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番外4（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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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堵当场，红露打算先发制人：“王爷，其实我……”
没给她说话的余地，晋王从一旁接过弓|弩，张弓搭箭，一箭飞来，瞄准的是她的眉心。
红露勉力想要闪避，却已有人将她牢牢护住，替她将这一箭斩于身前。
晋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行三人。手指放在弓弦上。
一箭接着一箭。发泄着怒火。
护在她身前的两人便也不厌其烦地将那些箭纷纷挑飞。
晋王的功夫说不上差，至少弓马骑射娴熟，只是对于身经百战的成岭和蝎王而言不太够看。但他并不气馁，射箭的速率规律得几乎有些神经质，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红露被护在身后，借着片刻喘息之机，高声喊道：“王爷啊，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明知道，就算你留住了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啊！”
她偷眼看了看护在她身前的两个男人，壮着胆子大放厥词：“都说忠言逆耳，王爷听我一言，想要不当弃夫，被人始乱终弃，还是要洁身自好，遵守男德，不要以为自己有一点姿色，有一点资本就肆意挥霍，搞些乱七八糟的选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晋州药丸，发不出工资，只能靠小老婆的位子来犒赏忠心下属了！”
晋王把手里的弓箭抓得嘎嘎作响，眼里冒火。
红露脊背一寒，赶紧侧头问两位盾牌：“他射不过来吧？”
蝎王点头。成岭苦笑。
红露顿时安心了：“那就好。”
她又缩在他俩背后，揪着成岭的衣带喊话：“！@#￥%……&*、）（）*&……%￥+”（已删减）
晋王：“……”
成岭：“……”
蝎王：“……”
弓箭手：“……”
这女人说这种没脸没皮的荤话都不会害臊的吗？！晋王怒极反笑：“孤见你在机关术上颇有造诣，还想着放你一条生路。却是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对这大好人间再无留恋了。”
他晃了晃食指，某位一看就是个高手的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从背后的箭筒里取了一支特殊羽箭。
“咻——”弓弦轻颤，箭矢破空，锐不可挡，强横的力道撕裂空气。
成岭和蝎王不知是有默契还是没默契，同时伸手，一人拉住她一边衣袖往自己那边扯，吓得红露疯狂甩袖，在刺啦两声断袖声中抱紧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
她躲得急，箭尖险险擦过她脖颈，留下一道清浅血痕，看了一眼一旁没入宫墙的两截白羽，她不由低叹一声：“出来了。”
比强弓劲|弩的弓箭手更可怕的，是隐藏在暗处放冷箭的弓箭手，现在他暂且由暗转明。显然晋王身边藏的，远不止这一个高手。
糟糕啊，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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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遇到晋王的那一刻起，红露就知道自己碰到了一个怎样可怕的对手。
造谣是他玩腻了的游戏，以势压人是他打娘胎里练就的本事，论武力可能得要蝎王豁出命去才能有一丝可乘之机，论心眼这人多疑又自负，从头到尾，红露就没有在他手里拿到过话语主导权——无论她如何垂死挣扎，卖力表演。
对红露的每一句话，他都戏谑、怀疑、冷淡、无视，偶尔泄露的那一丝恼怒与困惑，那些碎片一样的破绽，浅淡得像一簇烟灰，着火的时候发光发亮，火光熄灭后，风一吹，就都散了。
这是一个毫无破绽，无懈可击的政客。
有着红露用胡言乱语也动摇不了的坚忍心志，更有趟过大风大浪，对一切变故都风轻云淡的冷漠心肠。
那毫无用处的一箭又一箭，看似是在泄愤，实际上，是在对她施压，一点点摧毁她的心理防线。
当他发现那没用，就会选择，用武力摧毁她。
