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伦一夜》Joker289

33、波斯王子 前篇 赌场少年

　　他知道巴比伦帝国的盛世即将开启，然而那辉煌背后掩埋着多少森森白骨、斑斑血泪……那正是自己从前所热衷的。
　　现在他有些失去了从前的好奇，就像小霞说的“我还活着，我很好”那样，他还活着，这就很好了。
　　玛奇曾经来过，小杰说当时自己昏迷不醒，她留下了一些椰枣糕就走了，这次恢复精神之后，还是要向玛奇道歉吧。
　　纵然他们不能互相理解，也没有必要相互仇视，他更没有资格论断她的忠诚。
　　酷拉皮卡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梦，梦中旋律微笑着揭穿自己“根本不了解尼布甲尼撒”。
　　她说的一点也没错，他的行动与思想都远远出乎意料，自己的“死”完全被他掌握着。他以为自己看得见命运，却只不过默默在为未来铺垫；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自己，却时刻身不由己。
　　不论如何，自己的挣扎都如此力不从心。
　　尼布甲尼撒坐过来，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缓缓抚过他有些消瘦的脸颊——从醒来开始，他的奴隶就有些沉闷。
　　“拉维耶，我知道是你仿制了遗诏。”他愉快的看着他，仿佛这个奴隶关键时刻的忠诚让他能够对他的一切大胆释怀。
　　只有酷拉皮卡知道自己只不过想要执着一个已经知道的结局。
　　“陛下，您用我的命跟您自己打赌，现在您赢了，我……”
　　库洛洛猛地抓住他，打断了酷拉皮卡一针见血的挖苦。他的吻带着一种暴虐的戾气，仿佛摧枯拉朽，排斥一切犹豫不定。
　　“不对，拉维耶……我输了。”
　　这句话代表什么？他输给了谁？
　　“拉维耶*埃雷什吉伽尔……你不明白，连我自己也不能明白，我不能看到你死在那里。”
　　这个桥段酷拉皮卡似曾相识，许多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都是这样突然顿悟到自己多么多么爱女主角。
　　可是陛下……你就连自己的想法都要用那么极端的方式确定，这难道能够被叫做“爱”么，那只是您的不甘心罢了。
　　“陛下，我累了，”酷拉皮卡轻轻推开了他“我觉得您还是应该去看看妮翁王妃。”
　　这种不冷不热的拒绝让巴比伦王误以为他的西宫在嫉妒。
　　他宠爱的看着他，却不无遗憾的对他说“拉维耶，我现在不能把王妃的位子给你，我不能失去米底。”至少现在不能。
　　至于什么时候他能够让巴比伦有一位名副其实的王妃……他不能许诺他。他宁愿那一天到来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亲自给他那荣耀。
　　酷拉皮卡被他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自己什么时候让他觉得那么合乎心意了？
　　“陛下，我不是那个意思。”酷拉皮卡解释说，“妮翁她……”
　　她真的很爱你。
　　这句话又被库洛洛打断在喉咙里，他们狼狈的倒在一起，他迫不及待的抱住了怀中的少年，他知道他不是女人，那又怎么样？
　　这是他的巴比伦，并不是他的后代的巴比伦。
　　那么近的距离让酷拉皮卡直接地看到尼布甲尼撒眼中的狂妄，他们的腿隔着丝绸相互挨擦，对方身体的紧绷清晰可察。
　　现在再想跟这个人一笔勾消已经不可能了。酷拉皮卡感觉到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肩膀，全身都带着侵略的气焰。
　　“等等！”酷拉皮卡横过手臂抵着他的胸膛“我有个……请求。”
　　库洛洛的手上停顿了一下，酷拉皮卡看着他，“我想出宫去看看。”
　　这是个荒谬的请求。但是库洛洛却同意了。
　　“可以，不过你要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
　　酷拉皮卡轻轻点了点头，原本带着小杰和小霞出去玩的打算落空，不过这也是唯一出去的方法。
　　总呆在这里像傻子一样等着库洛洛简直要闷死了。
　　况且还是等着他到这里做这种事……
　　“拉维耶，现在可以把腰抬起来了吗？”
　　他今天恶劣的耐心简直是不可思议，或许是西线的战事酣畅淋漓；或许是一夕大权在握，志得意满。
　　但酷拉皮卡并不知道，皇位和胜利这种囊中之物并不能让他那么愉快。库洛洛的好心情在于帕古确切的线索。
　　“陛下，我查到那孩子的下落了。”

