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与美人》大陆漂移

2、第 2 章

　　2、这地方没有真心的

　　孙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来龙去脉，最后满眼期待地看着贺悦。

　　“莫魏在哪儿？让我去看看她吧。”

　　贺悦话音一落，孙妈妈就不大高兴，脸上表情僵着。她想让贺悦去讨好小吴公子是一回事，贺悦插手楼里姑娘管教又是另一回事。

　　贺悦说是盛州城首屈一指的琵琶伎，谁家宴请都会邀了她去撑场面，哪怕是女眷也对她颇为赞许。可说白了贺悦的卖身契还在孙妈妈手里，孙妈妈买个获罪的官家小姐，怎么调|教，这是云吉楼的事，贺悦根本不该管，也没这权力。

　　莫魏和小怀这样一看就赚不到几个钱，来历普通，样貌普通的丫头不一样，小怀的事让贺悦碰上，就是卖个面子的事。可莫魏不一样，孙妈妈把她当下一个摇钱树，不可能放人。

　　“只是看看，总要知道她和吴公子怎么起的冲突，才好知道怎么对症下药不是。”贺悦见孙妈妈不快，补充道。

　　听到贺悦这么说，孙妈妈有些许犹豫，认真考虑起来。

　　贺悦是在她手底下长起来的丫头，什么脾性她最清楚，琵琶弹得盛州城人人称赞，哪怕是些老学究也夸过她坚韧有骨气，这绝不是一般琵琶伎，靠着点狐媚手段就能做到的。

　　孙妈妈能拿捏得住贺悦，却摸不清这丫头的真实心思。

　　两人对峙中，孙妈妈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她抬手招呼，让招福领了贺悦去见莫魏。

　　因着得罪贵人，莫魏自然没了楼里姑娘的好屋子，只给她寻了处又脏又臭，专门折磨不听话姑娘的暗室关着。从昨个儿起就不给水，不给饭，堵嘴捆了丢进去，外头还有两个打手守着，不许人进去。

　　招福嫌弃这地方脏，指了下地方就跑了。

　　膀大腰圆的打手满脸横肉，见来人是贺悦，当即满脸堆笑，露出颗发黑的大牙，又问贺娘子怎么来这种腌臜地方，别脏了鞋子。

　　“妈妈喊姑娘来看看里头那位，劳烦两位哥哥开下门。”
　　小怀个头不算高，但她还是拦在这俩贼眉鼠眼觊觎贺悦的男人前头，说话间，又动作熟练地摸出一小串铜板，让他们开门。

　　打手见到钱，也顾不上漂亮娘子，笑容中多了些谄媚，一个立马从腰间摸钥匙开门，另一个则转身往别出去，想来是不好当面过问贺悦的事，要去寻招福问问怎么回事。

　　贺悦见了人离开也没拦着，只是朝开门的打手笑笑，只说：“辛苦了。”

　　贺悦擅长弹曲唱曲，声调专门练过，讲着一口软语，只三个字，就让打手浑身一激灵，再看贺悦嘴唇间带着点疏离客气的笑容，骨头都要软了。

　　暗室的门开了，屋里也没动静，什么也看不见，还是打手从身上摸了火折子，把蜡给点上，才看到被捆着的莫魏。

　　久无人住的暗室不通风，散发着难闻的腐臭味，就算打手一贯粗糙，也闻不惯这里头的味，抬手扇了扇风：“贺娘子，这地方不干净，您快着些。小的在外头等。”

　　打手说完就从屋里退出去，关了门，但没上锁。

　　暗室没有窗子，一关门就是漆黑一片，只有小怀手中的蜡烛有光。

　　贺悦同小怀朝莫魏走过去，这才看清了莫魏的长相。

　　莫魏原本是官家小姐，生得一张小圆脸，细眉杏眼又精致漂亮。

　　即使烛火昏暗，也难掩美丽。

　　看起来柔弱，但通身透着坚毅，就算被关在暗室里，身上狼狈，依然难掩傲气，仿佛尘世中被打落枝头的白色栀子，不愿沾染污浊。

　　想来就是这样的美人，才会让孙妈妈一掷千金将她从旁的妈妈手里抢来。

　　莫魏被捆着手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是小怀先开口，说：“莫姑娘，我家姑娘来看您，您醒着吗？”

　　莫魏自然是没动静的，贺悦便示意小怀一起给她把绳子解开，小怀不知贺悦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帮忙。

　　暗室没有凳子，只有一卷干草，莫魏任由贺悦拉她。

　　“莫姑娘这是何苦呢，听闻通判公子与你年岁相当，也不失个好选择。”贺悦看着莫魏手腕上的伤，有些心疼。

　　莫魏对贺悦的话不置可否，不过等她恢复行动力，就立马给了贺悦冷脸，仿佛恨不能啐一口的模样：“不用你假好心，我命贱落得这般境遇，却也不是任人践踏的，你骨头软，愿意轻贱自己，我却是不愿的。”

