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向暖阳》且风夕

44、祭拜

　　大年初二一大早，薄雾蒙蒙，天气阴沉得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夏暖阳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使劲地搓了搓手，做好了心理建设，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捏着冻得生冷的门栓的尾端，一扯一拉，终于打开爷爷家沉重的大铁门。
　　北方的冬天，真的是冷的刺骨啊。
　　而韩冰早就倚着车门等在门外了，他见到暖阳出来，招了招手，笑得温柔。
　　因为今天日子比较特殊，韩冰也不便上门拜访。
　　青城市有个特别的习俗，每年的大年初二，扫墓祭祀，缅怀逝者。
　　当然他们二人也不是真的去祭祀先人，他们是要借着这个日子，光明正大地去找墓碑的。
　　一上车，夏暖阳在查路线，韩冰帮她把安全带系好，两人擦身而过之际，夏暖阳揪住韩冰的领口，在他脸上印了一个吻，“还给你了。”
　　韩冰收回身子，揉了揉她的脑袋，“真是不吃亏啊。”
　　“当然。”
　　夏暖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韩冰宠溺地笑了笑，却享受着夏暖阳这种被他养回来的骄纵。
　　“那夏小姐，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出发吧，爱在西元前 。”
　　一路上，车里播放的都是爱在西元前的歌曲。
　　青城市一共有十几家公墓，他们挑选了有可能的几家准备一一探访。
　　他们第一个选择的是永宁园，永宁园在青城的北区，属于青城的旧城，也是老城区人民过去通常会选择的归魂之所。
　　而且这里离着魏雪的工作单位市中心医院不算太远。
　　魏雪曾经的家，也是和万大山一同生活的家也在北城，所以他们第一个要拜访的是魏雪妈妈的墓。
　　永宁园因为建造时代久，墓地的规划不是很规整，歪歪斜斜，找起来有些费劲。
　　他们两人牵着手，夏暖阳手中捧着花和祭祀用的物品，走在墓园中，有的墓碑前堆满了祭祀的用品，想来是亲人已经来过了。
　　有的人的墓地上杂草丛生，显然无人打理，也无人问津。
　　他们找了很久才找到魏雪妈妈的墓，她被葬在一个角落里，头上长着一颗歪脖子的柳树，在这暮霭沉沉的早晨，枯枝歪斜，颤颤巍巍。
　　夏暖阳蹲下身子，将手中的鲜花和祭品放下，一件件地摆在墓前。
　　魏妈妈的墓地虽然不大，但是却很整洁，想来总有人打理的，只是以后那个人怕是来不了了。
　　夏暖阳掏出一张纸巾，细心地将魏妈妈的照片上的雾气擦拭干净，露出那张妩媚而美丽的脸庞。
　　她走的时候也不过才四十岁，她修的柳叶眉，眼睛弯弯，笑着的样子和魏雪一样好看。
　　韩冰想起来，高一的时候，魏雪妈妈去探望住校的魏雪总是带着一大盒的吃的，魏妈妈的手艺很好，尤其是亲手包的牛肉包子，馅儿又多又香，他们四个人总是想饿死鬼投胎一样抢着吃，吃得满嘴流油，还意犹未尽。
　　两人静静地祭拜完，却谁都没有将魏雪的事情说出口。
　　真相未明，遗愿未了，还不是说的时候。
　　夏暖阳将墓碑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站起身，摇了摇头，什么东西都没有。
　　两个人在魏妈妈的墓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暖阳露出一副乖巧的笑容，“阿姨，明年我再来看您。”
　　整个墓园很冷清，就像这些逝去的人一般，会慢慢地消失，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
　　他们去的第二个墓地是苏丹丹的墓地，位置在天龙山的仙居园。
　　天龙山本就是青城一座很有名的风景山，据传这里风水极好，家里条件好一些更多会选择这里。
　　仙居园比刚刚的永宁园大了足足四倍之多，因为依山而建，一排排墓碑庄严而肃穆的，有层次的排列其上，庄重无比。
　　夏暖阳和韩冰一步步拾级而上，通过管理员那里得到的地址，马上便找到了苏丹丹的墓。
　　只是那里已经有了一位祭拜者，是苏丹丹的母亲，李秀芳女士。
　　她今日必是精心打扮过得，合体的妮子大衣，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画的精致的淡妆，袅袅婷婷站在那里和女儿说着家常。
