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5节 石稻狐（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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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聊一聊吧。”
这么说着的时候，传来了银铃清脆的乐声。
光将影子映在地面上，想必此时此刻在盛大的展台上，穿着一身华丽的服装，踩着听不见的鼓点，她已经跳起了祭舞。
而在远离那光芒，那悦耳铃声的地方，白衣的“式神”燃起了幽幽冥火，围拢着火焰是念着咒词的人们，东、南、西、北，各有一处被他们守护着的篝火，而在四方篝火盘绕住的中心，布满鲜血的石台上，幼虎半睁半闭着眼睛，意识在剧烈到几乎濒死的体验中挣扎。
“『揭缔，揭缔，波罗揭缔，波罗僧揭缔，菩提萨婆呵……迦迦迦研界，遮遮遮神惹，吒吒吒怛那，多多多檀那，波波波梵摩。』”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他的脸颊上，宿傩睁开了一只眼，张嘴就是大段佛经，“在心里跟着念就行，有明确著作者的经文比较有效，多少能凝聚意识。”
饵要是没了，还谈什么钓鱼。
听着对方的话，在巨大的重压之下，虎杖忍耐着皮肤上蔓延的痛楚，“你准备……做什么…吧。”他说着，表情在不受控制的扭曲。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除了痛觉缺失者和疯子外，没谁在忍受着毫无镇痛举措，就活生生的撕裂皮肤与内里时，还能保持着完美的脸。倒是周围那些听不懂的咒词一遍遍重复后，反而吸引了部分注意力，让虎杖熬过了好几次几乎要失去意识的剧痛。
“这是……你的、过去……的记忆。”虎杖本不打算说出这件隐约注意到的事实，但无法动弹而多出了的时间，能用上就不该放弃，“你是……祭品吗？”
“祭品？”
那瞬间，宿傩的声调像是断掉的琴弦，歪斜出了诡异的杂音。
“『唵乌资札比札阿辛玻/梭/哈』！”
四周漫长的咒文好像已经进行到了尾段，他们开始不断重复一句较之前简短许多的咒语。如果虎杖有了解过佛经的话，就会知道这是施饿鬼食咒的咒词，和前面的清心咒完全不同，一者净己，一者却是求得无量福。
但在没有神佛的世上，怎么做才能消灾、增福、延寿、安居，得尽好处呢？
祈祷就足够了吗，悟道就可以了吗，净化自身的业障就能够实现了吗。
不对。不对。非也。
“『唵乌资札比札阿辛玻/梭/哈』！”
在浓稠到简直要化为实质的人愿当中，宿傩如此说道：“就算是玩笑，也别把你廉价的同情心用在我身上，既然都猜测了，何不大胆一点，如果我、不，‘你’才是被祭祀，接受供奉的那方……祭品究竟是谁呢，小鬼。”
虎杖愣了愣，一道红白的身影忽然浮现在脑海里。
里梅确实说过，祭典是由她完成的，也就是说——
“咳呃！”明悟的同时气力好像也一并回来了，虎杖半撑起了身体，鲜血淋漓的皮肤上黑色的咒文忽隐忽现。
周围顿时有不稳的气息出现，大概是没想到幼虎还能抵抗吧，宿傩感知了一下后，就满意的半阖起眼不再理会。
挣扎吧，抵抗吧，越是意识到，便会越接近。
“时机已至。”
——时机已至、吗——
虎杖在奔跑，从山上向着山下，不顾一切的径直向下冲去。在他身后，有数不清具体数量的黑白影子跟着，虽然一时不可能追上马力全开的虎杖，但也甩脱不掉，实际上，对方没直接刷新到他前面已经算是好的了，看来即使可以临时弄出陷阱，但形体更加具体的“人”却不是想有便能立刻有的。
……如此想着的虎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根本不是没有刷新到他前面，而是在刷新的秒数里，就已经被速度离谱的幼虎超越了过去。
有挡路的树枝就挥断，要是实在避不开的树干就直接撞过去，一旦做下决定，虎杖的莽撞程度和狂暴指数是呈正比上升的。而在他没有意识到的地方，本该被压制、消除、夺取的咒力不断凝聚起来，但这一变化不是因为虎杖的行动，也并非是宿傩做了什么。
某个教师终于回来了，与虎杖冲进村庄在同一时刻。
只是这样而已。
村庄里挂满了彩色的布条还亮着火光，远远的就能听到敲鼓奏乐的声音，虎杖在冲进去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周围，不止是燃烧的灯笼，那些矮屋上装饰着的也尽是普通的小村落不可能有的饰品。
银铃响彻着。
“——！”以手刹住拐弯时的惯性，越过黑压压的人群虎杖看向真正的祭台，视线聚焦之时，肉粉色的瞳孔骤然紧缩成了小小的一粒。
即便如此，相比映在眼中的光景，世界还是显得太过巨大了。
银铃响彻着，腥甜的风吹过，带走了残余的温度。
幼小的身影吊在半空中，滴着血的银铃从她被刺穿的掌心垂落，随着鼓点一晃，又一晃，纤细的脖颈如同再也承受不住重负般断裂开来，欲掉未掉的挂在胸前，将那长长的绸缎一样的黑发落在了地面。
面对如此惨烈的景象，底下的村民却笑得很开心。
