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三滴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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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样的鸡飞狗跳里，一行人走走停停，悠闲又轻松地赶到了岳阳。
（红露：你对着温客行的几何试卷把这句话再说一遍？）
岳阳派门前如曹蔚宁打听到的那样，腌臜又破烂，不但每日被丐帮泼粪扔菜叶，还有许多乞丐堵在岳阳派门口，拿赵敬与高崇那点子破事谈天说地。
若是有人来赶，他们便一哄而散，汇入人群之中。法不责众，又是一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高崇根本就没法拿他们怎么样。
两辆锦绣马车停在岳阳派臭气熏天的大门门口，赶车的竟是两个木偶傀儡。
识货的乞丐们纷纷领着手下的小乞儿们避让，上一回见到这般诡异的场景，还是在英雄大会上，龙孝的出场。
他虽然没做什么大事，只指认了一番赵敬“强人|锁|男”的恶行，但最后控制住药人那一手，还是让丐帮的诸位印象深刻。
躲在门里的岳阳派守门弟子赶紧出门迎接。
成岭递上拜帖：“龙渊阁龙雀前来拜访高掌门。”
崇武殿上。
高崇肃装以待。沈慎也穿上了大孤山派的掌门正装，肃立一旁。
温客行推着龙雀缓缓地走进殿中。
高崇讶异道：“龙大哥……你的腿……”
龙雀叫停了温客行，自己控制着轮椅，挪到高崇身前。
他掀开盖腿的毯子，在高崇惊骇的眼神和关心的询问中，缓缓地说出了二十年前，在五湖盟五兄弟被赶出武库后，发生的那些事情。
容炫中毒，岳凤儿叛出师门取了阴阳册替他换心，并将钥匙交给了甄家夫妇。容炫癫狂中杀死岳凤儿，在青崖山被垂涎琉璃甲的江湖人围攻致死，唯一一个前去救他的甄如玉被污为帮凶，神医谷谷主被逼无奈，废掉其武功，将之逐出门墙。可怜那甄氏夫妇，一刀未落，一人未杀，却因人心贪念，被赵敬出卖，成为鬼谷刀下亡魂。
他那时在蜀地，听闻甄氏夫妇被追杀，连忙差人去寻找，并草草启动造了许久的龙渊阁，放出自己能开启武库的消息，多次被袭扰后，举家避入了龙渊谷中。
可龙孝竟然相信了假传的消息，逼他打开武库，交出阴阳册，并为此锯断了他的腿。
在高崇痛苦夹杂着羞愧的眼神中，他平静道：“我来与故人相见，不是为了告诉你们，我品德如何崇高，又为了义气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若是这般说，反倒像是在逼迫你们非得为了所谓义气损伤自身。想必你们听了，即便会痛苦愧疚，心中也难免窃喜：至少，你们还是在阳光下，好手好脚、安安生生地过了二十年。”
高崇怒道：“龙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高崇岂是如此卑劣之人！”
龙雀摇摇头：“卑劣吗？不卑劣的。你们只是自私而已。自私又有什么错呢。”
高崇哑然。
“我这次来，一则是为了在死前，再与两位故人见上一面，把我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二则是因为我那不孝子龙孝与赵敬的义子私定终身……”
高崇和沈慎的下巴掉了下来。
“我不同意这门婚事，因此我已将这个不孝子逐出家门，另寻了晚辈继承我龙氏门墙。我带这几位晚辈来拜访岳阳派，是想着，虽然五湖盟声望不再，还是希望两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们能照拂几分。”
“客行，红露，成岭，来给两位叔伯见礼。”
