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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四章.风起处(下)--10.29 ...

  •   五
      等了许久他还不来,估计不仅仅是憋了尿,我左右瞧着无聊,干脆跨进茶庄去买些茶叶。
      老板显然是个奸商,从最贵的那种开始给我介绍起,我听了价钱,翻翻眼皮说这种太清淡不适合我口味,老板明白了,立马从坛子里掏出堆比树叶子还长的茶叶说这个味重请公子……那个小姐闻闻(注,我不还穿着顾淫贼给我的男装吗,性别不好鉴定)。
      这当口秦关月进来了,张嘴便说要两斤敬亭绿雪。
      老板的眼立刻闪出了金光,直说着公子等等便入了内室。
      我有些不解,晃着腿子问他干吗要什么敬亭绿雪,那玩意要多少银子一斤。
      他回答说捎给他妈及给我尝尝,这季节估计得百把两银子一斤。
      我想起百把两银子是多么大的一陀,于是上下打量了他三回后道:“我估计你给老板暴揍一百回他也不会把茶叶白白送你。”
      他摸了摸后脑勺,从随身包袱里掏出斗大一锭银子来,嗡声道:“我家里有人找到了我,这会子我有钱了。”
      我眼里立马也闪出了金光,扯住他袖子追问:“府上在哪?从商还是做官。”
      他不吭声,我只好一路瞎猜:“府上是做官的?七品?三品?一品?候府?王府?”
      一般少根筋的人脸上是挂不住事的,我察言观色,发现提到王府这两字时他神情很不自然,眼角直跳,又假意左顾右盼,绝对的欲盖弥彰。
      明白了,这位来头不小,敢情是某王府的人。
      我趴在柜台上叹气:“你这身世真不完美,好好的,当什么皇帝老儿的亲戚。”
      他咦一声,忍不住问:“为什么?”
      这么容易便上了勾,我暗自偷笑,不过下面的感慨却是绝对出自本心:“我对皇家的人没好感,不喜欢这群窝里斗,为了争位子巴不得自己兄弟早死的变态。”

      听了我这足够砍头八遍的□□言论,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旁人把这话听了去。
      我拍他一记脑瓜子:“别看了,有旁人我还敢大放厥词?你以为我像你那么傻?算了,你倒是说说看,你是哪个王府的?王府的人,应该姓赵吧?这么说你这个是假名?”
      他学乖了,上嘴唇粘住下嘴唇,学革命烈士誓死不招。
      我退后,边退边摇头,做伤心不已状:“那是那是,我是你什么人,哪有资格来问你的长短。”
      他扁扁嘴,哭的意思都有了,终于是像蚊子哼哼般招供:“不是我不说,是不能说。我不姓赵,我姓耶律。”
      历史盲就是历史盲,我没听明白,居然还拔高嗓子问:“耶律?哪个耶律?椰子绿了?”
      这位估计是要气晕了,需扶住柜台才能站稳,好在这刻茶庄内室有人走了出来,温言细语的,替我解了围:“哪位客官要买敬亭绿雪?
      声音听着就让人浑身舒泰,人瞧着则更是爽落,似阵徐风,把这秋日的燥气都吹了去。
      除了李君慕,这哪还会是旁人。

      他乡遇故知,三个人难免的是一通抱拳问候加叙旧,李君慕自曝身份,说他已准备扎根京城,如今已做了这千碧倾等大小茶庄的老板。
      老板嘛,饶一圈总免不了扯回生意,最后他说那敬亭绿雪茶庄这会子没现货,要秦关月隔个三五日再来。
      余下就无话了,我们只好作别。
      李君慕在门口送客,那千碧倾三字额匾在他头顶,便好似真是有千顷绿意汇入了他身体,将他绘成了灰白山间一汪碧水。
      我忍不住频频回头欣赏这道风景,假意挥手作别,秦关月有些吃味,步子迈的大了,走在我前头。
      我喂喂唤他,还不忘打趣:“绿椰子同志!”
      他反应很大,一下回身捂住了我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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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帮派分舵,秦关月期期艾艾的跟进来,说是有话要跟我说。
      我连打了起码五个哈欠,央他等我睡会再谈,因为我这会子已经是满脑子糨糊,站着都能睡着了。
      他点点头,我赶忙找了间房,也不知是谁的卧室,倒头就睡。
      醒来后坐在床上发楞,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我奔到院外,一把板住秦关月的肩头问他:“耶律?哪个耶律?耶律洪基那个耶律?”(注,表问我怎么知道耶律洪基,萧峰的拜把子兄弟,天龙八步里的重要人物,谁不知道。)
      他一头雾水的看着我。
      我挠挠头,看来这位洪基皇帝还没生出来,没法子,直问吧:“你是不是辽国人,契丹蛮子?”
      他点点头后又摇摇头:“我是辽国人,但契丹人并不是蛮子。”
      这话一出口,我大概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彼帮王族,更名改姓来到宋土做什么,就算不是刺探军情有所图谋,旁的人也免不了会这么猜测。
      我拿脚踢着石子:“你辽国和宋素来不和,打仗打了有日子了,你巴巴跑来这里做什么?刺探军情?我看你不像。真是活腻了来送死吗?”
      他垂着头:“我真的是来寻我大哥,我娘亲病重,我想我找着了大哥,或者就能解了娘亲的心结,叫她好起来。”
      这话里有逻辑漏洞,我忍不住反问:“你大哥,契丹王府的公子,怎么会跑到了东京来,这未免也太不合情理了吧?”
      他回答:“当年大哥出生时,我爹还未曾封王,不过是名武将,率兵守着边关。谁知那日战败,被你朝一位将军乘胜追入城来,爹在外顾着杀敌,哪里管得了临产的娘。”
      故事听来惊心动魄,我咽口唾沫,追着他问:“后来呢?”
      “后来有宋兵杀入府来,一路的血流成河,我娘刚刚产下我哥,怕被人认出是守将家眷,所以扮成奴婢抱着我哥逃命,结果被人一刀刺入下腹,昏迷前隐约的看见有位将军自刀下救了我哥,抱着他远远去了。”

