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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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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越是被成炎叫醒的。
她睡的很沉,成炎费了一番劲她终于悠悠醒来。
懵了一会思绪才回归。
陌生的环境,心里又装着事,她应该难以入睡才对。
她为自己的反常感到不可思议。
“几点了。”陈清越问。
“两点多。”顿了顿他又道:“我们得走了。”
“现在?”陈清越感到奇怪。
成炎抿着嘴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手里面有关于我父母死亡的资料和证据,我现在人已经在你手里了,什么时候可以让我看?”
黑暗中的成炎吞了吞口水:“如果你只是想要调查你父母的死因,找许御宸帮忙不是更加直接方便,他的权利和人脉可都在我之上。”
大抵是触及到内心深处的那个名字,陈清越有些哽咽:“他会把让我难受的过滤,这样说你明白了吗?我只想要一个真相,原原本本的真相。”
成炎心里最后一丝期许破灭,嘲讽道:“你倒是信任他。”
吱呀刺耳的一声,划破寂静的夜,成炎打开门:“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月亮高悬在天空,像是一盏巨大的天灯。
借着这盏“天灯”,陈清越看清这是一片废弃的工地。
她亦步亦趋跟着成炎,路并不平,时不时的横着几根钢筋躺在地上。
成炎很心急,但走的并不快。
四周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陈清越揉了揉头发,她遗传了母亲的头发,乌黑而茂密。
她不易掉头发,所以她揉的很用力,扯的有几分疼。
车子在黑夜中行驶,大街空无一人,偶尔一辆车与他们交错而过,发出一阵杂吵的声音,片刻又恢复平静。
陈清越盯着窗外只觉得那阵困意又袭来,她坐直身体,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破晓时分,终于抵达目的地。
陈清越直直的坐着,一时竟然不知道这一路自己有没有睡觉。
这是一片未开发的居民区。
小巷幽深,传来锅碗瓢盆、孩童的哭闹夹杂着大人的叫骂的声。
越往里走越清净幽深,房屋变少,视野开阔。
远处混合在一起的各种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仅仅隔开几条巷子,生活与生存的差距。
成炎停步在一间房屋前,敲了敲老旧的木质大门。
敲门声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仿佛那阵乍然而起的声音不曾响起过一般。
就在陈清越忍不住要开口询问时,那扇门终于缓缓打开一条缝。
一个中年妇女小心谨慎的探出头,那人看见成炎放下戒备,将门完全打开。
两人走进去,此时正是清晨,天色透亮青蓝。
成炎对着中年妇女吩咐着什么,说着一口方言,他说的很慢,声音不算大,有些地方重复了好几遍那人才听明白。
这是一间小小的四合院,墙和砖瓦灰扑扑的透着一股落魄和沧桑。
屋子散发着森冷和鬼气。
但青石的地板几乎一层不染。
陈清越又往里走了几步,有一种说不上来熟悉的感觉。
但她最近脑子迟钝,一闪而逝的画面,怎么抓都抓不住。
吃了早餐后,陈清越终于明白那种熟悉感由何而来。
他坐在轮椅上,那中年妇女将他推出来。
看到陈清越先是一愣,然后混沌的双眼变的清明,忆起往昔,神色复杂。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四目相对,陈清越忽然无声的笑了。
她走近,中年妇女立刻警觉,就像盯上猎物的狮子。
成炎又用方言大声说了句什么,中年妇女深深地看了陈清越一眼,转身离开。
“沈叔,好久不见。”
陈清越面对这个在映象中应该随父亲一起死去的亲人很平静。
大概事情过去太久,即便对父母死去的原因心存疑虑,但也激不起什么太大的浪花。
“清越啊。”沈叔捂着脸老泪纵横。
“你应该知道我来见你的目的。”陈清越开门见山。
沈叔点了点头。
埋于心底的那个秘密在这个寻常不过的一天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陈清越就坐在一边,听着父亲最信任的人是怎么把她的父母一步一步推入深渊的。
他说那群人对他各种威逼利诱他从没动摇过,可那个女人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陈清越听着他忏悔的哭诉只觉得可笑。
“许湛,我一辈子都记得他,这个人毁了陈家毁了我的一生。”
陈清越从来没有这么憎恶过一个人,她问道:“你真的是我爷爷10岁就捡回去的养子,和我爸爸从小一起长大的人?”
沉浸在回忆里骂桑的沈叔一下子就没了声。
他眼前看着这个和曲音八分相似的人,心里白转千回。
那一年他比陈父先遇见优雅漂亮的曲音,最后她却嫁给了陈父。
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世,或许是因为别的,仇恨的种子就此埋下。
然而,那群人送来和曲音相似的那个女人后,他就变的疯狂,最终两败俱伤。
一出农夫与蛇的故事,真真切切的在他们家上演了。
陈清越对他的眼神感到厌恶,这一刻终于理解母亲对他的不喜来自何处。
走出大门的时候正是响午,艳阳高照。
在那个毫无烟火气息的院子里呆了半天陈清越都受不了。
从未觉得烈日也有如此亲切灿烂的时候。
有些人有些事或许永远都法暴露在阳光之下,就像沈叔下半辈子都被锁在了那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
成炎守在门外,见她出来,偏了一下头,问道:“饿吗?”
