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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陌上花开,人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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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来,
府里人心惶惶,都觉得闹鬼了。
时不时地,小丫鬟摔了一个踉跄,屋内的饭多了一些沙砾,院里的大黑狗会望着一个方向大叫,偶尔还亲昵的吐舌头,仿佛跟前有个人在跟它玩一般。
小丫鬟压低的嗓子,小声道:“你说,会不会是大少夫人?”
年长一点的丫鬟道:“我觉得是,少夫人一定有冤屈,才不走,想让大公子为她申冤呢。”
小丫鬟提到少夫人红了眼睛:“我也觉是的,少夫人那么好的一个人,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这里面肯定有事。”
她是被兄嫂卖进来的,原本兄嫂准备把她卖给老鸨,多得一些钱,多亏了少夫人,她才避开了烟花地。
“瞎嚷嚷什么呢?活都干完了?”
府里的大管家一吼,人立马散了。
年迈的大管家揉着疼痛不已的脑袋,心里愁的不行,得去跟夫人说一声,整整府里的风气。
景晚桥觉得她的记忆变得很不好了,时不时的就会忘记一些东西。
比如,眼前走路摇曳多姿,眉间带羞的女人,端了一盘糕点,走到了她夫君跟前。
她嗖的一下,挡在了两人中间,然后,人从她魂体穿过去了。
景晚桥看着她的手,哭的稀里哗啦,呜呜呜,这人谁啊,她的好看夫君要被这人抢走了。
赵娇娘的肚子又大了两分,仔细看,能看出肚尖。
她捏着素净的手帕,温婉尔雅,有了些大家闺秀的模样。
“大人,饿了吧,这是奴家特地为您做的,您吃了解解乏。”
沈渊一眼未瞟,心里一阵慌乱,目光紧紧的捉住一个方向。
“不用,本大人已用过。”
他的声音冷且生硬。
赵娇娘两手紧紧的绞着手帕,端着笑,声音凝噎:“大人,不知奴家做错了何事,您为何这样对娇娘?”
边说,边擦着眼角的泪珠,楚楚动人。
沈渊冰冷的睨了她一眼:“赵娇娘,你生父为保护怀王而死,你向怀王开口,嫁我为妾,我认了,你嫁进来前,我告诉过你,吾有一妻,甚爱之,你也说,你只是需要一个安身之所,现在摆出这副可怜的模样给谁看?”
赵娇娘背脊爬上满天的冰冷,噙着泪花的眼,委屈的看着绷着脸的男人:“大人……,我是你的女人,怀着你的孩子,想要夫君的一点关爱,难道,这也是过分的要求吗?”
景晚桥在一旁听着,小手使劲的揉着眼睛,怎么没泪啊。
好看夫君纳妾了,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心好疼,好疼。
沈渊越听,周身寒气越浓,他身体前倾,阴沉的眸子盯着赵娇娘:“孩子?嗤,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是谋士,最擅长的便是谋略。
不管不问,不意味他不知。
赵娇娘眼底闪过转瞬而过的慌乱,“大人在说什么?奴家听不懂您的意思。”
“你最好跟桥桥的死没有任何关系,否则,本大人不介意一尸两命。”
那声音在赵娇娘的耳畔划过,是她期望的温柔体贴,那话如阎王索命,让她的心坠入无尽黑暗
她身体颤抖,硬撑着走出了沈渊狠厉的视线。
她忘了,忘了沈渊是军师,是少年天才,更是怀王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剑,温婉有礼的表象掩盖了那深底的嗜血杀戮。
他,杀人不见血的。
景晚桥顾着使劲哭嚎,自己漂亮好看的夫君没了,完全没听到,那两个人接下来的话。
渐渐的,一至初秋,淡淡的秋意添了几分哀愁。
沈渊内心担忧不已,近来身边的寒意越来越少,是不是桥桥出事了?