　　已经听暖阳提起过这位坚强的母亲，如今见到依然肃然起敬，这样的的女性，值得尊重。
　　李秀芳女士见到暖阳，和蔼地点了点头。
　　夏暖阳和韩冰先祭拜逝者，墓碑的照片和案卷里的照片居然是同一张，夏暖阳的眼神暗了暗，这个青春洋溢的小姑娘，本该和他们一般长大的。
　　夏暖阳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李秀芳女士，便主动向其说明了他们的来意，希望她不要介意，他们亵渎死者。
　　李秀芳摇了摇头，“没什么介意的，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因为我都不知道自己摸过多少遍了。”
　　她勾了勾嘴角的笑，笑得有些苍凉，“嘴上说着不信鬼神，但是每一次来我都会仔仔细细的查看，生怕错过了什么。”
　　她每一次都小心翼翼地摸着墓碑的一寸一许，总是期待着什么灵魂寄托或者死者之言会在上面显灵，但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七年了，她的女儿已经走了七年了。
　　韩冰抓住夏暖阳冰凉的手，摇了摇头，或许是他们想偏了。
　　爱在西元前的线索或许根本不在墓碑上。
　　回程的路上，苏妈妈主动提议，想看看这个让他们帮助女儿的那个叫魏雪的女孩长什么样子。
　　夏暖阳从手机里找到魏雪的照片给苏妈妈，苏妈妈“咦”了一声，又从包里找到老花镜仔细看了一下，道，“这个姑娘我见过。”
　　“您见过她？”夏暖阳有些紧张得看着苏妈妈，“在哪里？”
　　苏妈妈点了点头，但是她有些不确定得到，“但是她早就死了呀。”
　　“啊？”韩冰熄了火，和夏暖阳惊疑地对视着。
　　“她的墓就在丹丹的后面啊，后面那个墓上面的照片就是这个姑娘。她眉角这里有颗痣。”
　　韩冰和夏暖阳推开车门，飞奔了回去，苏妈妈见状，也赶忙下了车，跟了上去。
　　韩冰和夏暖阳发现在苏丹丹墓碑后排的右侧有一座墓碑，墓碑上的照片真的是魏雪，但是墓碑上刻的名字是陈娇娇。
　　林红杉的妻子，二十年前幽灵车祸案的失踪者。
　　夏暖阳蹲下身体，仔仔细细地摸索着这块墓碑。
　　墓碑很新，边缘的棱角还有点拉手，但是在墓碑的背后有一些小颗粒的凸起，夏暖阳眼神一亮。
　　韩冰见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也蹲下身子，仔仔细细摸了起来，“这是盲文？”
　　夏暖阳又在那几个凸起上仔细地摸了摸，这个感觉和他们在双截棍上发现的一样，可惜他们俩都不会盲文。
　　而谷晖这几天家中有事并不能与他们一起调查。
　　刚刚的兴奋也平静了下来，只能先找个东西拓写下来了。
　　李秀芳女士却出声道，“盲文吗？我虽然不太熟练，但是学过一点，让我试试吧。”
　　幸好，魏雪留的线索，内容并不复杂，这次的密文是“春天里的蟋蟀藏在1943的上海”。
　　得到了新的线索，回程的时候比来的路上轻松不少。
　　韩冰问起苏妈妈为什么会懂盲文。
　　李女士望着车窗外一排排光秃秃的树枝，和早已看不到的天龙山山峰，淡淡地道，“丹丹去世以后，我一个人闲下来总是会想东想西，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便加入了青城的志愿者协会，偶尔去那边帮帮忙，因为有残疾的朋友，所以就学了点盲文。”
　　夏暖阳注视着李女士有些悲伤的侧颜，主动覆上了对方的手，李女士转过头，笑了笑，握住夏暖阳软软的手。
　　他们将李女士送回了家，目送着李女士进了楼门，才调转了车头。
　　韩冰见夏暖阳一脸忧心忡忡，“在担心什么？”“
　　“李女士没有问魏雪的身份，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
　　魏雪的继父万大山可是伤害苏丹丹的犯人啊。
　　一个是受害者家属，一个是犯罪者家属，聪慧如苏妈妈，她定是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线索，但是她什么都没有问。
　　韩冰却道，“李女士，在黑暗挣扎的时候都会帮助其他需要帮助的人，我想比起我们查了什么，她更期待查的结果吧。提供线索的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是还苏丹丹一个真正的事实真相。”
　　“暖阳，快看，下雪了。”
　　夏暖阳望向车窗外，雪花扑簌簌地落下来，她打开车窗，将手伸了出去，冰冷的雪花落在手掌心，遇热即化，但是终究是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