　　酷拉皮卡醒来的时候库洛洛正站在窗前，察觉他的动静，他微微侧过头来看着他“快一些，现在就出发。”
　　“去哪？”脑袋昏沉的酷拉皮卡别开目光抓过自己的衣服，手上的触感却和以往丝滑清凉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只是非常简陋的麻布衣服。
　　“拉维耶，明明是你非要出宫去的。”库洛洛没有办法的看着自己的西宫，一觉醒来他果然忘了礼貌、忘了昨晚的要求。
　　“现在？”
　　库洛洛按了按跳动的眉头，他真不明白这种无礼的问句怎么会接连从他嘴里冒出来，他只好点了点头。
　　“陛下……” 酷拉皮卡迟疑着开口“可以带上小杰和小霞吗？”
　　他想忘记前些时候的剑拔弩张，他的两个侍从也需要从焦虑的心情中解脱出来。

　　“……”库洛洛并不想让其他人跟着，包括西索……不过可能拉维耶路上需要侍从照顾。
　　“只能带上小杰。”

　　酷拉皮卡跟在库洛洛身后，身上穿着遮住形貌的斗篷，安静的朝着宫门方向走去。只有小杰实在兴奋异常——他自从被抓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这个宫殿，现在主人死而复生，陛下对主人的宠爱一如既往，自己也能跟着一起到外面去，真是太好了。
　　他不知道陛下正在没有任何表情的注视着自己的主人，由于身高的差距，这种冷酷的目光也没有被酷拉皮卡发觉。
　　库洛洛不知道酷拉皮卡为什么要出宫，他不可能逃得掉——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这一点了。
　　他又要徒劳无功的怎么样呢？
　　他缓慢的笑了起来，一只手搭在酷拉皮卡肩上“拉维耶，到了外面你要叫我‘主人’。”
　　“是，陛下。”
　　没有为这个称呼而腹诽太久，他也有些期待。
　　走出那雪花石的高高拱门，酷拉皮卡只觉得空气都不再窒闷。他新奇的望着真正的巴比伦，一切都那么鲜活而让人目不暇接，街巷远比自己想象的繁华，人们忙忙碌碌，目光偶尔在这个英俊男人身上停留一下。
　　他们毫无违和感的融入了人群。
　　库洛洛带着自己东转西拐，好像早有目的一样，这一点让酷拉皮卡觉得相当狐疑——他们越走就越远离中心的繁华地区，四周逐渐破败混乱，拥挤的低矮房屋破旧逼仄，四周一切都蒙上了灰土，包括一双双紧盯着他们的，怀着贪婪恶意的眼睛。
　　“陛……主人，这些人……”
　　库洛洛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三两聚集的人不怀好意，他为什么偏偏带自己来这里？
　　“不要怕。”他推着他的后背，让他往视线里一座黑洞洞的搭着凉棚的大帐篷走去。
　　那实在是一个杂乱肮脏的地方，酷拉皮卡走进去的时候就觉得，他们一定会在这里遇到什么找茬斗殴或是抢劫一类的事情。
　　他只是没想到从外面看，这个帐篷的大小被估计小了。而且，自己没有看出这是个赌场——帐篷中间围着的大圈里面对面站着两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男人，一个男孩子，其他人正在争着下注。
　　“杀了这小鬼！杀了这小鬼！”下面的叫嚷愈演愈烈，酷拉皮卡才想起来质疑他们不明不白到这儿的目的。

　　库洛洛兴致盎然的看着场内的比赛，一边把身上的钱都放在了桌子上那乏人问津的名字下面。
　　“主人！”酷拉皮卡小声提醒，“您不是真的也要赌吧？”酷拉皮卡看了一眼圈子里凶神恶煞的绕着圈打量对手的彪形大汉，觉得那个孩子死定了，最起码会重伤。尼布甲尼撒虽然是巴比伦的主人，但是如果他们身无分文，恐怕连回宫都是个问题，而且现在他根本不应该在用这种东西打赌了！
　　“那个孩子会死的！主人，你看是不是……”
　　他完全不知道库洛洛到这里来的目的，但是如果他出手，那孩子就有救。
　　酷拉皮卡想求他救那个孩子，他也是巴比伦的子民不是吗？
　　尼布甲尼撒悠闲的看着场内，好像这真的是一场对等条件、专压运气的赌博似的。

　　“他出生的时候占星师说，他将取代他的外祖父成为小亚细亚的霸主，所以他刚一出生就被外祖父下令格杀，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被狼养大。于是我非常想看看现在的他到了什么程度。”在嘈杂的人群中间，巴比伦王注视着那个头上裹着布巾，脸上和全身都脏兮兮的少年。
　　他和小杰差不多大，然而目光却深邃锐利得好像盯住猎物的孤高猛兽。
　　“他叫做奇牙。”
　　仿佛对孩子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库洛洛把这些逸闻将给自己的故事匣子听。而酷拉皮卡每听一句，心脏都仿佛漏跳一拍。
　　库洛洛讲的事他都知道，如果他没找错人并且忽略时间的错乱，那个赌场中央的少年毫无疑问就是波斯帝国宏伟版图的缔造者——
　　居鲁士大帝。
　　他将是西亚最彪炳的君主，如果他今天没死在那个巴比伦无赖的手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