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北》酥皮糖糕

18、自驾游（3）

　　“我内蒙户口。”

　　“啊……呵呵……”刘冰洋抬着头斜眼看了一眼唐爱，“难怪，占了不少便宜吧？”

　　唐爱伸出两根手指不好意思地笑笑：“两百多分——”

　　刘冰洋翻了个白眼：“老天可真够公平的。”

　　“是啊，人人平等嘛，学渣也有上大学的机会，你别不服气，大学生活少了我这样的帅哥怎么能行呢？你们一帮学霸挤在一起该多无趣啊！”

　　刘冰洋不以为然切了一声，往前面走去。

　　唐爱一脸颓废地跟上去：“看来你真的get不到我的颜值，哎，你的生活里少了我这个帅哥是多大的损失——”

　　两人正说着，孟凡手里拎着瓶红酒迎面走过来。唐爱眼馋地紧走几步，作势就要去抢，却被孟凡用身高上的优势挡开。

　　“自己去拿！”

　　“哪儿来的？”

　　“李总从北京带过来的，两箱呢！车里，后备箱去取。”

　　“怎么不早告诉我，看我这一路上差点儿没渴死！”

　　“那不废话么！”孟凡怼他，“就你这德行，要是早告诉你，三千多公里的路只有两个人开车，冰洋和李总能受得了吗？”

　　唐爱挠头笑笑：“好像也是……”

　　“你俩搁这儿干嘛呢？”

　　“随便看看。”刘冰洋回道。

　　孟凡咧嘴一笑：“我还以为你俩在这儿培养感情呢！”

　　“哎——”唐爱叹了口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哎呦，还拽词儿了，老弟，你这也太不给力了！”

　　“你给力你来！”唐爱不服气道。

　　“我有男朋友了。”

　　唐爱：“……”

　　孟凡仍旧一脸笑意地看着他，直看得他浑身打了个哆嗦。

　　刘冰洋挑了下眉：“怎么没带过来？李总不是说能带家属的吗？”

　　“他比较宅，不爱凑热闹，不爱往人堆里扎。”

　　不知怎么，听孟凡这么一说，刘冰洋的脑海里浮现出苏然的身影。

　　“呵呵，了解。”她好像很能体会一样。

　　“你俩转吧，我回酒店了，涛哥还等着我喝酒呢！”孟凡打了个招呼就走开了，走出几步又回头叮嘱，“别忘了明儿团建，一起玩儿。”

　　“知道了——”刘冰洋回了一句，然后伸出手在唐爱眼前晃了一晃，“喂，走了走了！”

　　唐爱盯着孟凡的那两条大长腿一时回不过神来：“他说他男朋友？冰洋，你听见了没？孟凡说他有男朋友！”

　　“多新鲜呐！你至于这么震惊吗？”

　　“妈呀，看来我这二十多年活的太传统了，我爸我妈从小就教育我——”

　　“得了得了，演过了啊！还走不走？”

　　“走啥，去车里拿酒去啊！亏我和李总还睡一间房，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唐爱说着就扯着刘冰洋的袖子往回走。

　　总算要回去了，这个痴情种……刘冰洋舒了口气。可原本打算拿了酒就回去的她，又被同事们拉着造了会儿才得以脱身。

　　“我回来啦——”刘冰洋手里捧着一瓶红酒冲苏然晃了晃，“饿了没？我给你带吃的了。他们都在外面吃海鲜呢，你不出去玩儿会儿吗？”

　　苏然下了床，把手机递给刘冰洋： “刚刚有个电话。”

　　“谁的？”

　　“好像是阿姨的，写着‘妈妈’。”

　　“那就是了。”刘冰洋把红酒递给苏然，接过手机查看。

　　“你出去就是买这个了？”

　　“哪儿啊，这是师父从北京带过来的，他们喝了好多，我也没见过你喝酒，想着拿一瓶就行了……已接？你接过了？”

　　“嗯。”苏然点点头。

　　“那你还说什么好像啊，那肯定是我妈啊，苏然，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逗我了？”刘冰洋笑着，“你俩都说什么了？”

　　“没什么，阿姨问你在哪儿，我说你出去了。”

　　“没问你是谁？”

　　“没，不过我介绍了，我说我叫苏然，是你朋友。”

　　刘冰洋笑了两声：“像你说话的风格，我给我妈回个电话，你去把酒开了吧。”

　　“你——”苏然站着没动。

　　“怎么了？”

　　“你下午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嗯啊，”刘冰洋点了点头，“他们非拦着我，我本来想回来拿手机的，你是不是想我了？”

　　“没。”

　　刘冰洋撇了下嘴，露出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明儿一起出去玩儿？”

　　苏然点了点头。

　　“嘿，真乖。”刘冰洋一脸满足。

　　苏然则去开那瓶红酒。刘冰洋带回来很多吃的，都是烤好的海鲜，她像个主妇一样一份份打开摆好，然后倒了两杯红酒，静静等着刘冰洋打完电话和她一起分享。

　　外面的灯已经亮了起来，吹着海风，苏然从未有过的安心，这是自姐姐走后，她的心里第一次有了着落。

　　过了一会儿，刘冰洋走过来坐到她对面的藤椅上。

　　“像那么回事儿啊！”刘冰洋夸赞她，并拿起一个大扇贝塞进嘴里，边点头边说，“味儿不错，来，尝尝——”

