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3节 石稻狐（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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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那个……”虎杖纠结了一下，实在是无从判断该怎么称呼对方，只好转移话题，“天气挺好的，要不要一起出去转转？”
通往室外的和纸门还在他背后敞开着。
巫女歪了歪头，黝黑的眼瞳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庭院，“在院子里？”
她一幅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
虎杖应声了，然后两人就开始在左右加起来最多七平米的小院子里转来转去，院子里没有座椅或石墩，地砖里长出的杂草有被人为清理的迹象，靠近墙的位置上摆放着长方形的花盆，里面种了一排蔬菜，而在中心偏左的地方则长着颗矮小的树木，同时也是整个庭院里唯一的树木。
稀疏的叶片投落下影子，像是连在一起的小船。
树影下，俩小娃眼神死的从左走到右再走回来。
“幼子大人。”
“是，我在。”
“我肚子饿了，幼子大人呢？”
“一……一点点。”
作为晚饭带上山的便当，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希望背包还是完好的。
“御意！那么早晨的散步就到这里为止，请幼子大人先回房间稍待。”巫女瞬间笑开了花，像只小鸟一样伸开手臂跑向了院门的位置，白色的袖摆翩然起舞，有种生机勃勃的美。
虽然都是白色的但跟某个诅咒完全不同。
被宿傩烦扰多时的虎杖，开始为了奇怪的点感到治愈。
他现在非常理解，为什么刚才巫女的表情那么不可思议了，这个封闭的庭院太过于狭小，跟个阳台差不多，如果呆在这里一直是两个孩子，恐怕早就逛腻了吧，想想他好动的童年可是起码有一整条街能够随便转呢！
不过由此可鉴，巫女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之后至少也该交换下名字。
为什么说是之后呢，因为现在，幼虎正跪坐在盛放着饭菜的托盘前两眼放光。
宿傩瞥了一眼后就干脆闭上了眼睛，连肉沫都没有的杂草拌饭，多少年没见过了，真亏小鬼能吃得下去。然而虎杖不止吃得下去，还吃的有说有笑，在空荡荡的室内他们的笑闹声都带着回响。
“我吃饱了谢谢款待，清洗就交给我吧！”
“不，幼子大人什么都别做，拜托您了！”
巫女拒绝的斩钉截铁，还残留有笑意的脸上直白的透露出怀疑……她不止是怀疑，甚至把怀疑本身都说出来了：“反正您又打着鬼主意，准备在把餐具交给门外的时候，袭击人家，趁机落跑吧…唉……”
长长一声叹气从小女孩的嘴巴里冒出来，老成的让有常识的人，合该心生愧疚。
“没有，我没打算……”虎杖辩解的话语，因为巫女和她周围事物的静止而停了下来。
“所以不是说了吗。”趴在温泉边，宿傩随手丢出去一块碎骨，明明声音没有传出去还是勾起嘴角，说道：“跟着对方走，只会让意识越搅越深，最后被同化成那只假狐狸一样的残渣。”
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
“看着很诱人。”
虎杖突然寒毛直立，警惕的左右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巫女已经不在室内了，外面的天色也从清晨切换到了黄昏，又不知不觉中回到了白天，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里呆了多久，时间并不是静止的。
这就稍微跟他之前以为的、不推动剧情便无法前进不同，反而像是希望他能尽快前进一样，稍微卡顿一会儿就自发自动的改换时间段，让“剧情”向着下个阶段流动。
但他究竟是在向前，还是向后呢？
奇怪的地方太多了，虎杖自知没有隐藏，巫女却对他跟那位真正幼子的差别视而不见，这还可以说是NPC——虎杖很不愿意这么去想——对玩家异常处的无视。