躁意蔓延到他整个人,他沉思一想,决定去一趟安隐寺。
寺庙,
景晚桥一进到里面,觉得身体暖洋洋的,舒服极了,也有胃口了。
小沙弥道:“师父在等您。”
景晚桥忍不住摸了一把小沙弥的光头,软软的,很好玩,又多摸了两把。
“嗯。”
她跟着沈渊的步履,飘到了内殿。
小沙弥看着男人的背影,一阵迷惑,刚才怎么那么冷?
绕了一圈,最终,在一间素净的小屋前,停住了脚步。
善一大师正在给菜浇水呢。
沈渊沧桑的声音响起:“大师。”
善一微微抬头,看了一人一阿飘,叹了一口气,道:“小姑娘气色不好啊。”
景晚桥觉得这个小老头可以看到她,她歪着头,娇憨道:“你看到我了吗?”
善一:“自然。”
她兴奋极了:“小老头,你真的能看到我了,终于有人陪我说话了,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我怎么过得……”
阿飘瞬间,变了小话痨。
沈渊听到善一的话,瞳眸紧缩,阴鸷之气扑面而来:“什么原因导致的?”
善一掏了掏耳朵,“自然而然。”
万物规律皆有缘法。
景晚桥不高兴了,围着善一转:“老和尚,老和尚,你怎么不跟我玩?好不容易有人看得到我,老和尚,老和尚……”
善一耳边多了一个噪音小喇叭,顿时,佛生都不好了。
沈渊声音打着抖:“一点法子都没……没有吗?”
善一看了这紫气冲天,杀气弥漫的男人,闭上双眸,“唉,也是缘分,老衲帮你们一把吧,成与不成皆在她。”
也为了这整个苍生。
沈渊欣喜而狂:“怎么做?”
“身体可完好?”
“完好。”
“怎么死的查清了吗?”
“尚未”
“查清之后,焚烧身体,带来此处,接下来,成与不成皆有定数。”
“是”
沈渊眸海里氤氲了雾气。
他的桥桥,有希望了。
景晚桥看着两人打谜语一般的对话,挠着脑袋,眼神迷茫:“老和尚,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烧谁的尸体,你们要做坏事吗?”
善一微笑:“女施主不必担忧,皆是善事。”
沈渊忍不住心中的激动,漆黑的眸子盯着景晚桥在的方向:“大师……能否让我看看她?”
善一微叹:“无法”
沈渊垂着头,悲伤萦绕其身。
景晚桥看了,生气的问道:“老和尚,你干嘛欺负好看夫君?可恶。”
善一微微一笑,淡闭不语。
看着一人一魂相伴离开,眼底透着悲悯众生的善。
景晚桥跟着沈渊到了家,就看到他一句话也不说,一头扎进书房,闷着脸。
“好看夫君,你伤心了吗?不要伤心,伤心很不好,伤心伤心快走开,让我的好看夫君笑起来。”
她做法一般扭动身躯,整个人张牙舞爪,可爱极了。
恍惚之间,沈渊似是听到了娇妻的声音,娇滴滴的,如新婚那般。
再听。
“快走开,快走开,让我好看的夫君开心起来。”
“好看夫君,你还没吃饭呢。不吃饭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不喝饿得慌,你饿坏了,就会变瘦,变瘦了就不好看了,不好看了,哎呀,不好看了怎么办啊?”
她最喜欢的就是这张比桃花还要娇艳的脸了,一想到夫君要变的不好看了,她小声哭了起来。
沈渊压着内心的激动,他真的听到了,听到了那抹久违熟悉的声音。
“夫君,你快吃饭,不吃饭,变不好看了,我就不喜欢你了,到时候,我就再找个好看的魂伴,对啊,我再去找个好看的就行了。”
像是解决了大问题,景晚桥美滋滋的飘跑了,她要去找个好看的魂伴。
屋内安静,唯有燃烧的蜡烛,时不时的滋啦滋啦的响。
沈渊低声呢喃:“桥桥,我的桥桥,你可不能找别人,你是我的。”
他抬头,透过窗看到描着光圈的上弦月,还有那个一跳一蹦欢快跳脱的小身影,眼角溢出了晶莹的水珠。
他的娇妻。
夜晚,天空换了一幕黑装,点点繁星闪烁,装饰了整片墨。
景晚桥又跑到小沈氏的房间里听闲话了。
她吊在房梁上,翘着二郎腿,荷包里装满了沈渊上供的瓜子,悠闲的看着下面的两口子说话。
小沈氏:“相公,你听说府里的事了吗?”
