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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出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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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北城没有以往那么热,雨水多,潮湿,刚不过八月下旬,就有了秋天的气息。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适合远行。
韩冰送夏暖阳回青城处理陈娇娇的案子,下车之前,韩冰有些不放心地拉住夏暖阳的手,“暖阳,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在你身后。记住了吗?”
夏暖阳点了点头。
韩冰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记住了吗?”
夏暖阳弯腰在他脸颊贴了贴,乖乖地道,“知道了。你永远都是我的退路。”
两人告别,韩冰注视着夏暖阳离开的背影,紧皱着眉头,久久不语。
程新只能提醒老板,他们也该下车准备登机了,今晚在上海还有个商业活动。
韩冰勉强放下心中的担忧,下车的时候,又是那副让人猜不透心思的笑面虎的模样。
夏暖阳坐在回青城的飞机上,耳边却总是响起,魏雪曾经和她说过的话,“暖阳,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做一只鸟。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飞翔,可以在云彩里跳舞。即使淋了雨也不怕,我可以自己将身上的污垢舔舐掉,即使受了伤也不要紧,我可以龟缩在自己的窝里默默等待,但是至少我只属于我自己,我拥有我能掌握的自由。我这辈子把太多的希望都放在别人的身上,最后发现一切都是空的。这个世界除了自己,谁都不能陪你走过你的喜怒哀乐。”
夏暖阳透过窗户望着窗外蓝蓝的天空,手中握着与自己的包非常不相称的向日葵的挂饰,喃喃道,“魏雪啊。”
夏暖阳下了车直奔林红杉的家里,自从陈娇娇的尸体被发现,林红杉全身心在案子上,麻辣烫店已经转让出去了。
他本来就是在那里等,等一个或许可以出现的目转机。
只是很可惜,二十年啊,他等来的不过是一副枯骨。
开门的是林红杉的儿子,他将夏暖阳让进去的时候悄悄地说,“姐姐,劝劝我爸吧。”
夏暖阳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乞求,这不是冷血,但是比起过世的人,他更希望他的父亲从此以后可以为自己而活,而不是继续沉浸在往事里。
既然警察已经有了定论,他父亲一个人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
夏暖阳进去的时候,林红杉连忙起身,非常热情地招呼着夏暖阳。
夏暖阳注视着他满头白发和微微驮着的背,本来想要劝说的话咽了回去,她说不出口。
这个男人等着他的妻子,等着他可怜的妻子等了二十年,等来的不过是一个不能让人接受的真相。
夏暖阳接过水杯,用非常理智客观地语调说道,“林先生,现在检察院已经对张力进行了批捕。看来检方对于警察对案子的判断没有异议。”
林红杉那双瘦弱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他搓了搓手,急切地道,“可是那张力肯定不是真正的凶手啊,范建新还在逍遥法外。夏律师,您得想想办法啊,小梁和我说了,您是这方面的专家,一定能帮我的。”
夏暖阳听到“小梁”这个称呼还愣了一下,她示意林红杉不要激动,“我这次回来就是试试看有没有新的线索。但是在这之前,您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您说,别说一件了就是一百件我都答应。”林红杉双眼通红,就像是拽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夏暖阳说,“您这段时间什么都不要做,好好生活。”
林红杉刚刚激动的脸垮了下来,原来夏律师在这儿等着他呢。
夏暖阳见他误会了,解释道,“您别误会。谷阳姐姐因为出庭作证,曾经遭人威胁。而您现在的一举一动,也一定有人在暗处盯着。您现在无论做什么,怕是都在那个人的掌握之中,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栽进去。您自己不怕也要替孩子想一想啊。”
林红杉看看在厨房忙活着的儿子,最终点了点头。
夏暖阳临走的时候说道,“林先生,您不是说过吗?您相信青天白日,天理昭昭。我也相信,我相信人都是有良知的。”
“良知?”于文华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保姆躲在一旁淡定地看戏,这样的情形她已经看过很多遍了,这是她家女主人的常态。
