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伦一夜》Joker289

5、同盟

　　酷拉皮卡仍然不知道这座宫殿的结构。
　　他需要循序渐进。
　　在跟其他奴隶一起的时候他问过一些问题，他们有的时候知道一些事情。
　　“前王妃曾经流落在外，殿下也在民间呆过，陛下他现在相当多疑，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的儿子。”
　　“现在最受宠的是费婕王妃……她是个巫女。”
　　但有时，他们问的问题让酷拉皮卡无言以对。
　　“拉维耶，你为什么不愿意为殿下侍寝？他是多么好。”几个奴隶少女偷偷给酷拉皮卡一些吃的，在他身边坐着，纯彻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他。
　　酷拉皮卡只是沉默的啃着羊骨头，她们毕竟还太简单了，加上库洛洛有一张看似纯良的面孔，轻易就让大家相信他是个好人。
　　库洛洛不是不想回去好好计划，巴比伦城内的局势复杂，查古被降职，玛奇更不能随意行动，自己已经引起了一些长老的不安。
　　但战事连绵，埃及人在幼发拉底上游不断试探，亚述人的余党还妄图复兴尼尼微，而自己的父亲，他却已经不适合坐在那个位子上了。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权威，却有绝对的力量。只有力量才是统治者要牢牢握紧的。
　　他坐在帐篷中央，面前摊开着一卷羊皮书。
　　繁星高悬于深蓝色的天幕上，云翳暂时掩去了月亮。

　　“殿下……”
　　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帐外，佛达单膝落地静候他的吩咐。在得到示意之后来到他面前“玛奇得到消息，费婕王妃建议陛下给您挑选一位正式的妃子。”
　　“那么，我想母后一定有了合适的人选了？”
　　“是的，是来自米底亚的公主赛米拉米斯殿下。她有神官一族的血统，可以预言未来。”
　　库洛洛的全身隐于黑暗，他终于点燃一根白色的蜡烛，一张年轻俊美的脸来到光线中，却并没有生动起来。
　　他继续拿起羊皮卷“佛达，三天之后回宫去。”
　　这场装模作样拖沓三个月的战役将在三天之内结束。
　　“我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了，来自米底亚的我的俘虏。”
　　佛达听到了，是“他”不是“她”。

　　酷拉皮卡每天的劳动并不繁重，他负责打扫走廊和前庭，室内则由那些年龄较大的侍女收拾，有一天傍晚她们凑在一起神色兴奋，酷拉皮卡认真研究着的陶罐碎片被一把抢过去。
　　“拉维耶，我们要拿这个学字。”
　　认字？酷拉皮卡知道有法律规定奴隶不可以识字，这一点他们应该比自己更清楚。
　　“殿下是不同的，他允许后宫和我们可以认一些字。”
　　酷拉皮卡只好跟着走过去，看那些奴隶在一片白沙上涂鸦，他们只会一些简单的符号和几个基础象形文字，而楔形文字的启蒙根本是无稽之谈。
　　纵然如此，在这方面库洛洛也已经足够开明和有远见——人民的教化程度是王国的未来，就算不是这样想，他起码要提高整体的办事效率。
　　酷拉皮卡拿过男孩子手中的陶片，他决定让自己这些“奴隶同伴”变得更聪明些。
　　“你看，后宫有很多需要计数的场合。一下一下划竖线太麻烦了，我们可以找一种通用的符号，来表示一个整数。”
　　他划了一个“Ⅴ”。“这个表示‘五’，它十分像一个简化的手掌形状，你们看……”酷拉皮卡比划着手指，“一个手掌有五根手指，所以……”
