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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还人间 ...
还没等谢必安问个明白,画室的珠帘被一双素手挑开,洛红衣抱着琴倚在门框上,眼如横波:“范爷,要来跟我们姐妹同奏一曲么?”
范少玄执笔笑道:“洛夫人相邀,推辞乃为不恭,但在下的画还未画完。”
洛红衣走来,牵起他的衣袖:“一会再画不迟,紫烟姑娘有话要跟你说呢。”
范少玄有些为难,放下了笔,但没有起身。谢必安一脸坏笑望着他:“看不出来咱们范爷还是个风流人物。”
“不是你想的那样。”范少玄理了理衣袖,跟着洛红衣走了出去。谢必安看了看还剩一条龙尾巴的画,决定先放在这等会再画,也挑起帘子跟了出去。
范少玄跟漪园的姑娘都挺熟悉,群芳万艳之中游刃有余,对谁都是一张疏淡却温和的笑脸,从不会展露半分不耐的神色。洛红衣将七弦琴放在他面前,又将抱着鼓的杨紫烟叫了过来:“范爷,要弹一曲什么?”
范少玄勾了勾弦,荡出一声悠古低沉的琴音:“《怀夕》,杨姑娘可会?”
杨紫烟点点头,在鼓的边缘拍了一下,范少玄手指拂过琴弦,乐声流淌而出。
满室烛火摇曳,红梅沁香。范少玄长发似墨,玄衣成海,指下琴音伴随着时常响起的鼓声,与漪园中的痴情女子所弹奏的幽曲怨声截然不同,透露出一种神圣的悠远。
谢必安从见到他的第一刻起,就有一种他非池中之物的感觉。无论是相貌,气质还是言谈举止,与鬼界的鬼怪总是不同,即使他和旁人一样吃着血淋淋的食物,无论是与阴官还是闲杂鬼等都关系颇好。
然而不同就是不同。
《怀夕》的曲调并不激昂,反而有淡淡的哀伤感,如湘妃泣竹,寻而不见,爱而不得。安静聆听乐曲的众鬼,弹到动情之处甚至有潸然泪下者。杨紫烟敲着鼓,不知何时也已经泪流满面。
谢必安很确定自己没听过这首曲子,但曲调好像已在脑海里刻了千年,既陌生又熟悉。
“这首曲子是云疏仙尊写给心上人的。”崔珏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好听吧。”
云疏仙尊竟还是个多才多艺的人物,谢必安感叹道:“如听仙乐耳暂明,有如此才貌双绝的夫君,仙尊的妻子一定很幸福。”
崔珏道:“云疏仙尊并未娶妻。”
谢必安道:“你不是说心上人吗?”
崔珏道:“心上人不一定是妻子,而且据说他的心上人已经死了好几百年。”
谢必安还想问什么,却被一阵潮水般的掌声给打断。曲终,谢必安随着人潮很慷慨地鼓起掌。范少玄坐在琴前,抬起头,隔着重重人影,向他秋水般一笑。
杨紫烟走到范少玄面前,脸上还挂着破碎的泪珠。范少玄看着她,从袖里拿出一块丝绢递了过去:“杨姑娘,若无人怜你,还是少落些泪的好。”
杨紫烟拭泪,摸了摸平滑的鼓面:“可杜郎已经陪着我了,不是么。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世间男子多薄幸,范爷,多谢你带我到此处来,我才能和杜郎相守。”
范少玄道:“杨姑娘此话,在下无法苟同。世间痴情者,不分男女,你只是未曾遇到而已。”
杨紫烟一愣:“是,抱歉。听洛夫人说,你在此等候心上人五百年,的确不是薄情郎之流,我并非说你。”
“无妨。”范少玄站起身,把琴还给了洛红衣。
谢必安看着杨紫烟抱着那只人皮鼓,想起她刚刚所说“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之类的话,不由得一阵火大:“杨姑娘,你等等。”
杨紫烟回过头:“谢爷?”
谢必安指了指她怀中的鼓:“我真是看不下去,他既然有负于你,你不把他一脚踢得远远的,还老是抱着这个破鼓做什么?”
杨紫烟诧异道:“什么?”
谢必安道:“他是姓杜吧?他害得你容貌尽毁,自尽而亡,七八个月的孩儿也跟着你没命。你的一生都砸在这种人渣手里,你却还天天抱着他的皮,你不恶心么。”
杨紫烟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眼睛闪烁了几下,终究没有说话,抱着鼓跑了出去。
范少玄拉了谢必安一把:“必安,慎言。”
谢必安道:“慎什么言,我说错了吗。我看到这种你负了我,我还要深情款款幻想与你比翼双飞的戏码就恶心。做人如此优柔寡断儿女情长已是失败,做了鬼还是这副凄凄惨惨的模样,搞不明白为何她一定要跟自己过不去,脑子是坏了么。”
范少玄眼中的震惊之色不亚于杨紫烟,半晌,眼神渐渐灰暗了下去:“那如果是不得已呢?”
谢必安道:“什么不得已?”