陈清越摇了摇头,挥之不去的困意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学着成炎靠在墙边,烈日灼心,她只觉得这烈日能驱散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与难受。
第一次和成炎像好友一般站在老旧的屋子前。
靠墙而立晒太阳。
陈清越闭着眼睛,眉眼并不舒展。
成炎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如高中时期他每一次的窥探。
屋子里传来响声,声音并不大,没有惊扰到陈清越。
透过没有关严实的门缝,成炎看到沈叔摔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
“我最近很嗜睡?”陈清越问道。
成炎还在观察屋内的沈叔,没料到陈清越会突然发问,他眉头一跳,随后又掩饰般的笑了笑:“大概是坐车太累了。”
估计是她的逃避心理作祟,不想去面对这一切,所以身体开启了自我保护意识。
吃了午饭后,成炎带着陈清越再一次出发。
大抵被人追的紧,他愈加小心谨慎。
途中换了两次车,又坐了一次大巴。
夜幕降临时终于抵达目的地。
舟车劳顿,陈清越从未叫一声苦,也不问他去哪,仿佛随时做好了一切准备。
吃了晚饭后,陈清越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
这里应该是一个小镇,房屋复杂交错。
这个时间镇上最是热闹,路过的人看到陈清越都忍不住驻足多看几眼。
她们说着一口方言,陈清越听不懂。
“有什么打算。”成炎问她。
手里的蒲扇轻轻的摇了几下,并没有驱赶夏日夜晚的燥热。
“你什么时候告诉我真相?”陈清越不答反问。
成炎皱眉看着她,陈清越起身:“我凭什么要相信一个背叛我父亲的人说的话。”
“你不是不相信沈叔,你是不想相信你父母的死和许家父子有关。”
街上是来来往往的行人,两人站在门口,陈清越直视成炎的眼睛,她不卑不亢,眼神冷硬、坚毅。最终成炎败下阵来。
“你累了,先休息吧。”成炎叹了口气。
来小镇一个礼拜,陈清越每天吃完晚饭后都坐在店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听着夏日不知名的鸟叫声。
大家依然对这个漂亮的女人感到好奇,有小孩的球滚到了她脚边。
家长拉着跃跃欲试的前来拿球的孩子。
陈清越捡起球,对着小男孩笑了笑,家长放心不少。
小男孩挣脱家长的手跑到陈清越面前。
陈清越把球递给他。
小男孩看着她,说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脆生生的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你好漂亮啊。”
陈清越又笑了笑:“我叫清越。”
她的笑感染了小男孩,胆子也大了起来:“姐姐的声音也很好听,我长大以后娶你当老婆好不好?”
陈清越看着眼前这个还没有她一半高的小孩子,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家长拉走了恋恋不舍的小男孩。
陈清越看向远处天际的晚霞,暗黄一片,美不胜收。
成炎出来的时候有些慌忙,饭做好了放在桌子上他一口没动。
急急忙忙的跟陈清越说了一声“我出去了,今晚不回来了。”人就没影了。
陈清越又坐了半个小时。
月亮高挂在夜空中她才慢悠悠的回屋。
老阿嬷将凳子收回来,又拉上了门关了灯才迈着蹒跚的步子回屋。
因为语言不通,陈清越没有和她说过话,一日三餐都是她做的,很合陈清越的胃口。
她又在楼梯间站了半响,确定老阿嬷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她才扶着栏杆在黑暗中下楼。
她手里握着成炎给她打发时间用的手机,没有电话卡,也不能连接无线。
她本来扔到一边,这个时候却派上了用场。
脑海里回忆着那天的画面,空无一人的转角,成炎突然出现。看到她后很慌张的瞄了一眼某处。
陈清越慢慢摸索着,在一排电表箱旁边摸到一个不一样的开关,无论陈清越怎么扭,按,压这个开关依然纹丝不动。
这看着就像一个失灵并且废置的开关。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手机电筒,黑暗中这束光足以让她看清。
旁边一排电表箱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唯独这个干干净净。
这是一栋独居式楼房,总共有三层,陈清越只在一楼和二楼呆过,所到之处都是一片干净整洁,角角落落一点灰尘都没有。这个不算隐蔽的电表箱上面为什么会有灰?
