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番外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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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千山浮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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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露给云栽回了封信，信里没有多说。收拾了行李，和师父聊了几句，周絮拍拍她的肩：“给自己找柄好用的武器。”
她点点头，在屋里躲到了四更天，偷偷下山，走出机关阵，来到山脚，长长舒了一口气。
天色将亮未亮，有朝霞氤氲，像朱砂落入水中洇出了大片花彩。
自从回到四季山庄，她就没有再出过昆州地界。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屋后的那座雪山。
这回一个人出远门，其实……她还真的有点慌。
但是想到可能要带上基因突变的成岭一起出远门，这种慌的感觉就呈倍数上涨。
对比之下，她还是宁可一……
哦吼。
穿着一身苍翠青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孩子，站在转角处对她灿烂微笑：“师姐，我等了你一晚上。你好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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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铃叮当作响。
红露戴上痛苦面具：“这不合理。你应该在山上陪着师父和师叔的。”
成岭有些失落地低头：“是师叔赶我下山的。唉，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因为我不讨人喜欢吧。”
红露：“……”她艰难道，“你是不是说了什么话，惹师叔不高兴了？”
成岭叹气：“我只是有个招式一直练不会，让师父指点我。师叔嫌我笨，我有点愧疚，就跟师父说……”
“没有想到师叔会介意，我去给他道歉吧。都是我不好，是我太笨了，师叔不要生气。”
红露：“……”她虚弱道，“这种程（茶）度，就……就也还好吧。他应该也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把你赶出来。”
成岭抿着嘴眨了眨眼：“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师父非要教会我那招，不然就不放我睡觉。他在演武场陪我练到二更天，我就被师叔赶出门了。”
红露沉默。
师父愿意陪成岭这么耗，大概是今天和温客行的过招……又打输了？
成岭往日里有不会的招式都是跟红露探讨，今天大概是找不着她人，只能去问周絮，结果就成了温周争上下的牺牲品。
突然有点愧疚是怎么回事。
她清了清嗓子：“咳咳，那行吧。反正都上路了。你知道我们是去干啥去的对吧。”
“师姐名下有产业在桐柏山遭山匪劫掠，我们前往追查下落。”成岭乖巧地回话。
红露微微挑眉，看了他一眼，并未反驳。
从昆州赶往桐柏山，再快也得半个月。人命关天的事情，红露托了关系，一路驿站换马、饮马、打尖住店都行了便宜。只不过如此一来，她的行踪也就透露出去。
出门第三天，就有江湖人在驿站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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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听说四季山庄地位超然，武功路数在江湖上也排得上名号。不知小子可有幸领教一番女侠高招。”来人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少侠公子。武器是一柄长刀。
红露无暇与他比斗，而且她自觉自己也还没练到能和人争勇斗狠的水平，忙拦下想动手的成岭，平静问道：“不知阁下何门何派？”
“在下紫荆派少主，龙傲天。”
好名字！
红露精神一振，认真打量了他好几眼，决定不要得罪这人，就怕他悲愤交加喊出一句“莫欺少年穷”。
这人彬彬有礼，红露便也以礼相待：“我学了一年半功夫，有半年学的还是轻功。擅长的是机关术。听完这些，你还想和我打吗？”
龙傲天一愣，战意顿消，随他一起来的那一群看热闹的江湖人却开始搅混水：“你让人家报名号，你自己不报名号，是不是看不起我们龙少侠？啊！”
“学武一年半就能当上少庄主，你多少也得有点真本事吧！”