　　他抬头的时候有些尴尬，大家听得聚精会神又茫然无措，于是他只好先从数石子开始教计数。
　　在认识英文字母之前，酷拉皮卡就已经抓着笔歪歪扭扭画着从出土的石板上复制下来的复杂符号，现在他能够写出一篇颇像样的诗，或者正式的法律或外交文书。但，他还是装作不识字的样子，跟其他奴隶们一起摸索那些“神圣美妙的文字”。
　　他期待着有一天他能够接触到那些软泥石板的刻写过程，他想看看那些亘古不变的铭文，如何一笔一划镌刻成型。
　　所幸现下他也有乐趣——
　　虽然皇子殿下喜新厌旧，但这后宫还是很热闹，那些得过宠有一个单独宫室的后宫之间多的是故事。
　　打扫庭院的角落时酷拉皮卡看到一个神色匆忙而阴郁的女人手中紧紧抓着什么东西向这边走来，立刻退到一边，他把头低下，在这里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但他很清楚。
　　几千年过去，人类之间无非是这些事情，嘲笑、倾轧、阴谋，甚至你死我活。
　　不必谈什么教训，人类学乖只是暂时的。
　　他迅速躲在一面隔墙后，宫殿内玲珑巧妙的障景和搭配有致的花树帮助他隐蔽的很好，他看到那个宫女将植物的根茎埋在土里，她机警的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才站起来原路返回。酷拉皮卡并没有太在意，这个宫里不可能栽种有毒的植物，这凭常识也知道。
　　从一切不同寻常的热切举动推测，那位“英明伟大智慧果敢俊美的”皇子殿下，将要回到他的宫殿。
　　他没有想到就是今晚。
　　一声通传之后所有人卑匐下去，酷拉皮卡也不得不双膝落地，低下头，他抬起目光，看到库洛洛走过水池正中的黑色大理石浮桥，四周灯火通明，水池倒映着漫天星河，这一切照不亮也化不开，库洛洛周身的寒冷气息。
　　酷拉皮卡知道，库洛洛非常愤怒。
　　这一点在他踢翻一个娇笑着献媚的少年时得到了确切的证实。他大步从中央的红毯上踏过，所有人噤若寒蝉，与他们相比酷拉皮卡显然还是把脊背挺得太直，他发现了他。
　　“你竟然还没有饿死？看来在奴隶之中混的不错。”他的语气说不清是什么意味，酷拉皮卡想这位皇子殿下似乎以耍弄自己为乐，下一刻库洛洛的黑色披风就被扔到了他怀里，当时酷拉皮卡莫名其妙，直到他的侍卫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提起来“你应该荣幸，快跟上去。”
　　就算酷拉皮卡几乎想立刻杀了库洛洛，但他根本不能公然违抗他，只能在各式各样嫉恨或者羡慕的眼光中跟着库洛洛，走过一座又一座渴盼他驾临的宫室，来到最南面的大浴室。

　　方形的牙白色浴池中汩汩冒泡的水流来自于地下泉眼，从石隙中涓涓不绝，发出温润鲜活的声音，酷拉皮卡真想跳到里面好好洗个澡。
　　但是他没有这样的特权。库洛洛自己动手脱掉衣服，跨进水里，酷拉皮卡愣在那里，看着库洛洛笔直的脊线渐渐没入水中，沉默的背影被淡淡的蒸汽笼罩。
　　酷拉皮卡有大概半个月没有好好洗澡，现在他的身上细微的汗水被蒸汽一熏，变得刺痒起来，手里还莫名奇妙抱着一团泛着腥气的披风……腥气？
　　酷拉皮卡看了看那一团黑色，其中惨淡的血色若隐若现，只有属于死亡的气味肆无忌惮的弥漫开来。
　　“拉维耶，”他不耐烦的声音终于传到酷拉皮卡耳朵里，“第一，把我的衣服收好挂到那边的架子上；第二，把那些精油倒在水里搅匀；第三，脱下衣服到水里来。”
　　酷拉皮卡的神经顿时撕扯着刺痛了，他当然没忘记库洛洛狠狠践踏过他的自尊。他丝毫不想跟他共处一室，更不用说……。
　　“你听到没有？”声音又低沉了几分，酷拉皮卡皱紧眉头，终于收拾好衣服又调好浴油，接着平静的脱下粗布衣服，只留腰间的最后一层遮蔽，迈进水里。