其他方面，单从至今得知的信息上看，“幼子”是个很皮、原因不明被关在这里的男孩，同时是村民畏惧并且厌恶的存在，然而却有“族老”另眼看待和“巫女”随侍左右，平时不做饭、不洗衣，无需任何劳作只要老实呆着即可，甚至跑掉也最多是被抓回来，连惩罚都没有。
怎么想，这都不该是被忌讳者能够拥有的待遇。
何况以战国时期的农业，他们的伙食其实待遇好到吓人，没有肉大概是出于洁净的考虑，但白米饭可不跟现代一样常见……当然他的这些了解是从电视里道听途说的，真实与否很难说。
“搞不懂啊。”幼虎躺倒在榻榻米上，摆成了大字，“推理好难。”
他最开始老实的理由，单纯是想试试、能不能就那样直达问题的核心，比如到仍然不知道到底在哪里猫着的咒灵面前，然而现在这样，真的不是反被养起来了吗？
意识到这点，虎杖立刻翻身坐起，被他的大动作吓到，正在一旁虔心练习着舞蹈的巫女，手中正以固定手势挥舞的树枝直接戳/进了和纸门里。
“……”
“……”
俩小孩沉默了，但不管他们再怎么盯着看，破了个洞的门都不会自己痊愈。
终究是个小孩子，巫女的眼中立刻蓄起了眼泪，虎杖大惊失色，赶在她真的哭出来前，他连忙说道：“没关系的，纸破了而已用纸浆重新粘起来就好！”
“但是……我们没有纸浆……”哽咽着，巫女说道。
“制作出来就行。”虎杖竖起大拇指，模仿起电视名人的台词和动作。
完全不懂，但不妨碍巫女被那刻意装样的颜艺逗笑，见她笑出了声，虎杖也松了口气的一起笑了起来。
最后纸浆还是没能做出来，这也是当然的，制作要用到的材料和道具他们一样都没有啊，不过退而求其次，和纸门上多了个用米粒和撕碎的布料粘合上去的补丁。
再次入夜时，虎杖问道：“你之前跳的很好看，是祭舞一类的舞蹈吗？”
“对哦，我跳的还不是很熟练啦。”被夸奖了的巫女红着脸，强调道：“必须练习到完美才行，为了祭典！”
对了祭典……！经她一提虎杖才想起这个关键，连忙问道：“那都具体需要做什么呢？”
迷惑的看着他，似乎不理解幼子为什么会不知道，但巫女仍旧老实的回答道：“奉上祈祷，然后跳舞就好啦。”
然后不等虎杖再追问，她又满目憧憬的，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到来般，“『只要我顺利的完成』祭典，神明『大人一定能拯救我们，这是非常好的事，对吧！幼子大人！』”
虎杖愣了愣，脑海里似乎响起了声轻笑，回过神时又无法确定真假，迎着巫女期待的目光，即使知道这完全是孩童的一派天真，毕竟救人于危难的神仙什么的、对现代人来说实在是太过虚幻，但虎杖依然柔声附和道：“是啊……”
“『这真是太好了。』”
那重叠了的声线是否也是一种错觉呢。
……
糊里糊涂的又过了好几段时间，虎杖终于问起了巫女的名字。
倒不是前面的时候不想问，只是每次开口，剧情点就很不凑巧的跳了，然后巫女完全不记得他刚刚说了什么，接着还要应对诸如帮忙观舞、递个碗或者去庭院里浇浇树之类的请求。
倒是非常有做跑腿任务的感觉，让虎杖既熟悉又别扭。
面对虎杖的询问，巫女的表现很微妙。
“真是的，幼子大人总是记不住呢。”她嘟着嘴说道：“那就请您这次也猜一猜吧，我的名字跟花有关，是种在冬天才会绽放的红色的花。”
“冬天啊……”虎杖思考起来，突然联想到庭院里的树，“啊啊，难不成外面种的就是、我猜到了！是梅花对吗？”
巫女鼓起掌来，不算热情更像是习惯性的鼓励，“猜对啦，不过外面种的是樱花树，族老很喜欢樱花呢。”
她又黑又直的长发垂落了一缕在胸前，杏眼微微弯起。
“我的名字是里梅，没有姓氏，记不住的话就再来猜谜吧，幼子大人。”
生得领域里，宿傩噗的一声，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滑稽的东西般，露出了高高在上的笑容，阴影笼罩着他的面庞，让猩红的眼埋没在黑暗里看不分明。说到底，蔑视世间的正论，将道德视为作呕的玩意儿，诅咒怎么可能把纯洁与美好视为诱惑，吸引他的从来都只是更加偏执的极端、白瓷下的污痕。
一如聚集诅咒的容器也能被称之为圣人，两者间从未有过根本性的差别，半吊子的守护行为不止拯救不了事物，更会引动新的绝望与诅咒诞生。
宿傩张开口，森白尖锐的牙齿间隐着一抹红。
啊啊，这世间正因如此，才这般扭曲，这样美丽，直让人——
“饥饿难耐啊。”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13节 石稻狐（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