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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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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国公与傅佑皆是一顿,诧异转身,便看到不远处亭亭玉立的的少女,她停在那,像是等着他们走过去。
傅佑立刻快走几步,佯装惊喜不已地道:“时儿,你怎么来了?”
说着,他从身后的侍从手上拿过一个精美的小匣子,一经打开便露出各色珠光,里面放了小半匣的首饰奇珍,谦逊道:“国公爷命我为你挑些首饰,这些,可能入眼?”
钟时羽对他这番做派无动于衷,盛国公却老怀大慰,心里越发觉得傅佑是个可托付之人,朗声笑道:“爹派往异国番邦的船队正在返航,先行的小船刚到,这小子为你挑了些。”
小船?
钟时羽的眼珠动了动,也就是说,渡口还未曾全盘运作。
她心里“腾”地燃起一簇希望的小火苗,猛地抬头,直直盯向傅佑,不错过他的一丝表情。
在如此锐利的视线之下,傅佑感觉自己几乎被看穿,他忍不住微微错开眼神,惊讶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忍着恶心与瞧不上的女子订婚,伏低做小极尽讨好,若是终于完成了此行最大的目的,得知粮草采买路线,只待后续安排便可置国公府于死地,而自己便可踏着尸骨走上一条青云之路。
傅佑应该窃喜,再不济也是神思恍惚。
可这些她都没有发现!
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血液汹涌流动,钟时羽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再给傅佑时间了,一息都不行!
这时,盛国公也走到她身边,刚打了一个照面,他就担忧道:“时儿,你的脸怎么这么白?江边风大,怎么也没多穿一件。”
这么明显的事,自诩深爱的傅佑却没发现,钟时羽心底讽然一笑,一把抓住盛国公的袖袍,惶惶道:“爹,我遇到了刺杀。”
盛国公一惊,连忙拉过女儿上下扫视,没发现伤口,他还是放心不下,确认道:“可有受伤?”
“没有,就是怕,您陪我回府。”钟时羽带着哭腔道。
盛国公三言两语交代渡口班底处理接下来的船只,带着女儿和傅佑上了马车,侍从骑马缀在后面保驾护航。
在路上,盛国公问清始末,得知女儿竟然遇到了被锈衣司盯上的恶徒,更是后怕不已。
傅佑也是连连安抚。
钟时羽没理会他。
离开南渡口,她心神微松之际,一个最坏的可能便突兀地出现在她脑海里,存在感强烈到无法忽视——傅佑已经看出来南渡口不对劲,只是他心思深,情绪一丝不外露。
这个可能性在她脑中来来去去,她感到头重脚轻,身体也一阵冷一阵热。
马车停住,钟时羽甫一下车,就感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不能让傅佑离开国公府,给他传递消息的机会!
她想着,却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话,只死死地抓住了傅佑的衣袖,便身体一软,向地上倒去。
*
钟时羽猛地坐起身,四下一看,没看到傅佑。
她心底一慌,刚想开口询问,就看到身侧头抵在床柱上的秀美妇人,她阖着眼睛,眉头微蹙,有些憔悴。
钟时羽下意思噤声,可是已经迟了。
妇人被她的动作惊醒,睁开眼睛,见钟时羽直起了身子,脸色还有些发白,立刻为她披上了一件衣服,顺势将她抱在怀里,轻拍后背安抚:“女儿不怕,娘在呢。”
钟时羽身体僵硬,好一会儿才略微放松,靠在妇人,也就是国公夫人的怀里。
幸好今日情况特殊,国公夫人并未察觉有异,只是轻抚她后背的手更温柔了。
这种从没体会过的温柔,几乎让钟时羽沉溺,同时,心底对导致国公府灭门的魏墨均、傅佑等人的愤恨更重!
她一定要成功阻止!
刚想退开这个怀抱询问一番,钟时羽就感觉额头上放了一只手,耳边是国公夫人舒了一口气的声音,她吩咐下人道:“告诉老爷和傅公子,时儿醒了。”
下人领命而去。
钟时羽心底舒了一口气,看样子傅佑不仅没有离开,还一直和盛国公在一起。
这样便好,纵使他知道了什么,也没时间传递出去。
她放纵自己又靠了一会儿,才起身问道:“娘,我怎么了?”
国公夫人抚着她的脸,心疼道:“你是受惊了。”
谈及此,秀美的妇人有些咬牙切齿:“天杀的恶贼。”
说着话,盛国公推开门迈着大步进来了,踌躇片刻,道:“女儿……”
他有些说不出口,自己的女儿刚经历了生死,他疼惜还来不及,怎么能再逼她去回想呢。
但多一丝线索,说不定就早一点抓到歹徒,思及此,盛国公摒弃不忍,不容置疑道:“一位大人要问话,时儿,你尽力配合,不要怕,爹娘都陪着你。”
国公夫人面色难看,却到底知轻重,没有反驳。
门外却有人道:“无关人士须得离开。”声音沁凉,如同浸透了天山雪池之水。
这话一出,盛国公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我女儿可是刚受惊……”
钟时羽明白盛国公的担忧,当即表态道:“爹,我没事,我也希望尽快抓住黑衣人,出一口恶气。”
盛国公听闻,又仔细打量了女儿一番,见眸色清亮,并无后怕之意。
此事关系到女儿的性命,一定得查,而查探这等阴私之事,秦不遇又是出了名的能耐,若是惹到他,他把这事丢给手下,可就得不偿失了。
盛国公权衡片刻,终是道:“好。”
“爹娘和傅小子都在外面陪着你。”说罢,便拉着还有些不情愿的国公夫人出去了。
待所有婢女也离开,那人走进来,阖上门,走到外间的大屏风处,落座了。
循着门缝飘来的一丝夜风挥动了灯火,印在屏风上的影子陡然间现出狰狞之貌,随着风止,又安稳起来。
“钟小姐,在下秦不遇。”
这句“小姐”,有些耳熟……不待细思,钟时羽就被随后传达的信息夺走了心神。
秦不遇?!