沈之铭:“废话,怎么可能听不到。”
小沈氏摸着胳膊,神经兮兮:“相公,我觉得大家说的是真的,这几天我总感觉有人在我身后站着,我还被拌了一下,回头一望,什么都没有。”
沈之铭听着瘆得慌,他也有这样的情况:“行了,大晚上的,别瞎咧咧。”
小沈氏被吼了一下,脖子缩了缩:“我明天要不要跟娘说一声?请个大师来看看?”
沈之铭:“说一声吧,跟大哥也说一声。”
小沈氏征得了丈夫的同意,满意的在他脸上啵唧一口。
接下来就是夫妻间的事。
景晚桥赶紧跑了,听到小沈氏要让婆婆找大师,她心慌得不行,一路急急忙忙的飘到了她和沈渊的房间里。
沈渊一身白色里衣,倚在床头,左手拿了一卷书,听到屋内的动静,他勾唇浅笑,回来了。
“完了完了,有人要来收我了。”
听着小妻子的念叨,沈渊眉峰蕴含了戾气,谁?这么大胆。
“呜呜呜,好看夫君一定会同意的二弟妹的要求的,我要被收了,不行不行,我得赶紧跑路。”
沈渊一听,眉间紧拧着,老二两口子,背地里胡说什么?
景晚桥哀怨着呢,就看到好看夫君披着黑色大裘,走了出去。
她也跟着飘了出去。
“大半夜的,好看夫君,你要去哪啊?”
“沈丘,把院内的人都给我叫过来。”
初秋,已有了寒气,特别是夜晚,满天的雾气落在人头上,肩上,不一会儿,便有了湿气。
沈夫人睡眼朦胧,身旁跟着两个婢子,她看着人中龙凤的大儿子,疑惑不解:“渊儿,出了何事?怎么这个点把大家都叫一块了?”
赵娇娘托着大大的肚子,身后跟着两个小心翼翼的丫鬟。
没一会儿,老二两口子也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
沈之铭喘着粗气:“大哥,出什么事了?”
沈渊嫌弃的瞥了一眼弟弟,整天没个正行,连二弟妹也跟着没正行。
沈之铭:我什么时候得罪大哥了吗?
沈渊背着手,轻轻的摩挲了大拇指上的扳指,薄唇轻启:“近日里,府里的谣言四起,我不知道这些话谁先开始传的,但日后,再敢让我听到这些话,抓到一个处置一个,绝不姑息。”
下人们心里慌张不已,纷纷点头,答是。
沈夫人皱了皱眉,道:“渊儿,我正想和你说这个事,晚桥去了已四月有余了,娘想请位大师来府里,一是为晚桥,二来呢是想给家里看看风水。”
她这些天怕着呢,老觉得身边寒气嗖嗖的,大儿媳妇韶华之年离开了,总觉得府里阴气过重。
景晚桥缩在一个小角落,快被吓死了,“呜呜呜,魂身保不住了,跑跑跑,我得跑。”
沈渊沉了沉眸子:“娘,这事儿您就别掺和了,府里一切正常,不需要任何歪门邪道的过来,以后任何人也不准再提。”
景晚桥听到这话,眸子一亮,魂身保住了,她开心的绕着沈渊的身体:“好看夫君,你太好了。”
“啵唧”。
“太棒了,没人来收我了,好诶。”
沈渊的眸色更深了,暗淡浓夜下,耳尖染上了似血般的红。
翌日清晨,
沈渊坐在书房里,看着亲卫送来的信息,握着毛笔的手狠狠地攥着。
“啪”
笔断了。
纸上写了短短几句:怀王为主谋,想公子尽心办事,令赵娇娘下异域奇毒,少夫人死,事后欲嫁祸昌王!