范少玄道:“不得已而负你。”
谢必安道:“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不得已。就算有为难之处,何至于要到把人逼死,留在酆都做了厉鬼的地步?”
范少玄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松开了拽着谢必安衣袖的手。
漪园门口凉风忽起,马面带着风走了进来,向谢必安招了招手:“老谢,我刚刚去了钱庄,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牛头马面是一对长相奇绝的好兄弟,但性格却截然不同。牛头性格严肃,马面则开朗活泼自来熟,逮谁都得在姓氏前加个“老”字,什么老崔老范老谢,还试图喊阎王老阎,被罚,才规规矩矩跟着旁人喊起阎王爷。
谢必安没注意到范少玄的情绪,随口道:“看到什么,看到你的钱没了?”
马面道:“什么呀,我看到人间有人给你烧纸钱了,数目不少,正存在钱庄里,你赶紧去取了吧。”
“什么?”谢必安瞪大眼,“什么人会给我烧钱?怕不是烧的镇祟符吧。”
马面道:“不是啊,你赶紧去看看吧,这会儿钱庄人少。等还阳的都回来了,你排队要排三天。”
“少玄,我不认得路,你陪我去看看。”谢必安立刻拉着范少玄大跨步走出了漪园。
得知竟然有活菩萨给自己烧钱,谢必安心情既激动又好奇。这几日他一直处于身无分文的状况,吃喝都靠范少玄。人间来的纸钱虽说不太值钱,但好歹也能缓解下眼前寄生虫一样的困窘。
马面说的钱庄,名叫通灵钱庄,是设在酆都专门为阴官行方便的。人间的供奉和纸钱都会存入通灵钱庄,阴官可以在此取出使用,也可以换成鬼界流通的珍珠,方便携带。
钱庄的老板,是个披着褐色锦缎的骷髅架子,眼窝里像放了两个大灯一样,闪着红黄的光。看到谢必安,骷髅架子道:“范爷,谢爷,换钱吗?”
他张口说话,下巴一张一合的模样好像马上就要咔吧一下脱臼,谢必安看得下巴一阵发疼,撇开目光道:“啊,我换,听马面说有人给我烧钱了?”
“是,仿佛还不少。”骷髅架子的背后有无数个悬浮在半空中的灰色抽屉,每个抽屉上都刻着独一无二的名字。他挥了挥手,一个抽屉飘过来,上面写着“白无常谢必安”六字。
打开后,里面比想象中要深许多,有一大摞面额夸张的银票堆在里面,还有一串金的银的元宝铜钱。谢必安惊道:“敢问掌柜的,这是谁给我烧的钱?”
骷髅架子捻起一张银票,食指一点,一道细尘腾起来,抹开一幅透明的画卷。卷上,一个十七八岁,头扎流云髻,相貌妍好的女子正蹲在乱葬岗上,给一个歪歪斜斜的碑烧纸。
谢必安愣道:“妙妙?”
骷髅架子在算盘上一阵乱敲,而后抬起头来说道:“一共是十五亿六千万两白银,您是取走还是换钱?”
谢必安一听这个数目,第一反应是老子富可敌国了,第二反应是也就大概能买一百来个人肉包子。心情大起大落了一阵,他问道:“换成珍珠是多少个?”
骷髅架子又打了几下算盘:“大珠七十颗,小珠六十三颗。”
谢必安算了一阵。他一个月的俸禄是一百颗大珠,一百颗小珠等于一颗大珠。也就是说这十几亿纸钱,还不顶他一个月俸禄多。
谢必安道:“换了换了,别全换,留一张纸钱,再找个兜给我装起来。”
拿着一兜珍珠,谢必安顿生底气,走在酆都的街道上脚步都是轻快的。他碰了碰跟在身后的范少玄:“少玄,我想去一趟人间,你要不要一起?”
一路都没说话的范少玄抬眼看了看他:“做什么去?”
谢必安道:“看看给我烧纸钱的好心人。”
范少玄道:“陪你去吧。”
众鬼还阳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用忘川河土捏一副肉躯,以凡人的身子在人间走一遭,但不能向任何凡间生灵透露身份;第二种是以游魂的形式,在凡间走一圈,回去看看亲朋好友。
谢范二人是阴官,以游魂形式出入人间不受限制,但若是用河土捏肉躯,就得同普通鬼一样在鬼门关处登记,逾期不归要遭罚。
鬼门关前摆着好几个摊,坐在摊前的是鬼殿的几位鬼君,一个负责登记,一个负责捏泥人。
不得不说,为了防止鬼怪还阳时面目狰狞吓到凡人脆弱的小心脏,捏泥人的鬼君手艺还算不错,能把人捏个九成九的体面。
鬼君从地上的大盆里挖了一大堆泥巴,往桌上一甩,看着谢必安和范少玄的模样飞快捏了两个大头小人。谢必安好奇地弯腰看着,笑道:“别说,还真挺像我。”
鬼君得意洋洋:“那是,本君生前诨名泥人张,在捏泥人上还没人敢跟本君叫板。”
谢必安又拿起泥人范看了看:“这个不太像,少玄长得比这好看。”
鬼君看了一眼范少玄:“范大人长得太过分了,不好捏。”
谢必安用肩膀撞了一下范少玄:“啧啧啧,怪不得崔珏说你是美人,看来大家都不是瞎的。”
范少玄无奈道:“胡说什么。”
鬼君捏好了泥人,对着它念了两句咒,而后往地上猛地一甩,泥人瞬间增大十几倍。在鬼君的指引下,谢必安贴到了泥人身上,发现自己的手脚忽然一沉,与泥人贴合到了一起。
附身后的谢必安看了看范少玄,鼻涕差点笑出来:“泥人看着挺好看,怎么变大了这么奇怪,你知道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吗?”