有时候啊,这人多有钱有什么用呢,中年丧父,老年丧子,夫妻失和,病痛缠身,不值得不值得啊。
夏暖阳从林红杉家里出来便拜访了于文华。
见着眼前这个女人,她很难从她的脸上看到曾经那个雍容华贵的贵妇人的长相。
其实于文华长得很好看,只是她终日里板着脸,性情古怪,年纪渐长,法令纹刻在她的脸上,像是岁月的两道疤痕。
多年的病痛折磨,让她整个人消瘦羸弱,看着人的时候眼神时而游离,时而专注。
夏暖阳听着于文华诡异的声音嘶哑着响起,“什么良知,什么良心,如果范建新有那个东西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我有那个东西,怎么可能遭了这样的罪。”
夏暖阳坐在她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颠三倒四的说话,时而疯狂,时而后悔地数落着范建新,真如传闻中所言是个疯婆子。
“是啊,范建新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没有。”
夏暖阳的话,如同平地惊雷,让于文华一下子钉在了原地。
她游移不定的眼神终于看向了对面的人。
“我刚认识范西城的时候,他是个干净腼腆的男人。没有任何富二代跋扈嚣张的气息,干净的像是良好家庭走出来的样板。他努力将家里的龌龊和难堪藏了起来,并且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可是你自私地想将他留在你的身边,无数次要驱赶魏雪,可惜啊,可惜他们怎么都分不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难听的笑声回荡在整个豪华的别墅里,空荡荡地像是一抹冤魂。
“对对对,就是那个□□,是她勾引了我的儿子,西城多么乖多么听话。居然为了她顶撞我,我的西城明明那么乖,怎么会顶撞我呢。”她用手梳了梳头发,陡地提高了音调,“都是那个女的,都是她,她是狐狸精,是个婊子。”
夏暖阳没有生气,只是盯着眼前这个被生活折磨疯了的女人,等她发泄完。
夏暖阳问道,“你想知道范西城在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女人的手停了下来。
她粗哑着嗓子,前倾着身体问,“他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
夏暖阳站起身,将自己的名片放在她的面前,“我这些话只想对范西城最爱的母亲说,你现在的样子,觉得你配吗?”
夏暖阳俯视着于文华,出乎意料的是,于文华眼神里的疯狂一点点地退却,她有些茫然地抓着那张薄薄的名片,呢喃道,“我配吗?”
夏暖阳没有回头打开了门走了出去,窗外的阳光很暖,那幢屋子让她窒息。
这栋三层高的别墅里,住的不是人,是已经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
夏暖阳想冷静冷静,便沿着山坡的路,慢慢走下去。
后面有汽车传来的鸣笛声,她往里让了让,毕竟山路曲折狭窄,并不好走。
有钱人真的很奇怪,白日里在闹市中挣扎,一到晚上,便回到这荒郊野外躲了起来,难道作恶太多,半夜会显形不成?
夏暖阳腹诽着,一辆SUV停在她左手边,窗户摇下来,“想什么呢?夏律师,我这喇叭按半天都没听到。”
夏暖阳扭头见是林默,她有些诧异,“林警官?”
林默招了招手,将后排车门打开,“上车。”“
夏暖阳没有犹豫爬上了车,第一句却是“出什么事儿了?”
林默上下扫了她一眼,此时的夏暖阳明明长得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林默便觉得她就是变了一个人,这才是那个勇于为弱者发声的夏律师呀。
开车的白小西偷偷瞅了林默一眼,林默坦言相告,“刚刚季子遇出车祸了。”
夏暖阳眼皮跳了一下,急切地道,“韩冰呢?”
她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没有任何消息。
“韩冰没事,季子遇受了轻伤,已经送医院了,人无大碍。季子遇开的是韩冰的车,现在上海警方正在追缉那辆肇事车辆。韩冰怕你有事,让我来看看。”
林默见她愁眉不展,“既然你没事,我飞上海过去看看。毕竟这事儿估计是冲着韩冰来得。”
车里的气氛冷了下来,夏暖阳抓的手机却没有打,林默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
“夏律师,无论这事儿和你要做的事情是不是有关,都说明你做的事情是对的,不是吗?”
两侧的树木阴森森地站立在两旁,今夜无月,黑漆漆的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
夏暖阳收回迷离的眼神,注视着前排林默单薄的背影,却找回了心中的安定,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稳住,这或许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