她轻轻掐住伤口，一瞬的刺痛使她清醒。乱七八糟的念头瞬间消失了大半，寻到那一丝求生之机。她压低声音：“晋王不会杀我，还要拿我去威胁师父。你们先走，等计划周详再回来救我。”
这俩人的轻功都堪称卓绝，在这样的重围下，由她吸引那用箭高手的主要火力，并非没有生路。
成岭头也不回：“想都别想。晋王不会杀你，但会将你当做燕北的死士细作对待。他们对待细作用什么手段，还要我说吗？”
他与蝎王对视一眼，两人达成某种默契。
“你们留下，都被抓住，我就不会被当做燕北的死士对待了？”红露毫无所觉，死死盯着那簇致命箭尖，“看到了吗？这一箭对准的是我。我现在投降。你们抓住机会，走！”
抓住时机，她缓缓从两人身后走出，双手举在身旁，示意自己手无寸铁，没有威胁。
那箭尖如影随形，气机始终锁定在红露身上。他们的目标，的确只有红露一人。
“走。”她低声催促。
墙外车水马龙，热闹街巷。
墙里针锋相对，一片肃杀。
晋王高高在上地俯瞰，冷眼看着她缓步走出保护区，却没有下令放箭。
他愤怒啊。
一只供人赏玩的鸟雀，怎么敢不欣然承宠，又怎么敢啄主人一口，还妄图逃出金笼？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不顾周子舒，不顾四季山庄，不顾龙渊阁秘术，不顾剑仙传承，就这样让人一箭将这只毛色鲜亮的金丝雀钉死在宫墙上。让她血溅满一面墙，然后挂在上面，一点点风干。
可以，但没必要。
如果不能把她身上的利用价值全部榨取出来，他先前所受的欺骗与冒犯，岂不就都白受了吗？
“王爷，对不起，我错了。我刚刚跟你开玩笑呢，你原谅我好不好？”红露一改先前的戏谑，臃容滑跪。
她声音颤抖，混合着惶恐、胆怯与悔恨。
晋王想要不就是这个吗？她的屈服。
红露直视箭尖，顶着那支利箭给予的巨大压力，走得冷汗涔涔。眼角的余光瞥见晋王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她脚步一滞，捂着腰上再次崩裂的伤口，抬头望见晋王暗沉沉的神色，毛骨悚然。
那执弓之人微微松手。
箭簇——一往无前。
劲风猎猎。
红露闭上眼，她判断出来，这一箭，瞄准的是她的左肩。
心底松了口气，暗自祈祷成岭和蝎王能抓住这一刹那的时机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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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实并非如她所想。
身旁两道身影迎风而上。
一道是成岭。
他迎着箭簇飞身上前，掌心银光一闪而逝，而后如遭重锤，狼狈落地，踉跄落在她身前，显然是被那箭的气劲冲撞，捂着胸口，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那支飞箭去势被阻，当啷一声落地，自箭头开始，被缠魂丝分成了许多份，开出一簇铁花。
还不待红露反应过来，另一道身影与他配合无间，在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成岭和红露身上时，如鬼魅般出现在小楼上。
此时正是那位持箭高手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来不及再出一箭。
晋王身旁忽而闪现两道身影，一人持剑，另一人持盾，是始终护持在晋王身旁的暗卫。
只是那黑影实在太快。
持剑的暗卫只来得及劈中一道虚影，而那持盾的暗卫则伸手一掌击中那道身影后心，被他生生扛住，就这样突破了两人的封锁，来到晋王身前。
晋王张口欲喊护驾，黑影猛然伸手盖住他的嘴，将一颗药丸，硬生生塞进他喉口，另一手猛击一掌，逼着他咽了下去。
而后喉间一口热血再也抑不住，溅了晋王满脸。
两人，同时倒下！
说时迟，那时快，局势瞬息万变，红露茫然睁眼，便看见成岭背对她落在身前，而小楼之上，蝎王吐血。
她讶异唤了一声：“蝎——”
话音未落，便被成岭环住腰身，提气纵身，脚尖点在那用箭高手匆忙射出的第二箭上。
借着去势，两人越过高高的宫墙，消失在墙后热闹的街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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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追兵，夜宿荒庙。
红露处理好伤势，拿着枯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她神色不安，时而自言自语，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时而随手在地上画一根长线，又焦躁地用脚搓着那一片被划得乱七八糟的泥地。