还有人很扫兴道：“嗨，我还当四季山庄是个什么好地方呢，拉一个才学一年功夫的人做门面，看来是四季山庄无人啊。”
“来都来了，龙少主好歹也舞两下刀让我们看看吧？”
“他四季山庄不行，你紫荆派难道也不行？你就利落砍两刀，往后你就是打败四季山庄首徒的大侠了。”
龙傲天手握在刀把上，开始犹豫。
红露蹙眉：“是我疏忽，在下袁弘鹿。四季山庄第六代弟子。那位少侠说得没错，我四季山庄第六代弟子不丰，才让我这个竖子称了英雄。”她拿起面前茶杯爽朗笑道，“龙少侠还是手下留情吧。我学武时候还短，还在打基础呢，比斗什么的，还是算了。这杯茶，就当我敬你的。”
她一饮而尽。龙傲天也便生了退意。那没见着打起来的江湖人不乐意了，阴阳怪气道：“哟！这是看人家长得漂亮，舍不得动手了吧。”
有个丐帮打扮的男子也怪笑道：“瞧那水当当的小嫩手，换我我也舍不得对这般娇怯怯的小美人舞刀弄枪啊！”
红露脸上客气的笑意褪了下去，心里生出些许厌烦。但她不想为了一点口角在这里动手。
她身上多的是机关和暗器，那些东西是没有轻重的。但凡出手，非死即伤，有了死伤，就必然会树敌。
那之后十几天的路程，就会很难走了。
龙傲天脑子显然不太好使，竟然还在犹豫要不要离开。
看热闹的人群开始说起了污言秽语，包括但不限于红露靠身体上位，龙傲天不敢动手是她裙下之臣、入幕之宾等等。
红露叹了口气，有点搞不明白这群降智货色到底是冲着四季山庄来的，还是冲着那位“龙傲天”去的。
她坐在座位上不动声色地捕捉着那在不停拱火的人的方位，手轻轻地握住了袖口的一只精巧的小弩，微微抬起手。
正在此时，却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四季山庄的人是都死光了吧？不然怎么轮得到一个小娘皮当少庄主……”
然后他就“啪”地倒下。
胸口正插着一根筷子。
红露：“……”她放下袖子。瞥了一眼成岭。行吧，看来这个成岭的日子确实不怎么好过。
成岭动手太快，没几个人看清，以至于大家看见红露抬起手又放下的动作，都以为是她出的手。
龙傲天那憨憨竟然以为这是红露宣战的标志，拉开了架势开始挥刀。
哐当一下把红露面前的桌子给掀翻了。
红露不想跟他硬碰硬。她也算得上是第一次离开师长的羽翼初涉江湖，还有着一点对“讲道理”这件事的美好幻想，觉得等大家都冷静一下，能用嘴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动手。
但是现实很残酷。
她闪避龙傲天大刀的同时，成岭和那群乌合之众开始混战。
她刚闪完龙少侠一套刀法，其他人就已经全部倒下了，生死不知。
红露心下微惊，余光瞥见成岭手里拿的是一根泛着银光的细丝，转身向那龙少侠脖颈缠去。
缠魂丝？
龙少侠反手挥刀砍细丝，但用力方向是自己的脖子，简直像是要自杀。
红露：“！！！”说时迟，那时快，她几步上前，抬手用腕上的机关去替这位龙少侠挡住细丝。
她手腕上有个能发射绳索的机关，材质是陨铁，挡住缠魂丝是够呛，她只能赌成岭来得及收势，不然她可能会受些轻伤。
不过丝这种东西，只要不绷紧，威力都会大减。
成岭的确讶然收了手，丝线倏溜一下就从她手边滑落。
但是龙少侠“自杀”的刀却没来得及收，在红露手臂上划了长长一道，然后被人从身后击中手腕将刀打飞出去，整个人都扑倒在了成岭身上。
红露的血哧溜一下溅了龙少侠一脸。
红露：“……”她疼得眼泪一下就飚了出来！斯哈斯哈地哈气，更可怕的是利刃划开皮肤时那种皮肉翻卷的感觉！
打飞龙少侠刀的人正是几天未见的蝎王。
他动作飞快地卷起她衣袖，捧着她的手臂，似乎是想替她上药。
莹白如玉的手臂上有一道细长的血口，不停地渗出血珠，像是白色花瓣上有几滴红色露珠，倒不似红露以为的那么狰狞。
于是那卷袖子的人突然就不动了，盯着她那道血口眼神有些发暗，然后低下头。
红露脑海中警铃大作，都顾不上疼了，飞快地缩手。
却还是被他捉住，轻轻在伤口上舔了一下。
红露全身毛都炸起来了，感觉像是自己的脑仁被人挖出来咬了一口，拼命地挥舞自己受伤的手臂去打他的头：“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变态变态啊啊啊啊！”
“……”来人抿了抿唇，用指尖拭去嘴角蹭到的一滴血珠，侧头闪开红露攻击的同时，淡漠地闪身避开成岭向他掷来的筷子、碎瓷片和龙傲天。
他冷冷地俯视着那一脚踹飞了龙傲天，还待起身再战的成岭，居高临下轻蔑道：“你可真没用。”
于是成岭也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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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岭手里的细丝不是缠魂丝，只是一根用银锭子捏成的银丝，倒了一地的人也都还有气。
谢天谢地。
就是红露觉得自己的伤白受了。
她主要是被成岭那一筷子吓到，还以为这位成岭在失去了温客行以后“我就活成了你”，不但继承了他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杀性，还继承了他丢扇子那一往无前、丢完拉倒、自动寻回的决绝风范。
