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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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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要找起人来,还真是需要费点功夫,毕竟他们人手有限。
楼下高台又结束一轮表演,苏如云伸伸懒腰,待筋骨舒展,慢半拍品尝着小荧厚脸皮买来的腌萝卜。
“何必这么麻烦,”苏如云润润嗓子,“现如今千机楼不也来了四方城,你易个容去他们那重金下任务,什么人找不到。”
楼下缱绻的歌声飘飘然又爬进耳朵,苏如云顺手关了窗,房间烛火昏黄,她拿起烛台,放在重木桌上。
风漾一瞬不瞬盯着她动作,“千机楼来了,你是如何得知?”
烛台上凝的蜡一滑而下,滴在复杂花纹的褐色桌面上,苏如云把烛台换了个地方,一张小脸映在烛光下,看着竟然比白日里多了些气色。
她擦掉凝成水滴状的蜡滴,并不打算隐瞒,直道:“何止是千机楼,之前从不出面的傅星宿,这次不也被请来了。”
提起傅星宿,小荧半点不带怕。
“有道理!如今傅星宿在这,也不怕他们千机楼拿了钱消极怠工,南朝姐你这个主意真不错,毕竟这次我们带的人也不多,我天天苦兮兮练舞还要分心去监视萤月,也不是时时有空出来找人,等着,我这就去……”
苏如抿起嘴角,原来是监视萤月么。
这边凤漾好说歹说拉住的跃跃欲试的小荧,转头一看,苏如云已经没骨头似的倚在窗边,继续欣赏起了楼下歌舞。
凤漾目光如炬:“你见过千机楼的人了?”
苏如云想了想,道:“也不是,见过他那把镰月刀了。”
“你去了连家的碧玉山?”
“啊,对,昨天去的。”
苏如云支着下巴,半个头侧着,分了个余光给他,“毕竟秦,少主最喜欢给连诀那小子找不痛快,我就去碰碰运气,不过看样子,你也是知道,傅星宿出现在碧玉山一事了?”
连家碧玉山遭贼人偷窃,这事也是他才从赵斐那里知晓的,毕竟当时‘贼人’傅星宿本人就在场,只是不知赵斐如何说动傅星宿,亲自劫了龙崖狱。
“我知道,你为少主报仇心切,但如今的四方城危险重重,连诀只是一时腾不出手抓你,放出的追杀令可还在榜上挂着呢,”凤漾苦口婆心,“你若行事还是如此不管不顾,就是秦无衍出面,也不一定能保你……”
又来,风漾简直是个潜在男妈妈,平时管管小荧就算了。上次秦无衍现身后,好像把他吓得不轻,生怕日后秦无衍回来找他麻烦一般,曾经说好桥归桥路归路,现在也拿管小荧那套来管她,她才来落花馆这几次,每次都是被他念叨走的。
这次也不例外,外头孤月高悬,她踏出落花馆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浑浑的脑袋清醒了些。
街上行人稀少,苏如云只顾埋头走,不知怎么走到一个空无一人的死胡同。
正要原路返回,胡同边的白墙上飞溅出几滴水,砸在她脸上,她手指一抹,湿润粘稠不像是水。
风一吹,淡淡的血腥味浮在鼻端,她右手微微颤了颤,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苏如云屏息片刻,身后脚步声若有似无。
云层遮住月光,黑夜里幽幽传来一声猫叫。
随后树影下冒出一个白衣女子,月光将她的身影拉长,逆光中苏如云看见女子右手抱着一只鸳鸯眼的波斯猫。
——
次日,天光大亮。
照例要给两个伤患换药的蔺元辰没找到人,只好往祁逻房间来。
“今个稀奇了,那落花馆的舞姬真那么好看?竟然夜不归宿了!”
蔺元辰简单给祁逻又换一次药,洗了手,啧啧称奇,“萤月也算舞姬里鼎鼎有名了,上次临城听了第一舞姬的名头,她表示毫无兴趣,怎么这四方城还有比萤月舞跳得更好的姑娘?嗯!我也得去瞧瞧。”
祁逻一时没说话,蔺元辰自说自话也不尴尬,他不出声就当他默认了,拎着药箱就要往外跑。
祁逻搁下手里茶杯,淡淡道:“令牌一事安排好了?”
蔺元辰赶紧答:“放心,已经把人从连家带回来了,莫璜人还算配合,关在桥北城隍庙地下,正赶工呢。”
祁逻又道:“解药配出来了?”
蔺元辰嘿嘿一笑。
三日倒这迷药,还是他在绝命谷时,突发灵感搞出来的,压根没考虑解药,一时半会的,还真想不出来配方。
“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蔺元辰非常容易找借口,“等我帮南朝换完药,回来就研究解药。”
什么解药不解药,时间就是最好的解药,三天后不就自己醒了吗,当时的他可真是天才。
祁逻挑眉:“听说连家还请了绝命谷的人,这几天就在城中。”
“请的是谁?”
“你师叔,杨术。”
蔺元辰想溜出去放松的心情就这样没了,他师叔呵,向来看他不顺眼,天天就爱抓他错处,这回要是知道他用了没解药的东西,指不定怎么高兴。
绝命谷避世不出,每年只有几个外出名额,在外绝不能用没解药的毒药,违反规定,重罚没有,抓回去关几天禁闭是免不了的。
当下这个节骨眼,他可不能被抓回去。
但他很纳闷,连家是怎么请动他这小肚鸡肠的师叔的,他不是在边疆采药吗?