“师姐，喝药。”
苦苦的中药升腾着鬼魅的蒸汽。红露捏着鼻子一口灌了。
成岭低头看了一眼她画得乱七八糟的图，挑了挑眉：“天窗？”
红露点点头：“行刺晋王，那家伙肯定是被关在天窗。这是我下山前让师父画的天窗布局图，本想着有备无患，没想到还真能用上。”
她叹了口气。轻轻“啧”了一声，无奈摇头，又用脚擦掉一个废除的预案：“不行，以个人之躯去扛国家|机器，这是死局。”她颓然道，“我想不到该如何破局。难道真的要等师父过来？但就算是叶前辈亲临，也不可能和晋王死扛啊！”
她对着那一滩烂泥发愁：“一朝天子一朝臣，也不知道师父退休，天窗的布局会不会变。这要是变了，那家伙，就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火|药，机关，傀儡……晋王遇刺，全城戒严，不想点办法，我甚至可能连内城都进不去……”
她换了个思路，又画了一条逃生线路，再次被自己推翻。
脑海中浮现周絮被关在天窗里，被尖钩穿透琵琶骨，被段鹏举鞭笞的惨状，不由得代入了一下那毒蝎子，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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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岭接过药碗，沉默地看着她绞尽脑汁，焦虑而苦恼地思索。
他从没见过师姐这样无助。
或者说，下山这一路，他看到了太多，师姐不曾在“他”面前展现的那一面。
“他”印象里的师姐，不管武功如何，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好像不管遇到了什么事，都能轻易解决，因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预料到，所以即便有时会把自己折腾得很狼狈，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气定神闲。
原来，她也会怕。
也会气恼，也会崩溃，也会痛得泪流满面，哭得肝肠寸断。
被背刺了也会难过，遇到了抉择也会心软，有可爱的女孩子求助，也会像对“他”那样，温柔可靠，将她们拥进怀里安慰。
他开始困惑不解。
“他”曾经看见过这样的师姐么？
“他”真的了解过这样的弘鹿么？
“他”喜欢的，是这样一个女子么？
少年人青涩懵懂的一缕情丝，系在她屡次回护的柔肠百转，系在她长久相伴的似水流年。
午夜梦回里，那些不为人知的荒唐梦境中，她始终一袭红裙，像风一样捉摸不定，像露一般梦幻易碎。她的形象，便由那些被风吹起的发丝，衣角，那些亮晶晶的眼神，温柔扬起的微笑碎片组成。
他融合了那些记忆，延续着对她的情感。
那些瑟缩的，羞愧的，脸红心跳的，想起来只觉得自己毛茸茸，热乎乎，无比渺小的温柔爱意。
多么珍贵啊。
那是他在经历了那一切以后，永远永远，随着往事埋葬的纯粹。
是他费尽心机，拼了性命，也要留下的那一丝纯粹。
“师姐。”他听到自己迷惑的声音，“为什么要救他啊？”
红露怔愣。
“我们不是为了让他别坏事，才勉强同意他与我们同行的吗？”他不解地问，“你不是拿他没办法，才不得不让他一路跟着的吗？”
“可是他是为了救我……”
“虽然他的确配合我将师姐救下，但是，他曾经做过的那些坏事，难道就一笔勾销了吗？”
红露沉默。
成岭一一替她回忆：“替赵敬办事，养许多药人，岳阳城外劫掠，英雄大会胁迫，入蜀之时非但掳走你，还在最后不声不响地炸了龙渊阁，要置我们所有人于死地。潜入四季山庄打晕了我，一路尾随还废了龙傲天，打乱你计划坏你大事，在荆州点了迷香对你图谋不轨——这桩桩件件，难道救你一次，就全部都抵掉了吗？！”
“但是那些被抓进天窗的姑娘……”
“那些师父会解决的。人我们已经找到了，超出了我们能力范围。难道你要以一己之力，硬扛一国之君的势力吗？”成岭的语气难得的强硬。
“况且，师姐，这并非人人都能衣食无忧的太平盛世，就算那群姑娘被训练成死士，那又如何？她们有了用处，有了能力，有了天窗的保障，再怎么样，活得也要比这乱世里的大多数姑娘要好。不是么？”
红露：“……”她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你说得好有道理。”
她把枯枝一甩，十分光棍地靠在一根朽掉的烂木头上，开始闭目养神，滑跪的速度比她白天还快，“行吧，那就不救了。”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番外4（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