      说到这话就断了,他蹙着眉,在那接连唉声叹气。
      我拍拍他肩,真不知该如何安慰:“那你知道这将军是谁吗?找到今天,有点线索了没有?“
      他摇摇头:“娘没瞧清那将军是谁,只说我大哥生来胸口就有三颗红痣,线索这么少,我到今天也没找到头绪,只好瞎猜说这么多年了那将军说不定也和我爹一样升了大官,所以来东京碰运气。”
      一点头绪没有,就赶来京城大海捞针,这位可真正是少根筋。
      我恼他鲁莽,于是抬眼盯着他实话实说:“我看你这辈子都很难找着你哥了。你总不能见人就问:兄台,可否借胸口在下一看吧?再说了,小孩子的红痣,多半是血管瘤,长大后十之八九是要消了的,就凭这点,可能连你那唯一的线索也会断了。”
      他听了瞪大眼,非常认真的问我血管瘤是什么东西。
      我和他哪扯得清这事,于是只好挥挥手把话扯开:“回去吧,你在这不安全,回去,省得你娘担心你,病上又添病。”
      他立马垂了头,闷闷道:“是要回去了,我家里有人寻着了我,我答应他们,再过半个月,如果还没有线索,我就回去。”
      “所以我着急寻你,想问问你愿不愿和我一起回去。”

      我本来一直在将颗石子踢了踢去,听了这话,吓得一个没站稳,差点把脚崴了。
      “什么?”我问他:“和你一起回去?”
      “你这算什么?向我求婚吗?”
      “你想清楚没有?结婚呢,意味着你要和这个人打开电视天长地久,从看你看不够一直到烦你烦不够,这不是儿戏,你不能见佛就拜,把你的终生幸福随随便便葬送了。”
      他又被我这席话绕昏了,眨着眼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不过片刻,他还是以他少根筋的方式说了他的山盟海誓。
      他说:“你放心,你和我回去,只有你欺负我,绝没有我欺负你。”
      我也眨眨眼:“怎么你知道我一路上在欺负你。”
      他点头称是:“嗯,我还知道你好象对许君山动了心,瞧他眼神都不对。”
      看来这位不是真傻,只不过一意让着我而已。
      嫁给他,这辈子就不用劳神费心了,绝对值得考虑。
      可那句古诗词怎么说来着:纵举案齐眉,却到底意难平。
      意难平啊!我长叹口气,上前抱住他:“你回去吧。就当没见过我,我们就此抱别。”
      这一抱绝对是伯拉图之抱,比一记耳光更有力的拒绝,意思我们是兄弟朋友,但绝不是爱人。
      他苦着脸:“你说过如果我有钱就可以考虑的。”
      我拍拍他脸颊:“可是你太有钱了绿椰子同志,候门深似海,我算是见识过了,见识的结果是我非常非常不喜欢。”
      他非常执着,又追问:“那如果我不那么有钱了呢?”

