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北》酥皮糖糕

6、魏可欣

　　“冰洋，今儿聚餐，不准早退啊！”李鑫鹏从办公室探出头来喊了一嗓子。

　　“啊……好的，李总。”刘冰洋应了一声，心里想着什么，去拿手机。

　　“冰洋，收拾收拾撤吧，吃饭去了！”魏可欣走过来，抢出刘冰洋手里的手机，往她包里一塞，把刘冰洋从位子上拽起来，“我带着冰洋先撤了，你们赶紧的啊！”

　　“可欣，捎我一段儿呗——”

　　“哎呀，你跟着李总走！我车上还有两人呢！”

　　魏可欣是个土生土长的北京大妞，说话直爽痛快，她来上班，纯属在家闲着没事儿干。

　　刘冰洋就这么被她架着胳膊推到了副驾上。

　　“安全带系一下，别让拍了。”魏可欣的红色指甲在刘冰洋眼前晃了一下。

　　“咱们去哪儿吃啊？”

　　“老北京火锅吧，行吗？你能吃辣吗？”

　　“我有什么行不行的，有人请就不错了。”刘冰洋笑笑，抬手揉了揉眉心。

　　“你这近视多少度啊？”

　　“不高，就是有点儿散光，晚上不带有重影。”刘冰洋边说边摘下眼镜擦了一擦。正准备戴回去，被那红色指甲拦住了。

　　“诶？你先甭戴——”

　　“怎么了？”刘冰洋拿着眼镜看她。

　　魏可欣侧过脸来，又去看前面的路，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

　　“你好好开车，怎么了？”刘冰洋提醒她。

　　“甭戴甭戴，让我看看！”

　　“唉呀真是，”刘冰洋被她这一惊一乍的样子逗乐了，索性往她跟前凑了凑，“怎么了？我脸上刻字了？”

　　“你眼睛真漂亮！”

　　“呵呵，”刘冰洋坐了回去，打趣道，“我以为像你一个朋友呢！”

　　魏可欣意外地有点儿不好意思，撩起一撮头发别到耳后：“是想这么说来着……可是我是说真的啊，我这人不说瞎话！”

　　“像你闺蜜啊？”

　　“算……算是吧。”

　　“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你说话不挺干脆的嘛。”

　　“呃……呵呵……”魏可欣傻笑两声。

　　“怎么？抢你男朋友了？吭吭哧哧的。”

　　魏可欣咬着嘴唇没吭声。

　　刘冰洋观察着她的神色：“不是吧——那你看着我是不是还挺伤心的？”

　　“有那么点儿，”魏可欣承认，转开了话题，“冰洋，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不过我可不会抢你男朋友啊，这个你放心。”刘冰洋开玩笑道。

　　“谈过的吧？”

　　“诶？你这开始查我户口了？”

　　“随便聊聊，紧张什么？”魏可欣又恢复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你呢？”

　　“我……谈过一个，上学的时候。”

　　“就这一个就被你闺蜜抢了？那你闺蜜也忒损了。”刘冰洋幽幽道。

　　“你呢你呢？我问你呢，你干嘛老往我身上扯？”

　　“不是，咱还不到吗？还不如地铁快呢，开车堵死了！”刘冰洋里外看了几眼，“李总他们在后边儿吧？”

　　“在呢，少了他谁结账啊！”魏可欣扫了眼后视镜，又回过头来，“你怎么不戴隐形啊？”

　　“成天盯电脑，带着不舒服，你就这么喜欢这双眼睛？那我剜下来给你得了。”

　　“哼，你舍得你就剜。”

　　“我敢剜你敢要么，你也不觉得瘆得慌，可欣，你还是女孩儿吗？”

　　“撩起衣服给你看看？”魏可欣冲刘冰洋眨了眨眼睛。

　　刘冰洋往座里一缩：“我没你生猛，你好好开车吧。”说完点开手机。

　　“我说你没男朋友，总抱着个手机干嘛？”魏可欣抢了出来。

　　“可欣——诶——给我，别闹——我、我有个妹妹在家呢，我得给她打个电话——”

　　“你还有妹妹？你家庭情况上可没写这个？”

　　“那也不能什么都写啊！再说了，也不是亲妹妹，我表姑家的。”刘冰洋顾及着魏可欣开车，还是没能抢出来手机。

　　“那叫她一起来吃饭？”

　　“她不爱热闹，可欣，把手机给我——”

　　“没劲，”魏可欣把手机一伸，“还以为你有男朋友呢！”

　　“我有男朋友你激动什么？再说了，有的话不也正常嘛！多大人了！”

　　“你有男朋友我以后就不找你聊了。”

　　“怎么？这么大创伤？”

　　魏可欣没接话，回着方向盘停了车： “到了，下车吧。拿好你包啊！”