　　“阿姨说什么了？”

　　“让我玩儿的开心，还说，我身边有朋友她挺放心的……来，张嘴——”刘冰洋把虾剥好喂给苏然，“还是这儿的比较鲜，是吧？”

　　“嗯。”苏然浅笑。

　　“我其实挺担心的，你过年出来玩儿你爸妈没说什么吧？”

　　“没。”

　　“你没给家里面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下午打过了，没事。”

　　“吃口椰子饭，来，张嘴……叔叔阿姨身体都还好吧？”

　　苏然咽下刘冰洋喂的饭，喝了口红酒：“我妈妈在我十岁那年就走了。”

　　刘冰洋惊讶地张张嘴，又慌乱着说：“抱歉，我、我不该这么唐突……”

　　苏然继续说：“胃癌，查出来已经晚期了，我一直很难理解天意……冰洋，我家条件不差的，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患胃癌……”

　　刘冰洋眉头微皱，不知该说什么，她没经历过这种事。

　　“后来赵阿姨经常过来照顾我和姐姐，就这么过了几年，也就常住着了……她人挺好的。”

　　“你有个姐姐？多大了，应该结婚了吧？”

　　“比我大两岁，”苏然望着夜空中恰好飞过的一架飞机，“不过也走了。”

　　刘冰洋看着飞机上闪烁的那一小点光，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怎么一问一件伤心事，于是又喝了一口。

　　“苏然，我嘴欠啊，咱不聊这些——”

　　“没事，”苏然却嘴角微动，“和你说没事，和你说起来，没那么难受。”

　　刘冰洋咬了下唇，举起酒杯：“喝酒，你能喝吧？”

　　“我爸现在挺好的，有赵阿姨照顾着。”

　　“你也挺好的……”刘冰洋低声说。

　　“是啊，都安排的挺好的，自有天意不是吗？不用想那么多，按照老天安排的去走就行了……”

　　透过夜色，刘冰洋忽然看明白了她对面的这个女孩儿，她一直觉得这个女孩儿生了一副乖巧模样，有时候甚至神经大条，脑回路有点慢。今天，当下这一刻，她才看出来，苏然的呆萌实则是心里没了生气的表现。

　　苏然的心里藏着很深的伤，让她的眼里少了一个少女该有的活力与生机。

　　刘冰洋的眸子也黯淡了下去：“挺好的……你有了可以照顾你的男孩儿……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她自己饮了一口。

　　苏然没有说话，也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刘冰洋放下酒杯，呼吸一口气，迎着海风说道：“我的家庭倒是没这么多事，父母健康，小康家庭。”

　　“听得出来，阿姨人很好。”

　　“普通女人，机关单位。我爸也是。不是什么当官的，不富裕，但也饿不死。”

　　“真好。”

　　“所以才教出了我这么个自以为读了点书就放荡不羁的浪荡子。”

　　“人应该有梦想的。”

　　“什么梦想，都是空想胡想。”

　　“不对……”

　　刘冰洋抬头望了眼星空：“我觉得井底之蛙是最幸福的，它头顶的那片天就是它以为的天，如果有一天，它跳了出来，来到更广阔的天地……它会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像它这样的青蛙遍地都是。可它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因为它看过了井外的花花世界，所以到最后它只能变成一只在梦想与现实中挣扎的癞蛤蟆。”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苏然看着刘冰洋的侧颜轻声安慰：“不用想那么多，跟着你的心一直走就好。”

　　“我和师父有一个五年之约，我跟他说，五年后我一定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名字。”

　　“现在知道你名字的人已经不少了呢。”

　　刘冰洋低下头似是不满意地微微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抬起头，眼睛里没了那些复杂与纠结：“聊什么就聊起这个了，真是扯到太空上去了，你别觉得我可笑啊，我这人就这样。”

　　“如果面对我的是真实的你，我挺高兴的。”

　　“你喜欢听我搁这儿跟你吹啊？”

　　苏然托腮想了一想，慢条斯理道：“每个人生来都是不同的，可他们都在想方设法为自己铸造一个外壳，让自己泯然众人，让自己看起来……正常。”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刘冰洋看着苏然的双眸。

　　“可能是因为在大多数人眼中，正常和安全是划等号的。”

　　“在你眼里我正常吗？”

　　“在你眼里我正常吗？”苏然问了刘冰洋同样的话。

　　杯中的红酒透过刘冰洋的指缝散出诱人的色泽，空气中弥漫着微醺的味道。

　　刘冰洋微眯双眼，嘴唇微张，咽唾液的动作都轻了。

　　“苏然……你酒量挺好。”

　　夜已深，带回来的酒饭全部见了底。刘冰洋没去收拾，因为苏然已经去睡了，她也就跟着进去了。

　　“你呼吸这么重？”苏然抬头看刘冰洋。

　　“你压着我胳膊，头又贴在我胸口……”

　　“那我离你远点儿？”

　　“嗯。”

　　两人都没动，苏然仍旧枕着刘冰洋的胳膊，刘冰洋仍旧把她的一条腿搭在苏然的身上。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