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大调幻想曲》西園寺

60、刑满释放的充分条件是深渊（五）

　　被月色所眷顾，散发出名为神圣的气息的『狩月祭司』。

　　希露恩的眷属，宣告自己压倒性力量和威严的『圣兽』。

　　有生之年能看到被口耳相传了上百年——意味着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上百年的传说。身为一个稍稍有点信仰心的人类，大概都会激动不已吧。

　　如果不是以血肉之躯与少女为敌，不幸事败被巨大的狼前足压在地上这么一个尴尬的状况的话。

　　失败者还有要做的事情——

　　“殿下虽然指定在下成为拍手，却把底牌都给换掉了。”

　　“哦呀，你是这么想的吗？”

　　交涉是建立在双方都有所求的大前提下。欧蒂娅虽然在到达矮人的领地时表现的无所作为，但并不表示她真的什么都没做。

　　即使她抱有如此的意愿，苍炎的双瞳也不会停歇哪怕一秒钟。整个交涉过程都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供少女观赏。

　　比如，苏尔特怀着私念急于了解矮人底牌与需求的事；

　　比如，矮人被少女的虚张声势唬倒，但并不打算轻易屈服的事；

　　当聪明的学者正在准备对矮人的『报价』时，少女轻而易举的通过挑起矮人的怀疑从而顺势将他驱离交涉的主导权。然后表明了自身无意继续交涉的姿态。

　　对于有所求的矮人们来说，这样的姿态正是最难以抵挡的利器。通过『恼羞成怒』赢得时间的权力者们恐怕正在连夜商讨对策吧。

　　“阁下的计策值得赞赏。”

　　欧蒂娅的赞赏之心，通过崔法的前足充分地传达给了苏尔特，后者的身子看上去又下陷了几厘米。

　　“一切进行顺利的话，我准备用来接济尤菲的补给船，大概会成为让矮人出兵的酬劳吧。霍夫海姆被牵制住的话，北边那个坚固的要塞至少一周内都能继续发挥阻断这里与拉尔杰德联系的作用。”

　　少女在狼的巨足前蹲下身。

　　“只要留守在格林伍德的贵族还是底比斯会战的指挥官的话，是不会放过这个夹击一只没有给养，带着大量俘虏的军队的。”

　　起死回生的大计策被视作小学生水准的试卷，对方又认为自己给出的答案也不过是小学生水准。换作是谁都会感到气愤吧。

　　然而学者的心情在听到少女仿佛自言自语似的低喃后变得有些复杂。

　　『尤菲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会生气的。』

　　这句话的解释有两个。

　　一般来说，就是身为军师的欧蒂娅差点造成了难以收拾的危机，从而引起那个女公爵的怒火——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学者也不会那么辛苦最后还要被狼踩在泥里。

　　只要想到是眼前的少女所选择的主君，而且是在她的话语中所不经意——事实是否如此事到如今也无法确认——显露出来的巨大信赖的人，自然会对少女回以相同程度的期待。所谓的生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少女有任何联系。

　　留下来的解释还有一个。

　　『尤吉菲尔因为欧蒂娅做了多余的事情而生气。』

　　就是说，插手阻止苏尔特的翻盘大计在那位女公爵的眼中，是完全多余的事情。进一步解释，学者的计策不过是女公爵狩猎时的余兴节目罢了。

　　由此所衍生出的可能性，让到了享受狼爪待遇都能保持演技的学者脸上出现了绝对无法演绎的汗水。

　　“阁下一直想超越自己的兄长，这样的想法是否极端了些许呢？”

　　“从计策的角度来看，柏纳姆应该以你为目标才对吧？”

　　不展开攻势的话，少女也就不是人们心目中的那个身影了。之前对学者说过的话正在慢慢锻造成致命的匕首。

　　“……殿下的谬赞，让人惶恐。”

　　苏尔特的抵抗已经毫无意义。

　　为了让舞台继续下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有台词的。比如——

　　“阿尔特狼……”

　　“……狩月祭司。”

　　赶来查看『客人』动静的『主人』中，把握事态的速度值得称赞。

　　古老的神话读本中，死在这对组合上的各类矮人英雄可以阻塞整条底比斯河。同时，这些名矮人在成为垫脚石前也让足以填平之前东西军大会战的兰多夫盆地的圣人、圣女们『被殉教』。