驿站的人为他们调换马匹，红露在驿站旁的小河边歇脚，成岭给她裹好了伤口，她就很无情地开始赶人。
两个一起赶。
蝎王歪了歪头，轻笑一声，走得很干脆。
红露觉得有点不妙，但是她忙着赶走成岭，一时也没顾上他。
成岭乖巧地道歉，委婉地表明他也就杀了一个人（红露：也就？？？），况且当时红露已经打算动手，只是被成岭抢先了而已；他的一番乱打也颇具震慑效果……
“而且，”他苦笑，眼神柔软苦涩，“师姐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对那么多人下杀手？是因为，师姐一直都觉得我就是那种……不计后果，愚笨莽撞的人吗？”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低下头去，不知道是不是红露的错觉，一滴水珠滴落在他放在膝盖的手背上：“也许是我一直以来的表现让师姐失望了吧。原来，师姐竟然是这样想我的呢。”
红露仰头望天，无语凝噎。
茶不过，真的茶不过。
这下她没理由赶走成岭，反倒还欠了他一声道歉。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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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了马匹，她架好了车辕准备上路，想了想，启程之前先去跟龙傲天打个招呼。
毕竟不是她碰上的每个少侠，都能有这么一个霸气侧漏的名字。
问了驿站的人，打听到龙傲天所落脚的客栈不远，红露便让成岭看着马车，自己亲自上楼一趟与人告别。
结果走到楼梯口，便闻到一股血腥气。
不祥的预感陡生，耳边便听到男人轻柔带笑的声音：“你是用哪只手伤的她？我想想，握刀的，是这只手么？”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清晰可闻。
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压抑在嘴里的闷声惨叫：“唔唔——唔唔唔！”
“住手！”
她三步并做两步掀开半掩的房门，看见蝎王已然将龙傲天放倒在地，正如同孩童踩碎瓢虫那样，一节节踩碎龙傲天的手指骨。
那骨头断裂时发出的清脆声音，简直让红露也开始幻痛起来。
“蝎揭留波！”红露冲到他跟前，忍不住抬起手。
面前这人便抬起眼，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那神色竟然有些柔软和天真。
他等待着她那一巴掌。
红露触电般蜷起了手指，她冷冷道：“让开。”
他抿了抿唇，偏头看了看已经痛昏过去的龙傲天，有些无所谓地让开，背着手站在一旁，悠闲得看戏一样。
红露迅速蹲身查看了一番龙傲天的伤情，轻微内伤，手指碎裂，胸口肋骨断了三根，肩膀上有个贯穿伤，大腿上有个脚印，腿呈不自然的畸形，恐怕也是被蝎王生生踩断的。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常用手指骨粉碎性骨折这一点，对于习武之人而言是灭顶之灾。
而且只这么一点血，客栈二楼怎么会有那么重的血腥气？
红露心下了然，努力地压制着怒火，抬头问他：“你杀了和他一起来的那群人？”
蝎王眨了眨眼，柔声道：“没有呢。只是割了他们舌头。你不喜欢我随便杀人，对不对？”
红露：“……”
成岭一口一个“也就”，这人一口一个“只是”……她无言以对，无奈问他：“为什么？”
蝎王想了想，理所当然道：“你不是让我，找点自己的事情做么。”
红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的事情就是……？”
“我是个杀手。”蝎王诚恳道，“我能干的事情，就是刑讯、杀人。我现在没有杀人。有进步了，是不是？”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抿着唇有点害羞地笑。
红露：“……”怎么的，所以我还要给你发朵小红花吗？！（震声）
救命！你的“事情”和我的“事情”好像不是一个概念！
她整个人都萎了。
写了封信说明情况，再托平安银庄遣人用自己的马车把这遭了灭顶之灾的龙傲天送到四季山庄，至于那些因为逞了一时口舌之快，就被迫失去了口舌的江湖人们，红露也顾不上处理了。
她看着一路跟来的蝎王，像个做错了事，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有点委屈地一路跟着她奔忙的大龄儿童，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这场景真是莫名地像，丈夫意外失智，妻子不离不弃。
她无奈妥协：“算了，你先跟着我吧。好歹能干点正事。”
到处救人，总比到处杀人要好。
至于把蝎王带上，成岭会有什么想法？
开玩笑，这俩人要是谁能把谁气跑……
还有这种好事？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番外4（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