      六
      我退后一步,抱膀子直笑:“哦?你愿意为我放弃家财万贯?这倒不简单。如果这样,我倒不介意你一辈子痴情,爱我等我到老死。”
      这等没良心的话一出口,院外突然闪进一人来,劈头给了我一记毛栗子:“又要吊人家一辈子,你个死妮子,吊着我一辈子还不够吗?”
      来者萧禾,这陌生宋朝里第一个我几乎可以将之称为家人的人。
      我担心他听了些不该听去的东西,于是撇了嘴试探:“你躲在那多久了,偷听人家说话,也不怕堕了你帮主之名。”
      他搂住秦关月肩头,很是同情的望着他:“你这么大声的宣布要蹉跎人家一生,怎么,我还听不得,不能抱个不平?”
      说完还搂着秦关月往外去:“走走走,我给你介绍些好姑娘,省得你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秦关月在原地犟着不动,那意思是他愿意吊死,旁人管不着。
      我到底不忍,总算是说了句有良心的话:“你先去找人去,我现在没有要跟你的意思。但以半月为限,如若我改变主意,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如若没有,你也就死心,还过你的日子。”
      他应了一声,可能觉得继续留在这里也尴尬,告别后转身去了。
      去时一步三回头。
      萧禾看看他再看看我,一直笑,还假模假式:“孽债呀孽债。”
      我横他一眼,憋住不去问他许君山景况,憋的气短,没话找话:“我现在没处去了,只好住在这里,你不会赶我吧?”
      他将手抱在胸前:“那要看你能不能为帮派做事,我可容不得人白吃白住。”
      我连连点头:“好好好,以后你帮派内有吃不完的大鱼大肉,花不了的银子,穿不了的绸缎,只管来找我,我一定不怕牺牲不怕奉献帮你消灭。”
      他拿我没辙了,正色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是道:“那好,你就在这为帮派消灭鱼肉银子吧,我算上辈子欠你。”
      末了实在忍不住,还是提起了许君山,将那咽回的话又吐了出来:“本来他不许我说,但我觉得,你还是去劝劝他,劝他别强提内力恢复武功,这样真的对身子大有妨碍。”
      我听了心内一阵浪起,在原地不知说什么是好。
      想起方才脑内的三个字,意难平。
      意难平,到底难平的因由是谁,来来去去,就只是为他吗?
      这样痴惘专注,哪是我花痴徐国栋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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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终于是忍住不曾去看许君山,在帮派内过着自在日子。
      萧禾同志很忙,比总理还忙,原因是他帮派除了劫富济贫还有一大摊子生意。
      我不解了,问他,他就笑,说莫非我以为他江湖第一大帮派,帮内上万兄弟就靠打家劫舍过日子,那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他没功夫陪我,我就整日缠着万夕,要他陪我练剑,这位面皮薄,陪我练剑时基本都躲着我视线,不过当陪练倒是绝对合格,有章有法永不言累,加上我本来有些内功底子,家传剑法又精妙,所以这日子里我剑法精进,按照万夕说法,已可算江湖上二流高手了。
      他是个实在人,不会拍马溜须,居然说我只是个二流高手。
      我不服,看着手里三尺长剑能轻易将棵碗口粗的树斩断,比电锯不遑多让,想自己怎么也该跻身一流高手行列,于是梗了脖子和他争论。
      这时云意恰巧来了,她常来,这会子赶巧听见我在自夸,就啧啧的挤兑我脸皮厚。
      挤兑完了又复一叹:“你这里练剑,他那里也练,要说高手,你去瞧瞧,就知道什么是高手了。”
      我不自觉咬起了手指:“他都成高手了,你还叹什么气?”
      她不语,很久才道:“你就真的预备自此和他撇清关系,连瞧也不肯去瞧一眼?”
      我斩钉截铁的回答:“是!”

      是夜许府,我跟在云意身后,一个劲的跺脚:“你如果再笑,我立马就掉头走人。”
      她拿手捂住嘴,连连点头称是。
      我俩刚在花架后藏定,许君山就现了身。
      半月不见,他倒是胖了些,衫子套在身上,不再显得那么空落。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那枚剑,极其细长的一根,有些类似于西方剑客的佩剑。
      月下那剑闪着幽蓝的光,被他斜里拖着舞起,追着片树下落叶,叶在半空盘旋,那剑就凭剑气脱着它翻飞,不曾损着落叶分毫,却将片叶舞成了蝶,如有生命,好似随时都能临上枝头飞去。
      我瞪直了眼,终于明白了剑与电锯的分别,明白了剑谱上所说“意随心动,无迹无痕”的含意。
      看来万夕对我那二流高手的评价还是含了颇多鼓励成分。
      这想法叫我自卑的很,又开始发誓明天决计不睡到日上三竿。
      而这刻的他也似舞累了,拿剑支着地,开始喘气。
      喘了不过片刻,衫子背后就重重湿了一片,他开始不住后退,想找个倚靠支住身躯。
      最终他在花架前立定,单手攀住一枝枯干藤蔓,硬生生将漫到唇边的一丝殷红又咽了回去。
      我和他近在咫尺,瞧的呆了,而他终于将那口气息平定,回头时也瞧见了我,眼神明显一凛。
      沉默,那样难堪的沉默,我仿似忘了我原本是怎样巧舌如簧。
      许久后他发了话:“你来看什么,看你的剑吗?也对,这伽蓝剑本属于你,我又有什么资格还霸着。”
      言毕就将手中长剑递了来,我这才瞧清楚了,那剑的端面共有五棱,如若刺中了谁,伤口肯定是朵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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