呵,小小的风寒怎么会要人命,原来有人在里面加了东西,怀王,我为你筹谋,为你争夺天下,你对我可真好啊,连我的妻,你都敢下手。
怎么回报你呢?
还有昌王,也不能放过你啊!
还有他,是害死桥桥的原因啊!
沈渊唇边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明明是在笑,可周围,寒冬腊月般的刺骨。
下午,确认桥桥没在他旁边跟着,沈渊去了暗狱。
昏暗的光线随着他的每一步,渐渐明亮了。
绣着金线的祥云黑色靴子停在了一个箱子前。
如同一个小小的牢笼,散发着恶臭,上面只露了一个脑袋。
脑袋上乱糟糟的头发,看不清面孔的脸,被污泽盖着,掺着腥臭的血。
感到有人靠近,箱子里的人动了,发出粗哑难听的声音:“大……大人。”
是赵娇娘,她说话很费劲,两息间,才说出两个字。
如今,看着一尘不染,如天上仙的男人,她的心里只有恐惧,后悔,凄悲。
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以为能把这个男人握在手心中。
如今,她悔不当初。
沈渊浓郁的黑气肆意而出,无所顾忌。
他淡笑:“赵娇娘,你胆子很大嘛。”
她无神的瞳孔紧缩,祈求道:“我……我错了,求求……大人,让……我死。”
沈渊轻轻弯腰,完美的薄唇在她耳朵旁边,轻轻喃语,如同丈夫温柔的情话:
“死了?死了那多不好玩。
娇娘,本大人会让你长命百岁的,过几天你孩子的爹,怀王也会来陪你,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在一块,每天都团聚着,这是我对你们的一点心意,别拒绝。”
赵娇娘已经没泪了,干巴巴的眼眶里打转着浓浓的悔意,为什么,为什么招惹上了这个可怕的男人?
害得她落此下场,还有她早产的孩子。
沈渊看着赵娇娘痛苦的模样,心情不错的离开了。
桥桥,该找他了。
果真,在书房里看见了上窜下跳的妻子。
“无聊啊,无聊,好想出去玩。还想吃烤鸭。”
她吧唧着嘴,似是在回味美味。
沈渊看了眼浑身天真无邪的娇妻,散去了周身的戾气,吩咐下人去买烤鸭。
景晚桥听到他的话,很是诧异。
“沈渊,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你都知道,太神奇了。”
她绕着沈渊,左看右看。
每次,她说出想吃的东西,和衣服,沈渊恍若听到了一般,下一刻,就给她了。
莫非,这人能看到她?
她舞着小爪子,在沈渊眼前晃来晃去,疑惑不解:“也看不到啊,怎么回事?”
又过了三日,
沈渊小心翼翼的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坐着马车去了安隐寺。
景晚桥看着沈渊怀里的那支梨花木做就的木盒,心里好奇死了。
越靠近盒子,她就越舒服,魂体状态越好。
一路上,她的脸紧紧的贴着盒子,闭上眼睛,美美的享受着。
沈渊眸光流转爱意,浓烈而克制。
*
“大师,东西在这里。”
善一严肃认真的问:“真的愿意放弃?”
沈渊坚定:“绝无悔意。”
没有桥桥,他人生便缺失了。
善一大笑:“好,老衲帮你们。”
——
大夏朝,玄历五月初十,宜嫁娶。
京城第一公子,温润如玉的沈丞相娶了一位商家女,惹得贵女们暗自垂泪,愤懑不平,都道二人不长久。
谁知,贵女们这一说,便说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