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10节 悠久一刻（二） ...
-
“唉。”宿傩叹气。
他抄着手一动不动，没过多久又兀自叹息了一声。
叹完后宿傩碾碾脚，把攥着他脚踝还想往上挣扎的虎杖又往水下摁深了一寸，这次的玩闹也是眨眼就结束了，快得让他四只眼都开始发直……不是说小鬼没有成长，但在领域里仅用体术和反转术式逞能？顽强和勇敢都会让死状更加多样、凄惨。
而脆弱——宿傩微微出神——更是糟糕，一不小心切过头就成了堆烂肉，连烹煮的价值都没有，白白浪费他的兴致。
嗯，要不还是再淹一会儿，多汁儿总是好的。
咕噜噜的气泡声从脚底传来，同时感觉到脚踝上被施加的力道松弛开，挑了下眉，宿傩平静的移开两步，弯腰看向浸没在血水里微微低垂着头，双目紧闭的虎杖。
他打量着少年的脸。
隔着水层，两张相仿的脸上照镜子似的都没什么表情，随即那宽大的袖摆滑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掼入水中揪住漂起的兜帽，将虎杖一口气拖出水面。
血水四溅间，宿傩颧骨上的眼虚眯着，正经在眼窝里的双瞳则微微收缩，谈不上警惕，只是一点点注意，哪怕嘴里说着无用无用，虎杖的不服输到底还是给他留足了印象，以至于对如此明显的昏迷状态不大相信，但好奇。
让我康康你在打什么鬼主意.jpg。
要不怎么说自信的人——诅咒很有趣呢，明知道是南墙偏要撞，撞不疼还得生气。
然而这次大概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虎杖确实是毫无动静，四肢垂落湿漉漉的滴着水，却连呛咳的本能动作都没有，昏的十分彻底。
“……？”拎了虎杖好一阵子，宿傩才疑惑的把人丢到骨头堆上，他的视线在自己的手、脚以及脚下的血水之间左右徘徊，最终下定结论：“小鬼还是太弱了。”
这确实能解释死的快，却不能说明昏迷的原因、至少不能代表虎杖。
但宿傩看起来已经认同了这个结论，他对砧板上的死鱼提不起半点兴趣，所以一时间连补刀都懒得动手。
在他背后，粉头发的少年无声无息睁开了眼，呼吸的频率分毫未变，视线里也没有了那些露骨的愤怒。
那双浅淡的瞳孔无端的使人联想到辽阔的雪原。
呼——吸——
吸——呼——
***
谁的错。
你的错。
我必要将你带入地狱。
你又能做什么呢小鬼。
众生皆苦，诸般苦楚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无能生有又归于无，是以境由心生，怨憎会爱别离，贪嗔痴戒定慧，春去秋来，直至往复轮回井，无间炼狱下，皆得解脱。
爱恨一场梦。
***
银铃时断时续的响着、指引着虎杖找到回来的路，等他终于抽离出这种奇异的状态，在众多映入眼帘的事物里，最先注意到的是新月般苍白的布片，然后才是宿傩凑近俯视着他的脸。
似乎还没意识到他回神了，看得极为专注。
虎杖没有躲开，他向来无畏强敌，但当他下意识也盯着近在咫尺的诅咒看时，青年人的注意力就很自然的偏离了轨道，注意起了那抿在一起的嘴唇。
起皮了……咳，没什么好看的，虎杖强调，并唾弃了一秒再次回想起某个瞬间的自己。
倒不是有多迷恋而不断想起，这混蛋从根本意义上就烂透了，完全毁灭了自己对初吻所有的绮想，才害得他念念不忘——万一这辈子只有这样一个吻怎么办？！那也太惨了吧！
虎杖无意识露出吃到黄连似的表情。
两根手指随即戳在他的眉心上，力道重得像是想给他的脑门开个洞。
“醒了就别装死啊小鬼，来聊聊，我现在心情好，愿意听些废话。”果着上身的诅咒之王如此说道。
虎杖转了下眼球，注意到更多细节，“你……那是我做的？”他看向宿傩爬着咒文的侧腹，正有明显是血液而非地上那种稀薄的血水，在沿着腰线滑下，虽然因为角度看不到对方背后的伤口，但能淌下血，肯定不会是小擦伤。
他有这么强了吗？怎么办到的？他的记忆分明还停在突袭二次失败的位置上，唔，可恶啊不甘心。
眉心处的手指移开，虎杖看着宿傩从蹲姿站起，白色和服的上半截被切分成了合不拢的碎布，全靠腰带束着维持下摆的正常。
“得看你记得多少，小鬼，你看到了什么。”没有正面回答，宿傩饶有兴致的问道。
虎杖一愣，连爬起来的动作都顿了顿，他下意识回想起梦里，声音由大变小、渐渐干涩：“我看到了你……”
和尸体。
大量的，堆积的，腐烂的尸体。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数以千计的尸体。
本该随着梦醒而模糊的画面清晰到让他隐隐作呕，不是第一次联想到这些可能，却永远无法习惯。
“怎么，翻车了才想起来看为什么翻？那你慢慢想吧，别指望我会老实说。”虎杖侧过脸盯着宿傩，嗤笑道。
“还以为你的脑子已经病到分不清敌我了，这不是挺正常的嘛。”宿傩评价，“如果说溺水者攀草求生，你不是溺水的人，也并非那根稻草，而是岸边的顽石，看得到，救不了，在水里蔓生出青苔，成为凶手最微不足道的那部分，哈哈，尽管取悦我吧，你越顽强，我越得趣。”
虎杖没有动摇，事到如今宿傩的话对他到底有没有影响、影响了多少，只有虎杖自己最清楚。
“你确实是个诅咒，跟手指一样是大型不可燃垃圾。”他明确的，清醒的吐槽道，“可既然留下了这样的诅咒，就证明你根本没能好好活过，你被打败了，击溃了，所以报复世人，两面宿傩，你真可怜。”
“但我不再同情你了。”
“哦？”
“同情无法救人。”
淦啊。
宿傩萎了，他恹恹的扭头就走，“滚吧小鬼，做你的梦去。”他竟然忘了，所谓圣人，正是这种油盐不进、爱好妄想的顽石，他们会哭喊却不会求饶，到死都是轻飘飘的。
到死，都叫他烦躁不已。
或许宿傩不曾深思，他垂涎的并非缥缈圣人，而是撕开创口所孕育的恶，比起盛世平安，他要血肉横飞，要白骨累累，要昏天暗地，要弱者被强者蚕食，要强者与强者互相吞没，等到万物皆死，就在尸骨上吃掉自己或被自己吃掉。
虎杖没看错分毫，也因此，他在宿傩眼中更可恨了。
大概类似于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不能多往诅咒上靠拢靠拢，天天救救救的烦不烦，妈的虎杖悠仁。
如果有选择，容器宁挑钉崎野蔷薇都不要这小鬼，伏黑惠也行，五条悟排到外太空。
TBC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10节 悠久一刻（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