　　库洛洛看着水流漫过他的小腿。细致紧绷的肌肤一点点被水轻微拍打泛起鲜亮光泽。他有着漂亮的蝴蝶骨和肩臂，腰部紧称。
　　漂亮的东西他实在见过太多了。
　　让他真正感兴趣的是拉维耶本人，这个桀骜不驯的奴隶，这个狡猾的少年，这个被玛奇称为“神的使者”（拉维耶）的预言。
　　他明明对自己十分戒备，但还是强装镇定。
　　库洛洛对他这种反应新奇又好笑，他不知道他的骄傲来自于什么地方，更不知道作为一个没有立场也没有背景的奴隶，他为什么选择与自己沉默的对立。
　　他的顺从甚至成为了嘲讽。
　　“拉维耶……”他把他拉到怀里，感受着他瞬间僵硬起来的身体“你真倔强。”他把头埋在酷拉皮卡的肩窝，喃喃说道。
　　他好像身心俱疲，又像是沉湎于不知何处的回忆，总之不顾酷拉皮卡细微的挣扎，他把他圈在怀里，没有多余的动作，也不让他逃脱。
　　“别反抗我。”库洛洛抚摸着他的脖子，那里脉息生动，只要他持续用力，那里就会停止起伏，失去温度。
　　酷拉皮卡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疲惫来自哪里，也许从来到这里自己的精神上就没有完全接受这些人这些事，被库洛洛抱着，他也同样感到他心事重重。
　　“殿下？”
　　“拉维耶，我会给你一座宫殿，你将成为我最宠爱的人。”
　　酷拉皮卡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所以，给我收起你的爪子，学会低头。”
　　“我该对您耐心的忠告感恩么？殿下，您知道我只会打扫……呃……”
　　库洛洛用力捏住了酷拉皮卡的下颚，疼痛让他停止了对库洛洛的反驳。
　　“我知道你绝对不是个没有脑子的人，拉维耶，从此以后你得明白我是你的主人、你的君王、你的丈夫。”
　　酷拉皮卡无法逃避的看着他的眼睛，深沉锐利似乎能够将人灵魂看穿。他究竟为什么能够对同为男人的自己说出‘丈夫’这个词？

　　那个时候他们谁都不知道爱情，却一个以为给他一切他就会满足；一个以为那些不过是虚伪戏码。

　　然而他收紧手臂，低下头，吻落下来，那一刻酷拉皮卡仍然排斥，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他不断提醒自己来到了巴比伦，这光华璀璨的失落之城中一切都不能用他的标准衡量。
　　但是首先……他……
　　“殿下……”
　　酷拉皮卡试图横过手臂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的气息很近，在这水气蒸腾中他有些……

　　“主人……主人……”
　　“知道了我不会翘课……”
　　酷拉皮卡在海蓝色的织锦上翻滚了半圈，缓缓睁开了眼睛……
　　孔雀翎毛制成的巨大凉扇在眼前平稳安详的往复划过，带来一阵隐晦的幽香，镂刻百花的窗子没有打开，橘色的阳光也被切割成锦簇花团的明亮纹样，温柔的投射在酷拉皮卡伸出薄被的手上，他看着那图案，久久没有回神。自己在浴室……
　　“主人，您终于醒了。”
　　黑发的孩子小鹿一般清亮的瞳中映出笑意，退后一步，双臂在胸前交叉，安静而谦恭的弯腰行礼，其他奴隶也同样低下头去。
　　酷拉皮卡坐了起来，可能是终于从一个美满的休息之后醒来，他还有些发呆。
　　“库洛洛呢？”他记得昨晚他越靠越近，后来自己好像就失去了意识。
　　“您怎么可以直呼殿下名讳？”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脚上的金铃铛节奏不疾不徐的响着，让酷拉皮卡回忆起了来人的身份……
　　“……玛奇？”