钟时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属实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和大反派碰面了。
秦不遇道:“请钟小姐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一下今日之事?”
钟时羽定了定神,从感觉马匹发狂开始说起。
秦不遇本就在场,对今日之事再清楚不过,哪里需要别人再详述,可听着听着,他却越来越诧异。
屏风后的姑娘,语调清晰,条理分明,细节一丝不落,他觉得,任何人听到这番话,都能迅速了解情况——了不起的能力。
把秦不遇放到同样的境地,也不能保证比她做的更好,更何况,秦不遇见惯了袭杀之事,而这对于千金小姐来说,定是头一遭。
越是深思,秦不遇越是好奇,越是想了解钟家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一直耐心地听,直到钟时羽最后一个字落下,秦不遇才道:“钟小姐,锈衣司会尽力缉捕恶徒,若是之后遇到什么问题……”他顿住了。
社交的场面话,钟时羽秒懂,她接上:“定会配合大人。”
秦不遇满意颔首,正欲开口,就听钟小姐接着出声。
“而且,我觉得,傅佑有问题。”
秦不遇一怔,京城关于国公府嫡女对傅状元死心塌地的流言甚嚣尘上,他也简单了解过一些,本欲提醒一番钟家小姐,傅佑并非良人,报了她下午送出的一番好意。
现在看来,他似乎,被别人的假面迷惑了。
秦不遇突然扯了扯嘴角。
钟时羽,你还要给我多少惊喜。
“详细道来。”
隔着屏风,钟时羽看不到秦不遇的表情,但他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这样很好,不然,钟时羽没信心能瞒过他。
钟时羽清咳一声,“我与傅佑之事,是他主动的,傅佑多次表达过他的心意,可我的婢女说,她曾看到过傅佑与其他女子私会……”
从秦不遇自报姓名,她就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
傅佑为男主魏墨均办事,国公府的人能力有限,贸然去查的话,很有可能一无所获,反而打草惊蛇。
若是锈衣司去查,结果自然不同。
只要她接下来地说辞立得住脚,以大反派的谨慎,定然会派人去查。
“拒绝朝中官位,美名其曰陪我,其实,他整日向我表达心中的郁郁不得志,今日,得知我今日的遭遇,他竟然丝毫不意外,甚至还有些遗憾……”
真假掺半,编造了许多莫须有的细节,力图说明傅佑居心不良,与黑衣人勾结,图谋不轨——这是事实。
锈衣司的暗探少有失手,只要他们去查,傅佑的狐狸尾巴铁定藏不住。
马脚一露,他就会活在锈衣司的监视之下,先不说别的,至少南渡口一事暂且算是高枕无忧了。
为了这个目的,钟时羽说得口干舌燥,到尾声了,她才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挂着一个“深爱傅佑”的人设,立刻弥补道:“秦大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若是您查出傅佑的心上人是谁,能否……告知于我?”
秦不遇未作回应,而是告辞道:“情况已知悉,天色已晚,不打扰钟小姐了。”
待人走远了,钟时羽在脑中又回溯一遍自己的言辞,确定没有一句不该说的,崩了许久的心弦顿时一松,还有心思想,可惜距离太远,没有嗅到大反派的体香。
这点微不可道的遗憾在国公夫人推门而入后立刻消失了,钟时羽喜欢极了国公夫人那像极了阳光晒过的棉被、令人暖融融的体香,嗅一嗅,疲乏尽消。
在这种香气里,对着人渣傅佑飙戏,都不让钟时羽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稍微酝酿了下,指着傅佑腰间的香包,难过道:“傅佑……”
“你怎么没有佩我送予你的香包?”
在定下婚事的男女之间,送香包有着不同的意味,原身也为此不满过,被傅佑三言两语哄骗过去,而今当着盛国公夫妇的面,
他们二人盯着傅佑腰间已经有些磨损的香包,心思更为细腻的国公夫人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傅佑面色一僵,哪里料到她突然发难,张了张嘴刚要解释,钟时羽就打断了他:“你出去!”除了原身,谁愿意听他信口胡诌的话。
钟时羽看着他略有仓惶的背影,心底暗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
这厢,秦不遇在府邸主位上安坐,不顾旁边正为他把脉的老大夫的冷脸。
听钟小姐讲述她的“心上人”,似乎情真意切、十分伤心,可是,“游离”这东西,是很难掩饰的,尤其是在他这个同类面前。
无论亲眼所见怎样的人间惨剧,或是切身的经历悲痛到让人不忍听闻,自己描述起来,都像一个旁观者。
他们二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生存,他选择继续游离,钟小姐选择融入。而傅佑,似乎是她融入的一环。
她想查傅佑,秦不遇很乐意效劳,不过,这次他并不是想还马车那次,达到两清。
他想要,纠缠!
“来人,去查傅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