这个开关实在固执,陈清越使出浑身解数愣是找不出一点破绽。
她累了一身汗,又借着那束光四处看了看,依然一无所获。
陈清越颓废的关掉手机电筒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光灭掉的那一瞬间她立刻被黑暗包围,屋子里面静极了,连呼吸声她都刻意压制着。
心想,要不去三楼看看吧。
陈清越起身,起的太猛脑子一阵眩晕。
不知道刺激到了大脑哪根神精,脑海里浮现成炎的反常。
白天精神萎靡,下午和晚上则神采奕奕。
最后印象特别深的是被她撞见了后看向某处的一眼。
陈清越又打开了手机的电筒模式,这一次她没有在跟那个开关较劲。
而是认真的盯着这一排从一开始就被她忽略的电表箱。
陈清越伸出手,打开电表箱的盖子。
又观察了半响,试了三次后,最角落的地板上缓缓打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那是一种绞尽脑汁解决难题后带来的喜悦。
陈清越没有耽误,拿起刚才因打开暗门放在地上的手机,借着这束光又走向了地下室。
地下室阴暗,长久空气不流通,各种浓重难闻的味道充斥满她的鼻腔,让她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是折磨。
陈清越忍着那股难受劲,找到了开关。
“啪”一声,黑暗瞬间被一盏明亮的灯吞噬。
这间地下室空间不大,东西却不少,显的拥挤又逼仄。
一个封闭式的书架,一个书桌、一把靠椅,一张床,还有墙壁上那盏灯。
陈清越将手机放在桌上,打开书架。
书架里面放了大量的干燥剂,地下室本就潮湿,放这么多干燥剂是不是代表这里还是沿海地区?
想到从早坐到晚的车,陈清越又觉得可能性不大。
书架很大,但里面东西并不多。一个很大的正方形盒子和几个文件袋,还有几本不太被尊重乱放的书。
正方形盒子之所以这么大,因为层层叠叠包裹足有七八张财经报纸,
报纸又黄又旧,这是母亲死去那一年的报纸。
上面有母亲自杀安详的躺在床上的照片,也有父亲浑身是血躺在马路上的照片,触目惊心。
这报纸以前几乎被陈清越读烂,确定每一张都一样她才把它扔一边。
报纸包裹着的是一本厚厚的相册,这本相册陈清越再熟悉不过了。
里面是母亲记录了她从小到大的事。
她小时候多病,基本都是关在家里。
大多乏善可陈,可母亲依然逐字逐句的字载的很清楚,并附上一张的照片。
经过岁月的洗礼,本就抓拍的照片更是难以辨认。
后来父亲去世,房子拿去做抵押,许多东西她都没有机会拿回。
这本相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陈清越翻着相册,记忆里的东西已经很模糊了。
时光像是一辆飞速行驶的列车,相册勾起记忆里的幸福时刻。
那么美好的一个家,一夕之间支离破碎,生离死别。
闷热笼罩着这方小小的地下室。
陈清越的额角浸出密密麻麻的汗,泪水落在相册上,与照片中的笑脸相缝,那些往昔终究会变的模糊不清。
但是死去的人无法安息,活着的人也无法释重。
除非真相大白于天下。
陈清越去拿牛皮纸袋子,里面依旧是一叠照片,陈清越一张一张的翻看,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些照片的角度全是偷拍,他们一家人游玩的照片,父亲母亲急忙忙送她去医院的照片,甚至母亲看她练琴的照片。
明明周遭闷热难捱,陈清越却觉得一股冷气油然而生。
最后照片散了一地,陈清越浑身都在抖。
“你已经看完了。”成炎一步一步走向地下室,依旧是那身黑衣黑裤。
陈清越脸色惨白,她目光散涣,像溺水般喘不过气。
眼前破碎的陈清越让成炎心疼,他无奈道:“这就是真相啊,清越。”他还想在说点什么,看着摇摇欲坠的陈清越又无法开口。
陈清越依旧不说话,死死的盯着地上的照片。
良久,她才抬起头看着成炎,每一个字仿佛都用尽全身的力气:“我父母的死和你爸妈有关。”
成炎点了点头,准确的说是你父亲的死,是我父母,林家怡父母一手设计的。
陈清越再也忍不住跌坐在地上:“是因为我?”
从一开始就料到了这一幕,并且是他一步一步在后面推。
然而真正到了这一步,成炎发现他狠不下心。
他心想,他就该一个人发臭发烂,为什么要拉着陈清越。
他喉咙发涩:“坏人做坏事不会是因为谁。”
陈清越在笑,在这夜里,声音凄惨又惊悚。
这句安慰没什么用,长辈之间的相识都是因为这些晚辈。
而当时事情涉及陈清越的清白,陈父对另外两家一度态度强硬。
地上的照片里是两个赤身果体交缠的人,每张照片各种各样的男人,光看一眼就叫人恶心想吐。
而女人是陈清越在梦里记忆力刻画了无数次的人,她优雅高贵的妈妈。
陈清越再也不受控制的尖叫起来。
一支镇定剂下去,令人窒息的尖叫声终于停止。
成炎将她抱去床上,一道声音制止了他。
“先放椅子上。”
他是随成炎一起进来的,同样是黑衣黑裤,帽子挡住了大半边脸。
成炎脸色难看:“先让她休息。”
那人嘲讽:“呵!这会心疼了?我告诉你后续更痛苦,你要是有一丝犹豫,我劝你放弃吧,懦夫。”
成炎看着怀里的陈清越,脸色依旧一片惨白,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她就像一个破碎又毫无还击之力的娃娃。
成炎有一瞬间的不忍心,但最终还是将陈清越放在椅子上坐着。
在彻底陷入昏迷之前,陈清越看见书架里那几本没有被及时收走的书。
书名是《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