　　听了莫魏的话，贺悦还没说话，小怀率先激动开腔，“你这姑娘——”但下一瞬就被贺悦拦下。

　　“怀儿你去外头守着，别让人进来。”贺悦抬手轻推小怀，说话调子透着温软，像是最和善的样子，动作却不容置喙。

　　小怀只觉一阵温香袭来，心神为之一荡，便迷迷糊糊地被推了出去，回了神才忍不住撅起嘴，不大开心姑娘有了新人忘旧人，竟有事情要背着她做。

　　屋里剩下贺悦和莫魏，就着一点烛火，两人互相打量，谁也没先开口。

　　其实不用来问，贺悦也大概知道当日的事。

　　吴通判家的小公子上门，要寻贺悦，可那日贺悦在顾府宴客，自然是没人交出来的。孙妈妈让楼里姑娘挨个儿过眼一遍，都没瞧上，说都是庸脂俗粉，让孙妈妈喊贺悦出来。

　　吴公子出钱大方，还不好惹，孙妈妈财迷心窍，说还有个莫娘子。

　　吴公子听说莫魏从前是官家小姐，当即被安抚到要见见，孙妈妈给莫魏灌了两杯酒，把人送进去。

　　结果莫魏闺阁时候就好酒，根本没醉，吴公子对她用强，结果被她打晕，还想从三楼往下跳逃跑……

　　“你想从这里出去吗？”说来还是贺悦头一次来见没调教好的姑娘，莫魏眼睛亮晶晶的，并不似楼里其他早被驯服那些姑娘的样子，犹豫着开口，说完便觉自己问了句废话。

　　莫魏何止想从这里出去，她恐怕还想从云吉楼出去。

　　莫魏没有搭理贺悦，贺悦看着她的脸，发现她右眼下有颗小痣，一双杏眼大张，看过来的时候，楚楚可怜，也风情尽显。

　　这样的女子，若是一生顺遂，没到这地来，必定有个捧她如珠似玉的夫婿吧。

　　“我可以帮你。”贺悦说出这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莫魏离开云吉楼，离开锦玉街后，平安的一生。

　　莫魏并不相信她，满脸戒备，但依然对贺悦说的帮忙心动。

　　到底是只有十五六的小姑娘，还是天真的，她问：“真的吗？”

　　“你会弹琵琶吗？”贺悦没回答，而是没头没尾地问。

　　这回莫魏有点反应了，她点点头，说会。

　　“你等我两日，我去同妈妈商量，到时候你先跟着我，别再惹事了。”贺悦说完，正欲起身离开，却感觉衣摆被拉了下。

　　莫魏拉了贺悦一下，问她：“为什么？”

　　贺悦沉吟一阵，视线又落到莫魏眼角的小痣，柔声道：“我八岁进的云吉楼，也想有人搭救自己，但没有人愿意伸手，所以我觉得你也是想有人救你的……”

　　莫魏显然没想到贺悦会这么说，她喃喃低语，似是解释，又似认命，她说：“吴进柏是我从前的未婚夫，我家获罪半年前，吴家收到风声，与我退了亲。”

　　没料到这件事还有这样的牵扯，贺悦不禁眉头微微蹙起，如果这位小吴公子目标就是莫魏，恐怕会难办许多。

　　大约是见贺悦一脸为难，莫魏仿若自嘲，说：“要是不好办，把我磋磨一番，交出去，他自会解气。”

　　说到后面，莫魏的声音越发小，经此变故，自然是打击不小的。

　　“莫娘子，你还是不要太信我，花楼里从来都没什么真心的。”说罢，贺悦也不等莫魏反应，便拉开暗室的门，从身上摸出半两银子给打手，让他不要短了莫魏这两日吃食。

　　打手被这么吩咐，一脸为难。

　　“不要紧，楼里虽说妈妈做主，但这点小事，妈妈不会计较，若是问起推说是我便好，过两日我再来领人。”贺悦交代完，才离开这地方。

　　小怀见姑娘要走，立马腿脚飞快倒腾跟上去，她还不忘检查贺悦衫裙：“怎么过两日还要来啊，这裙摆都弄伤黑灰了，要怎么洗哟……”

　　小怀的声音逐渐远去，打手将还带着脂粉香的银子拿出来，放在牙边咬了一口。

　　这可是盛州城最出名的贺娘子，怀中掏出来的银子……

　　若不是银子不能吃，真是想直接吞了算了。

　　打手并未将贺悦的话放心上，他可不认为孙妈妈会放人。

　　只是出乎意料的，过了两日，贺悦便带着孙妈妈身边最得力的丫头招福，来让他放莫魏出去了。

　　招福十四五岁的模样，脸蛋圆圆，笑起来五官都没了，长相普通，但人很机灵，因着和孙妈妈一样圆圆胖胖而巴结上孙妈妈，在云吉楼里过得很是滋润。

　　“贺娘子可要把人看牢了，若是丢了，没了，妈妈可都要找您的。”招福最会拜高踩低，平日对贺悦还算客气，今天她是代表孙妈妈，就端着架子，学着孙妈妈平日训话的模样，板着脸说道。

　　贺悦并不在意招福语气，只让打手开门，她就进门去扶莫魏。

　　过了两日，暗室里多了些没打扫的五谷轮回味，更是不好闻，一开门就扑面而来，把招福熏得连连后退。

　　小怀慢了贺悦一步，干脆撂下句：“哟，几日没见，我倒是不知道招福妈妈，什么时候开始都能做我家娘子的主了。”才跟着进去，帮忙把莫魏带出来。

　　若让小怀来说，她家姑娘就是这世上顶好的姑娘。

　　那日从这地方离开，贺悦同孙妈妈商量好，便去找了那吴公子，还不让她跟着去。直到昨夜里送回来，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人昏迷着，伤得不轻。

　　今早上醒来，就同她说事情解决了，洗漱一番就来接人出去。

　　七月末了，盛州城依然暑热不散，小怀心疼自家姑娘，可贺悦不让她说出去。

　　贺悦伤势好点，便照常在云吉楼里弹曲唱曲，迎来送往。

　　只在生辰那日多喝了点，带着些醉意同莫魏说：“你若是寻了机会，一定想法子离开。”

　　“那你呢？”莫魏问。

　　贺悦不知自己未来如何，偶然听闻上月收的粮食大丰，知州大人治下政绩添上一笔，才知又是农户一年好光景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