温客行孟婆汤发作，扶着额头，将脸埋在周絮怀里。红露看了一眼周絮的脸色，又看了一眼温客行，没动。成岭倒是很听话，对着两位拱手行礼，嘴上喊着：“高伯伯，沈叔叔。”
龙雀淡淡道：“这位温客行，便是在赵敬毒手下，甄氏夫妇幸存的那个孩子。”
高崇与沈慎都非常激动，沈慎甚至想要冲上来好好看看他，被龙雀伸手拦下。
龙雀感到奇怪：“为何如此激动？你们对这孩子的爹妈都没有这般关心，怎么对个孩子就这般……”他费解地摇摇头：“这么关心这孩子，你们早干什么去了？”
高崇羞愧捂脸：“是我对不起甄家夫妇啊……只因我一念之差，一念之差！”
沈慎仍辩驳：“那时我们五兄弟在青崖山受了重伤，无暇他顾……”
龙雀不耐烦地止住他话头：“那就顾好你自己，沈慎！我说过，自私从来不是什么错，何必给自己找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借口！不觉得虚伪吗？”
他一拍轮椅：“侠义、侠义，什么是侠义？侠义就是一群傻子，为了一个空名头，做一些利人不利己的蠢事！只要你不要给自己乱冠上什么侠义的名头，号称什么大侠二侠杂鱼烂侠，做你那劳什子帮主派主武林盟主，又不违|禁，又不犯|法，谁管你做些什么呢？！”
他言语诛心，轻描淡写间，竟是生生剥去了高崇与沈慎身上“侠义”的名头！
可他说得又有什么错呢？
若是一个普通人，平常人，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大难之前能顾好自己，顾好家人，就已经很了不得。只要不去主动伤害别人，庸常的“无为”，无可指摘。
可他们是“侠”啊！
对于有些人而言，侠是虚名，是称谓，是江湖里人人都可喊一声的普通名号。
可对于另外一些人而言，侠是风骨，是气节，是为人处世的根本，是可以为之而死的信念。
高崇闻言猛然一抖，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竟是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沈慎既迷惑又悲怆，上前扶他：“大哥！”
龙雀却看也不看他这般作态，将轮椅调转，背对着高崇，漠然道：“我还以为，二十年前青崖山之役后，你们便已然抛却了侠义道。把自己当做一个普普通通、自私自利的江湖人呢。却是没有想到，你们两个，竟还守着一个‘侠’字，还有脸称自己一声‘大侠’？呵，真是奇哉，怪哉。”
轮椅骨碌碌挪回温客行身边，成岭上前接手。
众人转身，缓步走出大殿。
红露拖拖拉拉落在最后头，见龙雀他们走远了，忽然转过头来，喊了一声：“高伯伯。”
高崇与沈慎俱是不解，疑惑又难掩悲凉地看着她。
她扭捏道：“其实，都是假的。”
在两位长辈不解的眼神中，她歪了歪头，小声道：“赵敬没爱过谁。他只爱他自己。什么强人|锁|男，为爱投|毒，对画字读，江湖上流传的那些桃|色|绯闻，全部，都是假的。”
沈慎又惊又怒：“可是……！”
如果这都是莫须有，他们又是因为什么，声誉被毁，被拉扯进赵敬的腌臜漩涡中，最终成为了江湖人口中的笑柄呢？
这一切原本就荒唐得像个笑话。
原来，竟真的是个笑话！
“可是没有人会相信的。”红露笑眯眯地补上最后一刀，握拳给他们鼓劲：“所以受着吧！这是你们应该做的。还有沈叔叔，赵伯伯身上的药，你不该下的。若是你不下药，至少赵伯伯还能为你们辩解一二。”
以高崇与沈慎的情商，他们来处理这件事，只会越描越黑。
沈慎打了个激灵，警惕又讶异地看着她：“你……你胡说什么！”
红露耸耸肩，蹦蹦跳跳地追上大部队。周絮显然是听到了她的多此一举，见她跑到近前，转头似乎想要敲她一个暴栗。落到头上却只是轻轻地一下，不像是惩戒，更像是亲昵。
高崇与沈慎互相搀扶着，茫然对望。
苦笑无言。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三滴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