他一屁股坐回去,费解道:“这是冲着我来的啊,没想到,连诀还有这本事,我师叔可不是什么善茬,莫不是有高人相助?”
祁逻拨了拨茶盖,半敛眼皮,“连家……”
——
连家,西苑竹林。
石桌上映着点点光斑,晶莹玉透的棋盘冰凉宜人,玲珑棋子被人握在手心,只听一声鸟啼,再看僵持不下的棋局,已经瞬间逆转。
一身麻布短打的杨术老不高兴,手里棋子一扔,啪啦散进棋盘,棋局被打乱,下棋的人也耐心全无。
“我看你小子智行千里,难有敌手,何必在我这糟老头子身上多费功夫!”
连诀压下不悦,“在下经验不敌,三局里险胜一局已是侥幸,杨神医如此大才,只可惜世人只知神医蔺元辰,不知医毒圣手杨术,要不是爷爷曾经提过您,晚辈……”
杨术不耐烦挥手打断。
他常年行在山野,脾气爆,最烦长篇大论,何况连家就是一群伪君子,不过年轻时候他行走江湖,连老爷子帮他收过一味急用的药,不然这次才不来呢。
“现在你爷爷已经没事,上次只是气血攻心,你府上那些大夫足够对付了,我也是时候回去了。”
连诀笑笑:“杨神医要走,晚辈自然不敢多留。”
杨术哼哼,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小子怕是还有其他事,用一副玲珑棋换他一副独门秘制药,真是便宜他们连家了,他自己还没正经用过呢。
果然他收好玲珑棋,没走两步,连家小子叽里呱啦又开始咬文嚼字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了。
“……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前不久有……”
“行行行,说吧,是解毒还是下毒!”
连诀多次被人打断,面上微笑的弧度未曾变过。
他差人将翟七抬上来,不出所料,杨术早坐不住,忙俯身细看,一看眉头紧锁,再看双眼放光。
“你这手下,借我研究研究!”
说完,也不等连诀回答,自顾自背着人走了。
连诀轻呵,楚兰月所说果然不曾有假。
早先楚兰月来找他,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他只当她还是感情用事,没成想她开口便说可以帮他拿回令牌。
楚兰月胸有成足,连诀半信半疑。
她说可以找到绝命谷杨术对付蔺元辰,连诀按她说的办了。
她还说只要抓到罗刹女,就可以拿回令牌,不管真假,连诀都没想放过趁机捡漏的人,罗刹女他肯定是要除,只是暗处还有个难缠的秦无衍,他有所顾忌……
竹林凉风袭来,连诀收回思绪,在日光下踱步。身上凉意渐散,他心情不错,正想去看连老爷子,有暗卫带来的消息,他便回到书房。
书房门廊站着的护卫正在日光下犯困,只听书房里连诀沉沉地吩咐。
“去请楚姑娘前来。”
——
午后寂寂,落花馆里不像晚上那般热闹。
大门掩住半边,二楼落针可闻。
小荧半个哈欠没打完,听见凤漾说找到汪丘的尸体,愣住。
“哪里找到的?”
“落花馆不远的一户人家的后院,昨晚那边有人过招,动静不小,但那些人动作也快,没等我赶过去就已经撤走……”
“哦,那我就不用去跑千机楼一趟,咦,你那是什么眼神,以为我会立马跳起来帮他报仇,我倒是想呀,但那小子没有仇家,要是这样被杀,说不定卷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里去,我们先办正经事,事情了结再为他报仇不晚。”
凤漾欣慰,至少她还没有轻重不分。他喝了口茶,说了今天的重点:
“昨天是南朝发的信号,但是我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祁逻那边我问过了,人没回去,恐怕……”
小荧腾地站起来,摔了手里的杯子,戳穿他:“胡说!”
“刚刚那个讨人厌的神医还过来找南朝姐了!你说你昨天去问过,怎么他一点不知情!”
小荧全然不像平时那样笑嘻嘻,也不想听他的狡辩,“我看你是烦南朝姐给你惹事,又怕哪天秦无衍突然出现,发现你早不听他吩咐对你下手!呵,什么去晚一步,你昨天就在这里,周围不是没有我们的人,有什么动静他们是瞎子聋子不成!你还想骗我!”
“住口!”风漾大吼一声。
小荧本来气极,被他这么一吼怒气上脑,不管不顾,想到什么说什么。
“怎么着,现在恼羞成怒了!你有本事把我一起杀了,不然我告诉你,这次你别再想打她主意,等哪天秦无衍回来,我就把你之前联合外人伏击他们一事全给你抖出来,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凤漾被她指着鼻子骂,怒意渐生,又听她讲和风院,脸上阴鸷一闪而过。
掐住她的脖子,总算让她闭了嘴,他深深吸气,发狠道:“是,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你还故意联系她,什么都知道你又故意把她行踪透露给我,你什么都知道,和风院偷袭那天你却眼睁睁看着!呵,少在这装什么姐妹情深,大家半斤八两,我暴露了,你又能得什么好……”
风漾眼角爬上绯红,扔开她,阴测测道:“上次故意向她透露萤月的事,你也以为我看不出来?有其他得小心思也最好给我藏好,坏了事,你我都活不了。”
临到门边,风漾已经冷静,不免回头提醒她:“你老老实实,南朝才不会有性命之忧,否则……”
有本事怎么不掐死她,吓唬谁呢,小荧趴在地上,对着他的背影轻“呸”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