男人和女人跳着滑稽的双人舞，小孩子跑来跑去，举着手里的玉米棒当刀剑耍弄，年纪稍大一些的人则坐在椅子上嘬着热茶，一幅泰然之色。
虎杖猛地捂住了嘴，为了不吐出来。
稍微等了一等，宿傩带着笑意评价道：“好贫瘠的场面，祭品竟然只有一个吗，怎么样，小鬼，有感觉到什么吗？”
从冲进村庄起，那些追着的黑白影就不见了踪迹，但虎杖也顾不上管他们了，“只有一个？贫瘠？”手指陷入了地面，幼虎一字一句的质问道：“你想说的只有这个吗。”
宿傩把手抄进袖子里，他现在的心情很好，半点也不在意虎杖的语气，“对着我生气也没用，那个时候，向自称是里梅的小丫头伸出手的是你，看着她离开的也是你，以为自己是祭品对方就不会有事还是你。”
从头到尾他可是什么都没做。
“全部都是你的错。”
仿佛是附在耳边，将甜言蜜语偎进去般，诅咒低语着。
虎杖没有回应，下一秒，仅用了一秒便抵达祭台的虎杖解开了系在旁边的绳结，将巫女的身体放了下来。台下的骚动也好，再次出现的黑白影也罢，全部无视，若是有谁想要阻止，就像砸断树枝一样轻松，虎杖不会用暴力泄愤，但更不会对认定的敌人留情。
空旷的祭台上很快堆满了人。
直到再也没有妨碍者出现，他用手指轻轻阖上她半睁着的眼睛，再擦去刺目的血痕，“一起走吧，比起留在这里，还是去找间神社更合你的心意，对吧？”说着，视线忽然有些许模糊，果然小孩子的身体经不住刺激。
抹抹眼睛，虎杖将巫女的脑袋放在她的身体上，然后小心的将她抱了起来。
他打算带她离开这里，也远离他下来的那座山，就算这样的做法无法挽回什么，对死去的她也是最起码的……
“慰……藉……吗。”
冰冷的手悄无声息的贴上了喉咙，如同在口中含着血的沙哑声音于怀中响起，虎杖僵在原地，视线向下看去，虽说被头发挡住看不到眼睛，但在那颗已经彻底掉下来的头上，一抹恶质的笑绽放在巫女的嘴角。
尸体在微笑，笑着对虎杖说道：“真……是……温柔啊，小鬼。”
“宿……！”
“嘘。”
捏住虎杖的嘴，披上巫女皮的宿傩眨眼间就用反转术式治好了这具身体，连脑袋都接了回去，不过他并不是从虎杖的身体里出来了，仅仅是稍微利用了一下这里的领域，在最关键也最动荡的时刻，隐瞒真名，让远程操控尸体从不可能变成可能。
如果不是这个领域太过贪心，吸了吸咒力，就自以为理解的妄图用错漏百出的假货来诱惑小鬼，他也无法做到现在这般。
正所谓愿者上钩。
“别这么紧张，你能感觉到的，我还在这里。”松开手后用一根手指戳在幼虎的胸口上，宿傩在生得领域里开口的同时，也用巫女的身体说道：“来做个交易吧，我可以让小丫头重新活过来，作为交换，一、从现在开始起除非得到允许不准叫出我的名字，二、当我说出‘契阔’时，你要无条件的将控制权交出来5分钟。”
“谁会答应啊。”虎杖瞪着这个擅自占用他人身体的诅咒，他并不想因此就摔着巫女的身体，所以哪怕别扭也仍然抱着对方没有撒手，“再说就算是你也不可能轻易复活死掉的人吧。”
“确实，复活的术式我没有，但对象是她的话就做得到，原因你也是明白的。”
“……”
“还不信吗，那下三滥也说过，束缚是合约，约定的两者间会拥有最起码的平等，违反条例者会受罚，所以实现不了的约定根本不会形成束缚，我也不会特地提出来——”
“不是你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而是对于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把身体还回来，滚回来。”
宿傩噎住了，虎杖毫不犹豫的拒绝他到这种程度……回想一下到目前为止的交流，啊，是正常的嘛，过于正常了反而很无聊。
但从来——该死的小鬼，他嘟囔——仅仅偶尔会后悔的诅咒之王并不气馁，本来也不认为一次就能成功，而且虎杖悠仁的弱点已经暴露了，他确定无疑，“这样如何，我会把这具身体完·好·无·损的还给你，与此相对，在这个领域内我可以完全自由的使用她的身体……考虑清楚再答复我，机会只有一次。”
虎杖顿了顿，他黑着脸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人渣。”
特别在完好无损上强调，即是说如果不答应的话，这个混蛋就会伤害遗体！
“才夸奖过你，立刻就忘了诅咒的本质啊。”宿傩拍了拍虎杖的脑袋，“于我而言，倒是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为一具尸体犹豫，好了，切实的说出来吧，答复是——”
在众多倒伏的人体当中，染血的巫女凑近了同样破碎的幼虎。
诅咒的手捧起了倔强之人的面庞。
“这难道是在告白？”一张眼熟到不行的脸强行插入到了俩小孩之间，仿佛很开心的说道：“不行，papa我不会答应的！至少也得等你们成年了再说！”
虎杖和宿傩齐齐固住，非常同步的一起仰头看向精神十足、手上还拎着写有HARBS标识纸袋的五条悟。
当世最强微微歪过头，太阳在他的背后升起。
“早安啊悠仁，还有……”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15节 石稻狐（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