　　刘冰洋也没再多问，毕竟她和魏可欣才刚刚认识。如果不是魏可欣这人自来熟，和她这么热情地聊天，她是不会回应这么多的。

　　进了餐厅，几人坐定，李总一行人也上了楼。刘冰洋有点儿脸盲，人还没认识全。

　　“不错啊，冰洋，今儿的案子很有自己的想法！夏老师那边儿挺满意的。”李鑫鹏端起酒杯。

　　“我刚来，还不太熟悉。”刘冰洋有点受宠若惊，连忙回敬。

　　“没关系，慢慢来。你是去年毕业的对吧？”

　　“嗯，有一年了。”

　　“年轻啊，现在像你这么大的人很少有能踏实下来做事的。”

　　刘冰洋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办法，总得混口饭吃。”

　　“女孩儿愁什么？再说又是这么漂亮的！”李鑫鹏笑着，他的脸白白净净，很清爽，像南方人。

　　“您过奖了，漂亮的多的是，我这样的一抓一大把。”

　　“本来就好看着呢！谦虚什么？”魏可欣插进话来，搂上刘冰洋的脖子，“李总说的对，你难道还愁嫁吗？”

　　“我......嘿嘿......”刘冰洋笑了两声，推推镜框，欲言又止。

　　“说呗！怎么了？不然哥给你介绍个男朋友？说起来还真有一个，我有个学弟——”

　　“不用不用不用，”刘冰洋连连拒绝，把酒都撒了出去，“不是因为这个。”

　　“看来我还有戏，”唐爱松了口气凑过来，要和刘冰洋握手，“自我介绍下，唐爱，河北石家庄人，独生子，老家三套房，父母双职——”

　　“你看你都把人家冰洋吓坏了！”魏可欣挡下了唐爱的手。

　　刘冰洋对唐爱露出个友好的笑，然后对李鑫鹏说：“李总，嫁人不嫁人的我还没考虑，其实我只是想做点什么，我总觉得我该做点儿什么。”

　　李鑫鹏看着刘冰洋有些忧郁的眼神，想了想说：”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说点儿我们能听懂的成不？”

　　被同事一打岔，李鑫鹏哈哈一笑，也不继续了，拍拍刘冰洋的肩膀说：”冰洋，好好干，今儿多吃点儿。我就是想着你刚来，借这个饭局和大伙儿认识认识，我呢，也是创业初期，这顿饭多谢大家帮忙了！”

　　说完李鑫鹏就把同事们一个个介绍给刘冰洋。不多，也就七八个人。

　　魏可欣一直坐在刘冰洋身边没离开。这个北京姑娘特会照顾人，不停地给她夹菜。吃过饭，又是积极主动热情地把刘冰洋送了回去。刘冰洋实在不好拒绝，只能随她去。

　　“你确定你没碰酒吧？”

　　“没碰，碰了也是扣我的分，你担心什么。”

　　“我是担心你安全，不是你那点儿分。”

　　“哎呀，没碰没碰，你看我像喝过酒的吗？”

　　“那得交警叔叔测一测！还笑，认真点儿！”

　　魏可欣喜滋滋地偏头看了刘冰洋一眼：“有人关心真好。”

　　“可别，我也在担心我自己，”刘冰洋也笑，“我这么貌美如花的脸可不能毁在你手上。”

　　魏可欣很开心，开心地笑了一路。

　　“行了，就是送佛也送到家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吧，明儿还上班呢！”

　　魏可欣从里面推着车门，不让刘冰洋关上：“我都送你回来了，你也不请我上去坐坐？”

　　“我又不像你是北京土著，就租一小破房子，有什么可看的，想吃饭改天请你成吗？”刘冰洋其实并不介意，只是想到苏然在楼上，多少有点不方便。

　　“我又不嫌弃，你看你这人真不礼貌——”

　　“姐姐，饶了我吧，赶紧回去睡觉啊，不早了，堵回去都半夜了！”刘冰洋好不容易把门推上。

　　没成想魏可欣竟然下了车：“真不请我坐坐？”

　　“姐姐，美女——哎呦，”刘冰洋告饶，“改天行吗？你想吃什么我都请，今儿都这个点儿了，咱就回吧！”

　　魏可欣抬眼看了眼楼上：“你屋里不会是藏着男人吧？”

　　刘冰洋叹了口气，拎起馄饨：“买给我妹的，我说你怎么对我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不是想撬我男朋友吧？”

　　“问问不行啊？”魏可欣哼了一声，“行了，我走了，你上去吧！”

　　“还是您先走吧，我目送您——”

　　魏可欣见刘冰洋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幸灾乐祸地边笑边道：“真走了啊——”

　　刘冰洋软塌塌地摆摆手：“注意安全。”