　　“埃雷大人，”玛奇单手搭在肩上简短的行礼，“虽然殿下赐给您姓氏，但恐怕您还要称呼我为‘玛奇大人’。”
　　“埃雷……？”
　　“是的，埃雷什吉伽尔——远古的冥府王后，这就是殿下给您的姓氏。”
　　为什么是个女神的名字……酷拉皮卡无奈的想。
　　（埃雷什吉伽尔：苏美尔神话中掌管冥府的女神，具有强大权威与力量，在丈夫死后独掌大权，亦杀害其妹。）
　　玛奇来到床边，让酷拉皮卡窘迫的拉高被子盖住自己——虽然冷冰冰的，毕竟是位女性，而玛奇却误会了酷拉皮卡的意思。
　　“殿下昨晚并没有……您知道，您在浴室昏倒了，殿下把您送回来就回了寝宫，所以不必感到不好意思。”
　　……竟然昏倒……不过这完全不能怪自己，任是谁几天吃不饱又泡在蒸汽那么强的地方不晕才奇怪。
　　不过真的是库洛洛把自己捞上来又带到这里？
　　“这里是哪里？”酷拉皮卡回想到刚才那个孩子称自己为“主人”，难道库洛洛真的给自己一个殿阁？
　　“这里是您的宫殿，是后宫西面的正殿……这也意味着您目前是后宫除我之外地位最高的人。当然，我只是总括官，并非殿下的后宫。”
　　酷拉皮卡感到头皮发麻，库洛洛到底有多变化无常，一下子就……而且，这样自己到底怎么逃出去？
　　“等等……您说……目前？”……库洛洛将要迎娶王妃。
　　“是的，来自米蒂亚的赛米拉米斯殿下，将成为殿下的太子妃——到时候您和我将在那位大人之下。”
　　什么……赛米拉米斯！！来自米蒂亚的……赛米拉米斯……
　　酷拉皮卡对这一位巴比伦王妃知之甚少，但是她的名字和‘空中花园’的奇迹一并传世——巴比伦最传奇也最具争议的王者尼布甲尼撒二世为了取悦来自米蒂亚的王妃而建造的不朽神迹，这位王后便是赛米拉米斯。
　　那么库洛洛就是……
　　不，时间上不对……还有一些细节也对不上，现在是大概是公元前606年——尼布甲尼撒至少有三十几岁，而且朝廷的一些制度也……
　　赛米拉米斯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就出现。
　　总之这个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巴比伦？
　　“埃雷大人……大人！”玛奇的大声让酷拉皮卡吓了一跳，他反射性的抬手制止了玛奇的话，摇了摇头。
　　他的脑子里精密的为所知道的事实排序，还有出现的事物细节……不不不它现在的文明太先进了，医学和手工业完全在另一个档次，还有已知的材料、工具，商业的繁荣程度……不过重大的史实又是吻合的……
　　难道他们的研究成果根本是错的？
　　酷拉皮卡有些混乱。他应该相信的是科学，相信碳十四测度的年代，相信残片和枯骨。
　　但是，他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已经违反了一切科学，他要相信什么呢？相信那个喜怒无常的皇子；相信在这里做一个男宠就是神的旨意？
　　可他首先要解决眼前的事，要冷静下来，活着回去。
　　“玛奇大人，您请继续。”
　　玛奇有一瞬间十分好笑，他无非是一个男宠，得知新太子妃即将到来还是感到惶恐不安——没有人能够拒绝殿下的宠爱和垂青，果然……
　　“玛奇大人，请直接了当的告诉我吧……关于如何和米蒂亚尊贵的公主殿下形成微妙平衡。我想作为殿下一时兴起垂爱的男宠，我其实根本不能与之抗衡。”
　　我应该为成为您牵制太子妃甚至费婕王妃的棋子而高兴吗？殿下。
　　玛奇哑口无言。窗外云翳聚散，酷拉皮卡茶色的瞳中浮光掠影。
　　“您在说什么？我此次前来只为祝贺，其次带来殿下的赏赐。”
　　挥手让奴隶们放下各式的物件，玛奇没有久留。她从不知道一个奴隶会如此大胆并且……尖锐。
