他的准备,尽管之前已经无数次幻想过和他见面的情景,但绝对不是这样,风尘仆仆,稍显狼狈。
安鸿说,“要不要先聊聊?”
彭程背对着他,心里一阵疑虑,这还是她认识的安鸿吗?竟然主动找她聊天?其实除了不解,更多的是欣喜,毕竟这是多少年来求之不得的事,没做好准备又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慢慢转回身,顺便往后退了两步。
“坐吧。”安鸿指指身旁的沙发。
安鸿从服务台拿来两罐饮料,递一罐给彭程。
“这是酒?”
“嗯,啤酒。”
彭程犹豫了一下,倒不是她矫情,是她确实不喜欢酒的味道,她不想一场梦寐以求的聊天夹杂着不太美好的味觉记忆。
见她没接过去,安鸿说,“那我去给你换成果汁。”
“不用不用,给我吧。”彭程赶紧接过那罐啤酒,紧紧握在手中。安鸿给的,哪怕是毒药她也会接受吧。
安鸿和彭程隔着半个人身的距离坐下,打开手中那罐啤酒喝了一口。
“你好像又长高了。”彭程说。
“怎么,你连我有多高都不知道?”
“没有机会准确知道,只能远远目测。”
安鸿说,“你倒是一点也没变。”
彭程说,“我就没有变漂亮一点?”她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
安鸿想都没想就说,“没有。”
彭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连开个玩笑都不会?“你比以前更漂亮了”“你比以前更帅了”之类的不是最常见的客套话吗?连最简单的客套话他也不愿意说,果然就是以前那个任她怎么做都不为所动的冰疙瘩。
彭程转过头,故意把脸凑到安鸿眼前,说,“知道吗?我上个月刚去过韩国,那边技术好。”然后得意地笑了笑。
“没看出来,”安鸿冷冷地说,“现在这样足够好看了,别瞎折腾!”
“好看吗?”彭程心里有点小得意,“我一直以为你以前嫌我丑呢。”
安鸿忍不住笑了,听到彭程无厘头的抱怨,冰疙瘩竟然笑了。
“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彭程说,以前的冰疙瘩竟然会主动来找她聊天,还没心没肺地笑。
“我找你聊天,很意外?”
“确实,毕竟,你以前都不理我的。”
“你以前的光环太强,不敢近身。”
“这么说,我现在光环不再了?那挺好。”
“不,还是有光环,只是我变了。”
“你的身体没问题吧?”彭程急切地说,“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我胡乱瞎问,你别介意啊!”彭程又喜又忧,一般人太反常的话,大多是因为即将不久于人世,要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你就希望我挂墙上是吧?”安鸿反问。
“当然不是,我希望你健康长寿,毕竟好人不长寿,坏人活千年。”说完,彭程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安鸿是否能听出她前半部分是真心,后半部分是玩笑。彭程想说,“只要你还在人世,不管在哪里,好歹我的念想还有个着落。”但是想了一下,没有说出口,觉得太矫情,却只说出,“你要是挂墙上了,我可没有通灵的本事。”
“女人真是狠。”安鸿恨恨地说。
“身体真没事?”
“好着呢!要不要亲自来检查检查?”安鸿侧身张开双臂、似笑非笑,“你看我今天太反常是吧?”
“就是啊,有点难以适应。你今天对我说的话比之前十几年加一起说的都多。”
“不愿意听?”
“不是,只是不知道以前冷淡的你和现在健谈的你,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
“都是,只不过是我的不同面罢了。”停了一会儿,安鸿说,“你以前是不是喜欢我?”
彭程大吃一惊,心想,“这也太直接了吧?没有一点儿过渡,直奔主题?难道是对我刚刚说他得绝症的报复?这个时候坚决不能认怂,长这么大,还没在什么事上怕过谁呢!”彭程从小到大还算顺风顺水,一路过关斩将读到博士,确实没怕过什么,当然,除了在安鸿这里栽跟头。
“是!”彭程回答得也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