范少玄的风华,泥人是一点都没体现出来,反而像是脸上被拍了一板砖似的,又僵又硬,连做个表情仿佛都要费好大劲。
范少玄看了他一眼:“别笑,你也好不到哪去。”
谢必安摸了摸自己的脸,瞬间不笑了。
鬼君指了指鬼门关:“出去吧,子夜之前必须回来。”
鬼门关而出,踏过生满彼岸花的黄泉路,谢必安再次以凡人之躯回到了长安城。
中元之日的长安,明月高悬,华灯盈满,人们祭祖供奉,祭祀土地,祈亡魂,焚纸锭,放河灯。溪流河畔站满身着素衣的人群,放河灯祈福,希望先人安息,保佑子孙平安。
虽然已经成了凡人之躯,但鬼终究是鬼,谢必安还是能看到路上飘过的透明的鬼,也能一眼便认出哪些是附在泥人身上,扮作凡人的鬼。
有了到处游荡的鬼魂,人间的大路上比寻常要熙攘很多。有的鬼魂坐在胡同的墙上,哀哀戚戚地看着再院中烧纸的亲人;有的鬼魂坐在河边,隔着阴阳跟亲人一起放河灯;还有的扮成凡人,装作过路的,给坟墓之前哭得伤心的未亡人递一块丝绢。
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和人间的亲朋相聚。
谢必安拿出仅剩的一张来自人间的纸钱,在上面画了个咒,纸钱泛起点点的金光,变成透明的,飞到了半空中。
“这边走。”谢必安跟着纸钱往前走着。
不知是不是鬼聚集多了,阴气过重,没过多久天上开始飘起了雨丝,盛夏季节阴冷异常,城中的灯光在烟雨之中变得朦胧,平添了几分繁华之下的寂寥。
纸钱很快在河边停下,化作齑粉消失在了半空中。有个头戴白花的女子蹲在河边,秋月般的脸庞上挂着晶莹的泪,正往河中推着一盏花灯,默然地看着它随波而去。
河上雨雾缭绕,女子鬓角的发丝已被打湿,贴在脸上,但她还没有离去的意思。
谢必安默默看着她的背影很久,不语也不动。
范少玄开口道:“是你妹妹?”
“不是。”谢必安摇摇头,“她是…我邻居家的孩子,陈妙妙,和我从小一起长大。”
范少玄道:“青梅竹马?”
“算是吧。”谢必安道,“不过那件事发生之后,邻居家觉得晦气,就搬走了,打那之后我没再见过她。真没想到,这世上唯一一个给我烧钱的人会是她。”
河风中,范少玄的声音有些发冷:“心上人?”
谢必安道:“……没有,妙妙是个好姑娘,我之前是个瞎子,哪里敢耽误她一辈子。”
“妙妙,好姑娘。”范少玄望着女子,“叫的挺亲热。”
谢必安皱了皱眉:“你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范少玄的头发被风吹到了眼前,略遮住了脸:“她哭得那样伤心,不去安慰下?”
谢必安懒得去猜他吃错了什么药,径直走到了陈妙妙身边。还没说话,先听见陈妙妙低声道:“必安哥,旁人都说你是妖孽,但我知道你不是。不知道你在地下过得好不好,我想你了。”
谢必安的脚步停了停,见四下无人注意,变出了一把油纸伞,打开罩在了陈妙妙头上。
陈妙妙一顿,抬头看到了谢必安,但容貌改变,还有冰绡覆眼,她没有认出是谁:“你是……”
“是有人让我来的。”谢必安把伞塞到了她手里:“夜间雨凉,回去吧。地下之人若见你为他淋雨祈福,也不会开心。”
陈妙妙道:“敢问是什么人要你送伞?”
谢必安道:“并不认识,他只说让你好生照顾自己。”
陈妙妙看了看四周,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更多泪水涌了出来。她擦了擦脸,笑道:“多谢公子,我知道了。”
看着陈妙妙挂着泪的笑脸,谢必安忽然觉得没有办法面对她。
陈妙妙喜欢他,他知道。
但他不喜欢陈妙妙,他更知道。
因而在感动之下,他更有愧疚。
谢必安转身离去,茫茫雨夜之下,没有找到那片玄海般的身影。
范少玄不知何时消失了。
征求了一堆意见,都说要我改文名文案,看来我得换个牛逼点的文章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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