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三滴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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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山亭里，温客行有些茫然地收扇，歪头疑道：“这龙孝……”
坐在他旁边磕瓜子的周絮尴尬地轻咳一声。
温客行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忍俊不禁，齐齐笑出声来。
温客行轻声道：“我以为……”你不喜欢我这样。
周絮微赧移开脸不再看他：“你想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让他身败名裂，百口莫辩而死。这有什么错呢？既然事是他做的，那苦，也是他该受的。”
温客行一颗心像浸进了温水里，舒缓地，柔和地活泛过来。冻结的血液在他的四肢百骸缓缓地开始流动。
再看那些各为私心，道貌岸然的正道狗，竟也再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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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崇此时有苦难言。如果天下人指责他，让他交出琉璃甲，他可以为自己辩白。
因为他问心无愧。
但是这些人质问的是赵敬啊。
他看着跪倒在他面前的赵敬，心里真是百味杂陈：“阿敬！你对着我解释什么！你跟他们说啊！”他指着江湖群雄，“让我信你何用？你要让他们信你！”
他一挥双臂：“诸位，我高崇在此对天发誓，我对武库没有半点私心。只要剿灭鬼谷，我必与龙少阁主带领大家将武库中的秘籍分给各门各派，如有二心，乱刀分尸！”
“你昏聩糊涂，连你兄弟的狼子野心都看不清，又有何资格带领大家？”黄鹤言语诛心，“我看啊，高崇，你的好弟弟都因爱生恨到这个份上了，你们五湖盟死的死，叛的叛，你这盟主，还有什么好当？就剩你与沈掌门，你们就叫二湖兄弟得了！”
如何折了英雄骨？
将之送入美人乡。
不是因为英雄的铮铮铁骨沾上美人香后就会变软，而是人们习惯了，只要任何事沾上情|爱的逻辑，就会变得荒唐无稽。
再伟大的阴谋，染上香|艳后，都只会变作一桩桃|色|丑闻。
在最初的猝不及防后，赵敬开始自救。
可他形象素来软弱可欺，如果他继续装作软弱，就会被视作是对高崇的曲意逢迎，温柔谄媚，如果他难得地强硬，又会被认为是真面目被揭穿后的凶相毕露，不加掩饰。进退维谷，但他到底是赵敬，蛰伏二十年没有掉过链子的赵敬。
他斟酌着词句，面向台下的乱象，言辞恳切又悲戚——之前的出工不出力都是伪装，这回是真的要为自己拼命了：“诸位！我不知诸位听信了什么谣言，也不知龙少阁主为何要如此编排我。这背后必然有高人操纵，要离间我们五湖盟兄弟，要以这等下作流言，毁我五湖盟名声！我赵敬，素来软弱无能，只想清闲度日，当一个富贵闲人，从无害人之心，也从无觊觎之意！大家都知道，我武功低微，贪好享乐，我的名声微不足道，但我五湖盟的名声，决不能因小人计策，平白无故地蒙尘！”
他大义凛然的模样确实唬人，举起手对天发誓自己对高崇绝无情|爱之意的样子也确实镇住了在场的乌合之众，他将面容沉静的成岭拉到台前，反客为主：“这是我四弟镜湖大侠张玉森之子张成岭，是镜湖派最后一位传人。本来明日英雄大会，我们三兄弟将收成岭为义子，将来他会以义子身份，接管镜湖派与我太湖派。有件事，赵某也不瞒着大家，我少年闯江湖时遭奸人算计服下毒药，虽于人道无碍，却再难有子嗣。”他遮脸假意羞愧。
“这本是我个人丑事，但我赵敬行事虽糊涂软弱，却也光明磊落。并无不可告人之事。大家想如何臆测、嘲讽，都由你们。只是切莫再说什么我不续弦、不在意子嗣，是为我大哥这种蠢话了！”
他满面痛苦：“我只是不想再糟践一个无辜女子！难有子嗣是我的问题，我又怎能再让另一个女人承受亡妻受过的苦！想起阿瑶那些年，从期盼，到不停怀疑自己，到处寻医问药，拜佛求神，最后眼中光灭，郁郁而终，我就恨我自己，没早点将这件事说出来！”
他摊袖痛道：“不过就是沦为笑柄，这难道比阿瑶的性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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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客行惊叹：“断尾求生！当机立断！赵敬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当真是厉害啊！”