　　魏可欣这才钻进车里，发动了车。

　　刘冰洋无奈地摇摇头赶紧上了楼。

　　推开门，一股泡面味儿窜进了鼻子，刘冰洋的眼睛扫过桌上的泡面，眉头微微皱了下。

　　苏然整个身子蜷在床上，好像已经睡着。刘冰洋把馄饨轻轻放下，蹑手蹑脚走过去，见苏然的怀里抱着她的北极熊，呼吸均匀，睡得正香。

　　刘冰洋伸出的手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苏然叫醒。考虑再三，还是拍了拍她。

　　“苏然——苏然——”

　　苏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含糊不清地问：“你回来了？”

　　“给你带了馄饨，起来吃点儿再睡。”

　　“馄饨？嗯……”闻着香味，苏然慢慢醒来，“你加班了吗？”

　　“公司聚餐，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

　　说这话的时候，刘冰洋满脑子都是魏可欣，这个北京妞，硬是让她连拿手机的功夫都没有。

　　“明儿我给你买点儿吃的放冰箱，你不要吃泡面。”

　　“没事儿，就当减肥了，你不用照顾我。”苏然从床上起来，瞄了眼桌上的香味：“哪儿买的馄饨？”

　　“你们学校门口。”

　　苏然一下子醒了个彻底：“你去我们学校了？”

　　刘冰洋“嗯”了一声。

　　“你们在那边儿聚餐？”

　　“哪儿啊，我特意去的。”

　　“真的？”苏然惊喜不已，急着去吃那碗馄饨。

　　刘冰洋转过身背对她，憋着笑。

　　“嗯？”苏然连吃了几口。

　　“怎么了？”

　　“味儿不对啊？”

　　“馊了？”刘冰洋故意问她。

　　“不是那家——你哄我？刘冰洋？”

　　刘冰洋坐在床上哈哈大笑：“你还真好骗，你也不想想我这么晚回来，还能去你们学校跑一趟吗？”

　　“你真是——你——”苏然气笑，把勺子一扔，“我不吃了！”

　　“别介，我错了成吗？楼下的也很好吃啊！”

　　“不吃了不吃了！好吃也不吃了，谁让你骗我来着！”

　　“我就是见你困，开个玩笑，你想吃我下次给你特意带，就算是赔礼行吗？”

　　那眼神很诚恳。

　　苏然的那片枯草地仿佛长出了小嫩芽，静了片刻忽然说：“谢谢你。”

　　“一碗馄饨就把你收买了？”刘冰洋咧着嘴笑。

　　苏然转过身去继续吃：“很久没吃了。”

　　“哎呀，想不到我顺手的事儿让你这么感激涕零，你也不——”错。

　　还没说完，电话就响了起来，刘冰洋拿起来看了眼，疑惑地接了起来： “喂？姐姐？还没睡啊？”

　　“我还在路上堵着呢！我都想折回去找你了，就是怕你不收留我。”电话那头的魏可欣在卖惨。

　　“算你明智，堵着吧。”

　　“喂，刘冰洋，你也太狠了吧？”

　　刘冰洋嘿嘿笑两声：“注意安全啊，回家给我说一声。”

　　“我真堵着呢！”

　　“那怎么办？你这进退两难啊。”

　　“你陪我聊会儿呗？”

　　刘冰洋深吸一口气，心道这个话痨，眼皮抬了下，看了一眼正顾着吃的苏然，然后靠在了床上：“行吧，陪你聊会儿，但你注意安全啊。”

　　“嗯，没事儿，我老司机了。”

　　“成成成，聊什么？”

　　“你妹妹睡了吗？”

　　“嗯……吃着呢。”

　　“她多大了？还在读书吧？”

　　“快毕业了。”

　　“一直都和你住一起吗？”

　　“就最近。”

　　“要住多久啊？”

　　“不知道，怎么了？我这小破房子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你就那么想来？你家不有四合院吗？”

　　“那有什么稀罕？你想来？想来我让我妈收拾一间出来——”

　　“别别别，我就随口一说，我可住不起。”

　　“不收你房租，你跟我客气什么！”

　　“呵呵……可欣，真不用。”

　　“我跟你说认真的——”

　　刘冰洋边聊边看着苏然的侧脸，心不在焉地问：“那个，你还没回去啊？”

　　“都说了路上堵着呢！怎么了？你嫌我烦了？”

　　“怎么会，我是怕你分神，不安全。”

　　“嗯……那……”魏可欣不知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下，“你早点睡吧，我快到了。”

　　“嗯。”刘冰洋回的干脆。

　　“诶——”

　　“怎么了？”

　　“晚、晚安……”

　　“呵呵，嗯。”刘冰洋挂了电话。

　　“你同事？”聊天的空挡，苏然已经吃完了馄饨。

　　“嗯。”

　　“感觉人挺好啊，这么晚还关心你。”

　　“确实挺好，北京人，特开朗，话特多，简直话痨。”

　　“恭喜你入职喽！”

　　“嗯——下次你也去呗？吃个饭什么的。”

　　“算了，我怕生。”

　　“那我也不去了。行了，我去洗洗，你睡吧。”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在家待着就行——”苏然还没说完，刘冰洋已经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