　　始料未及的尴尬有些惹恼了美丽的总括官。她皱了下优美的眉毛，口气不无轻视“殿下今晚会来，请做好准备并且……请您搞清自己的义务和本分。”

　　“没有想到你会被挑拨。”
　　蜜色发丝的参事官笑容一如既往，他的手托着下巴，玉石在他的指上柔光四散。好像是被嘲笑了的后宫总括官不动声色的整了整头发，并未理会。
　　“看来埃雷大人比想象中更加有趣，对吧玛奇？”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祭品。”
　　“没有那么简单，玛奇，没有无罪和纯洁的东西供我们献祭和寄托。”库洛洛随意的坐在台阶的最高处，他并不在意拉维耶的宿命到底是祭品还是祭司。
　　“天色不早了，诸位，”库洛洛似乎心情很好的朝部下一摊手，“不知冷酷美丽的埃雷什吉伽尔卿，是否为我打开,冥府之门……”
　　酷拉皮卡其实并不知道如何应付皇子殿下。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可能清楚尼布甲尼撒二世的作为，但这并不能让他看透库洛洛。
　　历史只是二维的，文字和符号记载之下的被动接受，不能让酷拉皮卡知道每一个细节背后那些作为诱发一个必然之前的无数偶然。
　　那么比如他们此刻的对视，究竟是宿命还是无止境的时空之中微不足道的一场即兴演出呢？
　　他不知道。但他别无选择的，将双臂交叉在胸前，低下了头“殿下，恭迎您的到来。”
　　“我以为你不欢迎我，嗯？拉维耶？”
　　确实是不欢迎您，不过这怎么能直说呢？
　　库洛洛打量了一下室内，又把目光放在他的奴隶身上，酷拉皮卡换上了象牙色真丝的衣物，唯一的装饰可能就是腰上绑的一条紫色洒金的腰巾。总之简朴的要命的站在自己眼前。
　　他又转头看了看托盘里放置在丝绸上的珠串玉石，带些笑意的问着“不喜欢么？”。
　　那口气非常温和，酷拉皮卡抬头，发现这男人笑起来时竟然有酒窝。
　　他笑与不笑的时候，差别还真是大。
　　“我只是觉得有些累赘。”他只好选择最谦虚的措辞。
　　“累赘……”库洛洛忽然想到那个勇猛彪悍的大个子，生前最喜欢聚敛黄金，但是倒下去的时候，手中仅仅握着一枚铜币——
　　最后所需，仅仅一文摆渡钱。
　　下入冥府，即使高贵如伊南娜，也被褫夺了一切雍容。（此句概括引申自苏美尔神话诗篇《伊南娜下冥府》，另，埃雷什吉伽尔杀死的妹妹就是伊南娜）
　　那么这些亮闪闪的稀有石头果然是累赘也说不定。
　　拉维耶非常之有趣，并且他还有美貌和智慧。
　　不过纵然如此，如果他做不到对自己的最基本的忠诚，那么这些就一并是威胁。
　　“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我的美意，拉维耶。”库洛洛在窗边的美人榻上随便的坐下来，语气却有威胁的意味，他的视线扫过边上乳白色案几上几样配饰，最后拿起了一条项链。
　　“这条做得很巧妙，戴上吧。”
　　一条柔白色的铂金链子上串着一支空心镂雕浮纹象牙管，左右两边缀饰着光华流弋的两颗海胆海蓝宝石，倒是个轻巧柔美的作品。
　　他打开项链后面的搭扣，把两端拿在手里，看向他的奴隶。
　　“过来。”
　　不会是他想亲手给自己戴上吧？酷拉皮卡恶寒的想。他慢吞吞的蹭过去，而库洛洛没有站起身的意思。
　　跪下来接受饰品这其中的臣服意味令酷拉皮卡迟疑，库洛洛一直耐心充沛的等着。
　　在酷拉皮卡的时空里，已经鲜少再有这样郑重而神圣的形式表达忠诚。库洛洛不是受难的耶稣，酷拉皮卡更无需忏罪，只是他们双方都需要靠此时的选择确定一些东西，某些最初的共识。
　　酷拉皮卡总要选择一个立场，库洛洛则要一个形式上的确定。
　　好吧，也许这个男人会帮自己找到那枚红宝石。