　　这是两个有着复杂感情的名词。

　　令人怀念那个传说时代的敌人。

　　矮人中掌管精神世界的长老们双眼湿润。

　　在矮人的土地上，本该早一步沦落为神话的人类信仰取代了早已不复存在的昔日英雄。

　　现实的掌权者眉头紧皱。

　　当神话以某种真实的形态显现时，会被冠以另一个称呼。

　　眼前有着夸张到可笑的大帽子，一袭纯白的少女，光站立是在月光下就够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说，在这里出生、成长、死去的矮人们有着属于这片土地的协调感，那么自称欧蒂娅·希涟的少女给人的感觉就是『属于月光』。

　　那是矮人心目中的邪神，希露恩的力量。

　　“长老，必须否定她的存在。”

　　对于掌权者来说，不合时宜的东西就是不合时宜。

　　“……已经迟了。”

　　现实中的神话，名曰『奇迹』。

　　能解释奇迹的唯有奇迹。

　　能否定奇迹的，同样唯有奇迹。

　　在底比斯的河边，矮人的智者借助了索摩的力量，然后被借助了索摩力量的敌人打败。

　　『关注重要之物并没有错，如果你的视野依旧宽广的话。』

　　打败了矮人的少女并没有杀了他，只是留下了胜利者的自负。

　　『从繁复的假象中找出真相才是制胜之道吧。』

　　……或者，只是因为被那个金发的『魔物』抱了个满怀才来不及杀了他也说不定。

　　“同样是宝石，色泽上的差距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大难不死的矮人智者，此时此刻，在这里，似乎思考过了头。察觉到这一点的欧蒂娅决定发扬神职人员的善心，将对方拉回现实。于是——

　　“留守在东卡里卡斯的军队，在我们出发后不久也离开了哦。”她用食指点在自己的唇边，“大概……嗯。”

　　效果是如此的显著，以至于除了祭司本身和她的坐骑，所有听到这句话的知性生命体全部放弃展现自我，甚有集体意识地开始冒冷汗，其中比较聪明的那部分和陷在泥土里的学者一样，开始把握自己的处境了。

　　一切都围绕某座着位于占领区与拉尔杰德之间的，隶属于卡里卡斯旗下的大要塞——以及它那高傲的司令。

　　本来——卡里卡斯公爵掏腰包把这里修建得如此坚固是为了防范来自北边的压力，确切的说，是指近几年不时传出财政危机的布兰达尔公爵把注意打到他的头上时，体重有些超标的卡里卡斯公爵能够争取到足够逃跑的时间。当然，官方说法是确保战线不至于深入富裕的平原地带。

　　不料，布兰达尔的公爵在那场大会战中死的不明不白，连带着『被逃亡』的不明不白。看起来这笔私房钱花的有点冤枉。

　　站在沙盘前的人不会这么想。

　　『很碍事啊。』

　　『用计策吧。』

　　单单说出近乎于『长官的决心就是打掉这个要塞。』这类言语的话，当属下的在感受到那篇坦荡心胸的同时就该认真考虑换一个给力的去追随了吧。

　　少女们有军队，也有地盘。

　　少女们的军队受制于地盘而动弹不得；少女们的地盘因为军费消耗而赤字严重。

　　了解到上述事实后，『忠心耿耿』的苏尔特大人发觉在东部海滨活动的矮人很重要；正在饿肚子的多纳尔觉得自己的氏族变得很重要；欧蒂娅觉得『学者和首领觉得矮人很重要』这个认知本身很重要。

　　更重要的是，要塞的将军是个很自负，同时也是货真价实的人才。

　　为了抓到这位『哪怕为了我自己，也不能就这么简单认栽』的将军——这个家伙的所谓『可乘之机』，就必须让他觉得祭司有『可乘之机』才行。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东西比『矮人很重要』更有效果的。顺利的话立刻就能成为一剂猛药。

　　『卡里卡斯的忠臣瞒着布置绝地翻盘的计划』+『矮人首领打着同胞们填饱肚子的小算盘』=『胜机』。

　　少女确确实实的把握住了。

　　自负的人另一个特点是不会为自身看不起的上司陪葬而且连借口都不用为他准备。同时，再加上具备了看清大势的才能的话。

　　对欧蒂娅来说，这个自负的要塞司令可能是自她与尤吉菲尔分开行动以来，得到过程最轻松的人才了。

　　“从时间上来算，一个一个也该有回音了……”

　　跟着小巫女大人混的人总是很给她面子的，彼端出现的黑影伴随着疾驱的马蹄声。

　　但是——

　　『希涟大人……！』

　　『……』

　　对此刻的欧蒂娅来说，『一切都在计算之中』——

　　也许、并不是那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忙就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