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六叶草

62、完好无损

　　上午，办公室的同事要开车去市局善美学姐所负责的部门办事，就把善美也拉了去。因为赶不回来吃午饭，善美便打电话给简珍，说下午等阿敏姐下班，会跟她一起回来，所以简珍一个人就在酒店的食堂吃了午饭。
　　睡了午觉起来，正在房间里看书，小姑子舒欣打来了电话。
　　“家里没事吧？”简珍微微有些紧张地问。
　　“没事，嫂子。”舒欣笑着说，“是妈看你几天没有回来，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上午非要我打电话问阿敏。阿敏说你住在酒店里，等事情办完，过两天就会回来，但妈不听到你的声音不放心，非要我给你打电话。”
　　“那你让妈听电话。”简珍说。
　　“妈就在我旁边，我让她接。”舒欣说。
　　“阿珍，”易晓兰的关切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妈，”简珍笑着说，“过两天我就会回去，您不用担心。”
　　“事情都办好了吗？”易晓兰说，“上午我听阿敏讲，你是去找什么人？找到了吗？”
　　简珍迟疑了片刻说：“已经找到了，她跟阿捷一样，对我很重要。但这事电话里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回家后我再跟您细说。”
　　易晓兰不明白简珍为什么会提到阿捷，但听说人找到了，简珍过两天就可以回来，她很高兴：“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阿敏故意瞒着我们。”
　　“我很好。”简珍笑着说。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简珍知道现在还不到五点，阿敏她们不会这么早过来，便以为是酒店的服务员，就说：“妈，有人敲门，我得挂了，过两天我就会回去。”
　　“好。”易晓兰说，“你自己当心。”
　　简珍起身把房门打开，见是曾璐站在门口，她喜出望外，一把上前拉着曾璐的手，笑着说：“院长，您怎么……”话未说完，看见了站在曾璐身后，提着一个漂亮鲜花篮的方子睛，还有提着一袋新鲜水果的江浩然。
　　二十多年的光阴，足以使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头发花白的老人，方子睛和江浩然自然也不例外。但简珍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她愣了片刻，勉强笑了笑说：“叔叔，阿姨，你们也来了。”
　　“阿珍，”方子睛笑了笑，率先开口，“我听江浔说你在这，所以跟江叔叔来看看你。”
　　不等简珍开口，江浩然也笑着说：“好久不见了，阿珍！”
　　“别光站着，进来再说吧。”曾璐说完，笑着捏了捏简珍的手，带头往房间里走。
　　“给我吧。”简珍伸手接过花篮和水果。
　　“这双人间还挺宽敞的。”曾璐环视了一下房间，在靠小圆桌的那张床边坐下，笑着对方子睛说，“椅子留给你跟老江坐，我跟阿珍坐床上。”
　　“你们坐，我刚好烧了水，我给你们倒水。”简珍看着三人歉意地笑了笑，“只是没有茶叶，只能喝白开水。”她很清楚，眼前这三人，都是爱喝茶的。
　　“没关系。”方子睛微笑着说。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简珍的身上，她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文静端庄的女孩，除了长皮变成短发，皮肤不似当年那般白皙细嫩之外，其它的变化不是很大。
　　简珍把三杯白开水端到小圆桌上，曾璐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笑着对她说：“你方阿姨说要开车来看你，我在家也没事，就跟他们一起来了。我们还打算在这里住几天。”
　　“那我下去帮你们开两间房。”简珍说完，就站起身来。
　　“阿珍，”方子睛拉着简珍坐下，“你不用管我们，上来之前，你江叔已经开好了两间房，也在五楼。”方子睛顿了顿，又说，“我跟你江叔这次来，江浔并不知道。听江浔说——雪儿已经找到了，是吧？”