　　酷拉皮卡缓缓单膝跪了下来。低头的时候柔软的金发沿着脖颈滑向两边，露出一截细致的后颈，他感到微凉的金属贴上了肌肤。
　　从刺绣飞鸟的波斯地毯上站起来之后，库洛洛顺势把终于稍稍顺驯的奴隶拉到怀里。
　　“拉维耶，如果我的未婚妻来到这里，你就经常到她那里坐坐。”
　　监视那位米底公主谈何容易，她贵为太子妃，又身为盟国的公主和库洛洛母后的远房侄女，就算自己去了也只能在偏殿里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罢了。
　　而遏制她的权利，那根本不可能。她调配后宫人员无需向库洛洛禀报。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那不容易。”酷拉皮卡别扭的呆在库洛洛腿上……老实说这姿势太难受了。
　　面对酷拉皮卡的一针见血，库洛洛只是微微掐了掐他的脸颊“拉维耶，我知道你有很多点子。而妮翁据说是个单纯的女孩儿。”
　　其实酷拉皮卡觉得库洛洛这步没有什么必要。米底是巴比伦重要的盟国，特别是现在亚述余威尚存，就算妮翁再怎么样库洛洛都要保住这个太子妃，就算她和费婕联合又怎么样？库洛洛难道能被一个后宫抓到什么重大把柄吗？而如果真如库洛洛所说她单纯那就更没必要担心了。
　　他是一步闲棋。
　　“妮翁有神官的血统。”看到酷拉皮卡无聊的神色库洛洛不由觉得他的拉维耶聪明的可爱，于是给了他更多的信息。
　　酷拉皮卡不喜欢库洛洛这样测试他智商的方式，他根本没说出重点。但是如果换了是自己，恐怕也要先探探一个来历不明的奴隶的底才能做决定。
　　他的谨慎是对的，但自己也讨厌被牵着走。
　　“殿下，据我所知神官即使有预见之力，也是有强大约束的。他只能跟特定的人在特定的情况下透露特定的信息。而且只要是以神之名，他们不能撒谎，更不能煽动他人。”
　　而且。神官只是一个宗教符号，预言未来这种事情其实是做不到的。
　　不过考虑到她可能编造对库洛洛不利的“预言”来惑乱视听甚至煽动朝廷……有自己以上的理由也是不成立的。
　　预言者绝不能背弃誓言，不得利用预言交易，不得虚伪，不得蛊惑，不得诱骗，不得蒙蔽，不得炫耀，不得争斗。

　　库洛洛眯起眼睛。好在，这个少年成为了他的奴隶。
　　酷拉皮卡看着库洛洛眼底的阴郁一闪而过，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他还是尝试着要求“殿下，我可以站起来么？”
　　后者把他抱得更紧，凑到他耳边说道
　　“拉维耶，我不会放开你。”
　　他口气笃定又冷酷，酷拉皮卡感到他的手紧紧搂着自己的腰。还没来得及抗议，库洛洛却开口
　　“她是特殊的。她做得是短期的预告——大概五到七天之内，并且是具体事件。而且……预言内容除了她自己谁都可以读取，并且可以根据提示，篡改未来。”
　　酷拉皮卡有些难以置信。但如果是真的，那么她比一切探子都可靠，比一切叛徒都可怕。
　　正当酷拉皮卡想要细致的继续提问的时候，后花园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惊恐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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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篇中的人名似乎十分古怪……拉维耶是个阿拉伯名字，而小酷的姓更是凭个人喜好捏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