周絮磕着瓜子评价：“这人若是生在官宦世家，恐怕能封侯拜相。”
温客行冷笑：“那朝廷上立得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周絮叹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何处不吃人，又何人不被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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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敬寥寥几句话便给自己立了个深情又可怜的受害者人设，倒让台下之人一时无语。如果继续戳人伤疤，就显得理亏，人家连“不能有后”这等阴私之事都告诉他们了，真是没把他们当外人。那有些话私下里传传么也就算了，当着人家的面，到底还是要扯一块遮羞布的。
于是喧嚣人声倒也安静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
一个发白裙朱的美貌女子，在黄鹤面前翩翩下落：“敬郎真是好利的一张嘴。你的面子，当然要比李瑶的性命重要啦。不然，你又怎会亲手杀了她？”
“喜丧鬼？”
“鬼谷妖女！”
赵敬张口结舌：“浮梦！”
喜丧鬼抬手止住高崇来势：“高盟主不必惊慌。喜丧鬼今日是受邀前来，是为替赵敬的坟上，再添一抔土。”
不祥陡生，赵敬满头冷汗，心知要完。他只得先发制人，跪下痛诉道：“浮梦，你骂我吧！打我吧！都是为了我，你才发疯屠尽霓光宫满门！你才入了鬼谷成了恶鬼！都是我的错！是我负了你！你要如何毁谤，我都受着，但若是毁我五湖盟声誉！那我赵敬真真是万死莫赎！”
他一句话又提醒了大家面前这个女子的身份，群雄躁动不安起来。
喜丧鬼讽刺大笑。她身姿曼妙，抬手旋身，动人的美色止住了蠢蠢欲动的众人。
“喜丧鬼此行只为私怨，不想动武。各位听我几句话，我说完便走。”她单刀赴会，身上也没见武器，又是个美貌女子，多少让人轻视几分，众人便也放下了武器，听她要说些什么。
赵敬沉默地站起来，心知不能让她开口，双手轻叠做了个不起眼的手势，便有隐藏在人群里的毒蝎杀手收到指令，静待时机。
“让你的毒蝎收起暗器吧。敬郎，我还不知道你么？你不想让我开口，不想让我说出你的秘密，当年那些知道这件事的人统统都被你杀死了，你师父的儿子、你师父、还有容炫、李瑶……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喜欢高崇这件事，现在江湖人，不都知道了？”
这件事再一次被人证明，众人又开始哗然，大声议论起来。
“浮梦！”赵敬目眦欲裂，“你我相爱一场，你为何要如此设计害我！”
人群中有人掷出几枚蝎尾刺，被藏在人群中的顾湘拦下。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沸腾的人群稍稍静了一瞬。
发白裙朱的美貌女子面容哀戚道：“在大婚之夜看见你对着高崇画像自|渎以前，我也曾以为你与我相爱过的。”
她的话如此离奇又如此劲爆，如同一团钠丢进了冷水里，一团镁在黑夜里点燃，一瞬间就让人群沸腾燃烧起来。
这不是别的阿猫阿狗，不是什么臆测什么揣度，这是赵敬承认的，他负过的女子！是赵敬的自己人啊！
那弑|师、杀害同门、戕害同道的罪名，都不如那一句“自|渎”来得惊爆眼球。
她继续哀怨道：“及至大婚之夜，你也对我从未有过亲密举动，我本以为那是你对我的爱护，直到看见了那一幕，我才知道，原来不是你爱护我，只是因为我不是他！”
赵敬气急败坏：“住口！浮梦！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慌乱了一瞬，继而想到：“不，大家不要信她！她根本不是罗浮梦！浮梦身患离魂之症，鬼谷入谷也要喝忘却前尘的孟婆汤，她却将此事娓娓道来，根本不可能是罗浮梦！”
那女子螓首垂泪：“敬郎，你知道得好清楚啊。是与你勾结的无常鬼，告诉你的么？你是不是在等他过来为你栽赃陷害高盟主啊？可惜啊……他来不了啦。”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三滴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