　　“嗯。”简珍轻轻点了点头。
　　“虽说没脸见你跟雪儿，”方子睛恳切地说，“但雪儿的事，都是我的错，我还是要当面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也有责任！”好像为了减轻方子睛的罪责一样，江浩然严肃认真地插了一句。
　　“那是肯定的！”曾璐郑重其事地说，“幸好雪儿找到了，不然你们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是不是阿珍？”
　　简珍知道院长的用意，她笑了笑说：“雪儿长得很好！而且明年就大学毕业，她来这里是因为实习。”
　　“实习几个月？”江浩然问。
　　“说是半年。”简珍说，“但雪儿说她下个月可能就要回广州，因为她在准备出国留学。”
　　“年轻人出去看看是好事。”方子睛说，“她想去哪个国家？”
　　“美国。”简珍说，“雪儿的养父母在她上小学时就离了婚，她一直跟着养母生活，直到前两年养母因病去世。但听雪儿说，养父母都很疼爱她，而且养父在离婚的时候，还把自己的一个设计公司留给了她跟养母，去年又帮她把公司卖掉。”简珍笑了笑，又说，“所以雪儿还没有毕业，就比我，还有她爸都有钱。”
　　“这下你该安心了！”江浩然欣慰地拍了拍方子睛放在桌上的一只手背，笑着对简珍说，“我跟你方阿姨，还一直担心养父母会对雪儿不好，让雪儿过得很辛苦。”
　　曾璐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问简珍：“江浔说雪儿跟阿敏以前就认识，所以每天下班之后会来你这里，她几点钟下班？”
　　“她今天跟同事去市里了。”简珍说，“等阿敏下班，她会跟阿敏一起过来。”
　　方子睛正想接话，她放在小圆桌上的手机响了，她一边拿起手机，一边对江浩然说：“是钱瑾。”
　　“小钱知道你来榕城？”江浩然问。
　　“我昨天晚上跟她说雪儿找到了，她出差去外地了。”方子睛一边接通手机，一边笑着对简珍和曾璐说，“是我以前的一个同事打来的，我先接一下。”
　　简珍笑了笑，她记得钱瑾是方子睛以前的秘书，生雪儿的时候，在医院见过。但这么多年，她已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只记得是一个看上去就很聪明能干的女孩。
　　“小钱，”方子睛还保持着以前的称呼，“我跟江老师已经到榕城了。”
　　“主任，”钱瑾说，“我也快到榕城了，你们在哪家酒店？”
　　“你回来了？”方子睛记得昨天钱瑾说是要明天才回来。她虽说已经退休了，但除了钱瑾，还有好几个老部下在这里工作，但她不想惊动别人，就问，“你一个人吗？”
　　“是我一个人。”钱瑾说，“我只跟王军说您和江老师来了，他本来要过来跟我一起请你们吃饭，但他晚上要开会，来不了。您那里一共有多少人，晚上我请客。”
　　方子睛知道这顿饭推脱不了，想了想说：“江浔要是来的话，就有七八个人。”
　　“那太好了，”钱瑾笑着说，“我有两三年没有见到小江老师了，我还挺想他的。我先把酒店订好，然后去您那里。我大概十几分钟就能到。”
　　方子睛把自己所在的酒店和房间告诉钱瑾，挂掉手机，看着简珍说：“不好意思，我又自作主张了。我以前的同事钱瑾，你可能不记得她了，她现在在榕城当副县长，听说我来了，要请我吃饭，等雪儿和阿敏回来，我们一起去。”
　　曾璐担心简珍不愿意去，就笑着说：“有人请吃饭是好事，你可以天天把我们带上。”
　　简珍原本是不太想去，但见院长开了口，也就笑了笑，没说什么。
　　房间门被突然推开了，阿敏和善美一前一后地站在房门口。看见房间里忽然多出了好几个人，原本和善美有说有笑的阿敏，还以为自己推错了房门。后面的善美也有点意外，一脸好奇地看着房间里全都站起来的几个人。
　　阿敏愣怔地站在那，见简珍起身朝门口走过来，她才知道自己没有走错房间。她看着母亲，笑了笑说：“我没想到你有客人。”
　　“没事。”简珍走上前，一手拉着阿敏，一手拉着善美，笑着说，“过来，我给你们介绍。”
　　简珍指着站在最前面的方子睛，对并排站在一起的阿敏和善美说：“这位是江老师的母亲，方主任。”
　　阿敏和善美异口同声地笑着说：“奶奶好！”
　　简珍见方子睛朝姐妹俩走过来，就分别指着俩人对方子睛说：“这是阿敏，这是善美。”
　　方子睛其实很喜欢孩子，对于自己不能生育这一点，她一直引以为憾。尽管江浔是她领养的，但她对他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倾其所有，总想把自己认为是最好的都给他。
　　看到俩个朝气蓬勃，亭亭玉立的女孩喊自己“奶奶”，她真的很高兴。她先走到阿敏的面前，张开双臂，激动地说：“奶奶想抱抱你，可以吗？”
　　尽管阿敏不知道母亲跟江老师是什么关系，但从他出手不凡，到现在连父母也出面了，就知道关系肯定不一般。而且这位方主任，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家庭主妇。
　　本来就对谜一样的母亲充满好奇的她，只要是跟母亲有关的，她都觉得很亲切，也就笑容可掬地张开双臂：“当然可以，奶奶。”
　　方子睛紧紧抱了抱才松开手，并疼爱地在阿敏脸上轻抚了一下，这才往旁边移了一步，站在善美的面前。
　　从她们推开房门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江浔说的没错——雪儿真的跟年轻时的简珍长得很像，除了高出半个头。
　　看着这个自己当年亲手从她母亲身边推开的小女孩，就站在自己面前，方子睛的心情真是悲喜交集，感慨万千，眼眶也忍不住湿润起来。
　　她含着泪，先是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善美的脸，接着，抬起另一只手，分别握着善美的胳膊，并不停地上下抚摸着，好像要看它们是不是真的完好无损。
　　善美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笑眯眯地喊了一声：“奶奶！”
　　这一声“奶奶”，差点让方子睛哭出声来，但她努力笑了笑说：“也让奶奶抱抱你，好吗？”
　　善美笑眯眯地张开双臂：“奶奶想抱多久都可以！”
　　站在一旁的简珍这才松了一口气，见方子睛松了手，就指着江浩然对姐妹俩接着介绍：“这位是江老师的父亲，也是老师。”
　　阿敏和善美仍是异口同声地笑着说：“爷爷好！”
　　江浩然一边伸开双臂，一边笑着说：“你们好！让爷爷这糟老头子也抱一下。”
　　所有人都笑了，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善美还笑着说：“爷爷不老，爷爷跟江老师一样，很帅！”
　　简珍最后指着曾璐，满含深情地对姐妹俩说：“这位是曾璐院长，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人！”
　　总算是见到了一个跟母亲的过去有关联的人，就算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阿敏很高兴，主动扑到曾璐怀里：“院长好！”
　　阿宝的身影不停地在曾璐的脑海里闪现，她紧紧抱着阿敏，半天才松开，但仍拉着她的双手不放，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她，一边微笑着说：“你跟你母亲长得很像！但比她更漂亮！”
　　阿敏看了母亲一眼，笑着说：“院长，您这是在安慰我吧！从小到大，奶奶和小姑都说我没有妈妈长得好看，因为我长得像我爸。但我爸长得也挺帅的，可能是我遗传了他们俩人的缺点，我弟就比我长得好看。”
　　曾璐也看了简珍一眼，但笑着不言语，只是疼爱地阿敏的头顶上摸了摸。然后走到善美面前。
　　“院长好！”善美笑眯眯地说。
　　“你好！小姑娘！”曾璐微笑着向她张开双臂，“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小姑娘！”简珍很喜欢院长说的这三个字，她看着她还没有抱过一次的小姑娘，也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含笑地说，“让我也抱抱你，好吗？”
　　“我很愿意，阿姨。”善美张开双臂，笑着迎上前去。
　　简珍紧紧搂着自己的小姑娘，怜爱地说：“谢谢你长得这么好！”